宇文綦大手一拉攥住墨今的小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下,悶哼著:改日吧,朕……牙疼。
這下子,墨今的腦海頓時只飄蕩著牙疼……牙疼……的回音。面頰已然火熱的如燒開的水一般,墨今的心口也被這個突來的消息震的顫抖著。怎麼宇文綦不是因為想著那回事兒而呻吟,卻是因為牙疼!
此時的墨今突然有些恨起聞人烽昀了,好端端的捎什麼春宮圖,害她的想法也變得不歪七扭八了。還以為宇文綦方纔的暗示與呻吟均是由書中所述一般,是男子在嚮往閨房之事的某種表達。
什麼破書,淨說些不找邊際的玩意兒!
墨今正在腹誹著,就聽宇文綦更加含糊的聲音傳來:不過,你那本書倒是說的不錯,愛妃可要好好鑽研。
什……麼……什麼書?墨今被這句震得快要接不上話了,心裡只期盼著這次又是自己想歪了,宇文綦所指定是說的聖賢之書。
卻聽宇文綦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死纏爛打式……倒是有趣得很,不知愛妃可曾看到這頁?
咳……咳……墨今險些嗆到自己,腦子嗡嗡作響。
這一下,墨今是完全肯定宇文綦不僅看到了那本書,而且還看完了!天啊!她怎麼忘記了公伯芸有替自己打理內務的,會翻出此書也是有可能的。公伯芸既然看到了,除非她不拿給宇文綦,否則宇文綦又怎麼會不知道!
墨今不敢接話,只是把臉埋在宇文綦的胸口裝做什麼都聽不到,卻又聽宇文綦念叨著:胡攪蠻纏式,這名字倒是取得很有意思,不知何人所著?
筆觸倒也細膩,刻畫人物活靈活現,必是名家墨寶。宇文綦見墨今不答腔,又說道。
墨今仍舊不語,悶悶的裝睡,卻又聽道:只不過這畫中人好似在哪裡見過……宇文綦的聲音透露著笑意。
墨今心中又是咯登了一下,其實早先墨今打開冊子的時候,對畫中女子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此女的容貌是墨今未曾見過的,但是那個氣質……墨今怎麼都覺得是自己。至於男子卻是樣貌模糊不清的,不是被遮蓋住,便是背影對人。
墨今猜想這本冊子必是那位三姨太所畫,如此私密的東西絕不會是出於他人之手。這三姨太是在暗示她什麼嗎?莫非真要女子主動?墨今苦惱的琢磨著。
什麼味道?宇文綦嗅了嗅,一道清涼的氣味拂面而過。
墨今這才想起先前準備提神的幾片薄荷葉,隨即手伸向枕下拿出遞給宇文綦。
薄荷葉?宇文綦微訝,調侃著:原來愛妃睡不著並非是因為在等朕,而是多虧了這幾片薄荷葉。
宇文綦將葉子置於鼻下深吸著,卻覺牙痛的感覺似乎被轉移了些,舒服許多:薄荷葉的確有提神醒腦之效,比之麝香倒是別有番清爽。說著,宇文綦便往胸口摸了摸,掏出墨今所繡制的香包說道:朕改日會過來取。
話音才落,宇文綦便起身下床,頭也不回的出去了。只留下墨今還有些呆呆的坐在那兒,手裡捧著香包跟薄荷葉,琢磨著宇文綦的話。
翌日,公伯芸找來幾片新鮮的薄荷葉,墨今細心的曬乾並倒磨成粉末,將香包中的麝香換掉,並對公伯芸說道:能替皇上辦事是你的福分,本宮不會責怪於你,你日後大可以繼續做你的事,有你在身邊本宮也放心許多。
主子端慧大雅,敏慧充懷,奴婢能跟著主子侍奉左右亦是奴婢之幸。公伯芸回道。
正如公伯芸所說,在經過這幾個月的觀察中,墨今的為人的確是深得人心的。
在公伯芸看來,墨今絕非池中之物,本不應該埋沒於此。從上次春華宮她估計挑起憐賢妃的怒火,便是為了試探墨今。從那次開始,公伯芸就開始注意起墨今種種行為,心中暗自稱讚。而先前,公伯芸挑上最能代表墨今心緒的詩詞獻與宇文綦,亦是為了可以替墨今爭取一些關注。
直到後來宇文綦終於親自前來,公伯芸才算鬆了口氣。在她看來,墨今要走出這座裳嫄宮根本就不是難事,主要就在於她是否想出去。公伯芸亦知道墨今是在等待一個時機,雖然她不知何時才是最佳時機,但是只要墨今吩咐的,她定會鼎力相助。
墨今淡淡的笑著,輕嗅了嗅香包問道:可曾聽聞最近有太醫為皇上請脈問安?
回主子,不曾。
不曾?這就奇了,宇文綦前夜明明牙疼著,想來這毛病該不是一兩天了,何以強忍著不問醫?莫不是宇文綦也有著小孩子的脾氣,認為牙疼不算什麼毛病,亦或是認為牙疼問診很丟人?
墨今會這麼想不奇怪,原來在宰相府之時,聞人狄也會偶爾牙痛難忍,但是每每都會以干花薄荷葉的香氣鎮定精神,待到忍不過去或是腮幫子腫起來了才會吃幾顆止痛藥丸。
聞人狄的這個毛病也是有許多年了,有時熬夜處理政事便會影響精神,翌日牙痛起來更是食慾不振。但是在這宰相府中除了聞人夫人以外,就只有管家一人知曉此事,就連聞人兄妹都不知父親這個老毛病。
後來墨今無意間現此事,便勸慰父親盡早請大夫過府診脈,除去病根,卻被聞人狄回道:牙痛並非頑疾,不必問診。而打了。
據母親所說,父親這是在鬧小孩子脾氣,堂堂宰相大人整日被一個牙病整的日夜難安,說出去是怕人笑話。而且父親一向是自詡身體康健,早朝從未斷過。自墨今懂事以來還未見過父親生病過,想來也是太過好面子吧?
墨今就曾聽父親說過:大丈夫豈可被小病小痛牽絆。
墨今實在想不通,這宇文綦與父親居然會有同樣的想法。有病當治,有病則醫,豈是面子便可以抗過去的?堂堂大男人居然怕見大夫,這若是傳了出去才真是笑話。莫非越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越是瞧不起小病小痛嗎?須知蛀蟲亦可鑿船啊,小病不治若成了大患豈不是自作孽?
你捎個口信給墨夷大人,就說……君之口疾已深,切勿張揚。還請墨夷大人代為開副藥方,由你親手帶回來。墨今交代公伯芸快去快回,切勿耽擱。
她想了想,如今也只有暗自為宇文綦診治了。這若是貿貿然由文權送上藥汁,只會惹得宇文綦更強烈的排斥,以後若要再提起此事怕是無用了,如此倒不如由自己趁機先勸慰。
待公伯芸離開後,墨今正打算睡個午覺,就聽芒月回報有客到。
這可新鮮了,裳嫄宮如此偏僻之地,她一個被遷入進來的冷妃還會有人想著來探望嗎?墨今走出去一瞧,這不是毓才人嗎?
姐姐,妹妹是特前來給姐姐問安的!毓才人一副驚喜交加的神情,墨今看著心裡真有些不舒坦。從一開始,墨今就覺得汝嫣萌毓為人做作,雖然是笑臉相迎,但是卻有種不真實的意味。
但是墨今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她裝的半真半假所致,還是自己太過敏感了。毓才人平日裡倒是乖巧謙順的,可是偶爾的詭異笑容又讓墨今有些緊張。這並非是墨今怕了此人,實在是毓才人身邊的氣息太過古怪,時不時的便會湧現出來,著實讓人捏把冷汗。
墨今還記得毓才人那番關於毒花的見解,直到現在墨今都在猜測這毓才人口中的毒花究竟是指何人,是指她自己呢還是指……
我當是誰,原來是萌毓妹妹。瞧姐姐這副樣子……墨今狀似尷尬的笑著:來到這兒以後,姐姐倒是有些懶得梳理打扮了,儀容不整是不適宜見……未等墨今拒絕,便被毓才人打斷了話。
姐姐何出此言,在萌毓心中姐姐始終是姐姐。當日結拜之時,萌毓心中便打算著以後都會以姐姐為馬是瞻,如此梳妝之小事,倒不如由妹妹代勞吧。
毓才人說著順口,墨今心中卻是好笑,以她為馬是瞻?何以先前被遷入這裡,倒沒見示自己為姐姐的某人出現?
毓才人拉著墨今走進臥間,彷彿就在自己宮房中一樣,毫不生疏。墨今見毓才人如此熱情,一時間也不好拒絕,墨今也想看看她究竟什麼葫蘆賣什麼藥。隨即就著坐在鏡前,任由毓才人為她打開髻梳理起來。
毓才人羨慕著說道:這宮裡啊都傳姐姐的秀無人能及,是旁人花盡功夫保養都求不來的呢,如今一見當真是入雨瀑,漆黑似墨。
墨今淡笑著:過長了,有時候倒真恨不得剪去一節。
姐姐萬萬使不得!這頭就如女人的生命,若是貿然毀去太可惜了,萌毓也只盼著能有姐姐一樣的頭便心滿意足了。
墨今微抬眼看向鏡中的她:妹妹髻別緻,僅以綢帶便可作出別緻的髻,倒是姐姐羨慕才對。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東拉西扯、互相奉承。毓才人手裡也沒閒著,很快變為墨今梳整出一個髻,襯托著墨今的臉頰更是嬌俏可人,活潑許多。
墨今一邊欣賞著別樣的行一邊心想,這毓才人前來定不是為了給自己梳個髻這麼簡單,一定是有事生。
只不過毓才人倒也算沉得住氣,兩人已然聊上半個時辰了卻還不見她切入正題。墨今更是不心急,主動上門的畢竟是她,自己大可耐心等著對方出招。
兩人又說上半響,毓才人有些埋怨的歎了口氣,說道:哎,妹妹近日心中犯愁啊,想當初咱們姊妹三人因緣結拜,倒也算相處的融洽,怎知今日……卻有人翻臉不認人,得勢便囂張得意了!毓才人突然不稱呼自己的名字而改為妹妹,大有拉進關係的意味。
這毓才人所說的不是別人,正是東陵寶彌。
墨今淡笑著不語,只聽著毓才人著牢騷。原來這寶才人前幾日不知做了些什麼好事,竟得到了宇文綦的連番賞賜,一躍從才人升到了婕妤的位子,不知羨煞了多少分位低的宮妃。就連分位高者也都鬱悶不解。不過,宇文綦並未道明原因,只說:聰慧有佳,朕心甚慰。
這嬪妃但凡受賞都是有明目的,就好比說憐賢妃有孕,這賞賜自然是不在話下了。可如今,寶婕妤又因何功勞使得宇文綦朕心甚慰呢?眾人揣測著、琢磨著,傳聞可就多了。有人說寶婕妤定是使了什麼狐媚招數惹得宇文綦流連忘返,也有人說這寶婕妤之所以上位還不是因為最近戰事逼近,她父親兵部尚書更是深得宇文綦器重,一榮俱榮升了位也不稀奇。
寶婕妤若真是由奇招妙計得到宇文綦的寵幸,這眾人自然是巴望著有樣學樣的,只可惜寶婕妤自從被封位以來便神秘得很,就算向位份高的嬪妃請安也對此隻字不提,便只會以:寶彌亦只是盡了身為妃子的本分罷了。搪塞過去。
這嬪妃問不出原因,自然心有不甘,不過這寶婕妤也不是好惹的主,深諳裝傻充愣的招數,平日裡更是循規蹈矩,倒也讓人抓不到把柄。
不過毓才人氣的倒不是寶婕妤上位這一點,而是她上位以後對毓才人的態度。
本來自墨今被遷之後,寶婕妤對毓才人的態度倒是熱絡了一陣子,可是不知怎的,隨著她突然上位,接連好幾天都拒絕接見毓才人。大多以身體不適,不宜見客為由。
這也難怪毓才人心裡憋悶,以前同為才人之時兩人之間相互照應也算有個伴兒,如今一個得勢了,另一個就不招人待見了?這要說起來,是寶婕妤心變得太快呢,還是毓才人適應能力不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