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在商場打拼多年,見慣了男人的醜惡嘴臉,因此打定主意終身不嫁,但又一直想要個孩子。尤其看到黨玉生下的小寶寶以後,陳紅這方面的願望更加強烈。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荒唐事,她還會繼續著「借種」的計劃。但那件事讓她改變了主意,自然受孕的孩子肯定比試管嬰兒更加健康。既然盧向東侵犯了她,她便要好好地利用一下。
事情的進展比她預想得還要順利,才一個月不到,就懷上了孩子。陳紅輕輕撫摸著腹部,那裡面有個小生命正在孕育、長大,真是神奇。她抓起茶几上的電話,撥出一個號碼:「喂,韓主任嗎?……我,小陳啊……對對對,就是去年找您咨詢過的那個小陳……您什麼時候方便,我想找您談談。」
放下電話,陳紅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響指。省城有一家規模不太大的女子醫院,這家醫院在治療不孕不育症方面頗有些名氣,電話裡的那位韓主任就是這家醫院的主任醫師。陳紅去年的時候找他咨詢過,也打聽過他的一些情況。
韓主任五十九歲,膝下有一雙兒女,皆已成家,再過八個月他就可以光榮退休,安享晚年。然而不幸的是,去年年底他被查出患有胰腺癌。胰腺癌號稱癌中之王,成活率很低,不過韓主任倒也看得開,只想利用這段時間為老伴和兒女多掙點錢。
陳紅是商人,習慣於用錢去解決問題。既然韓主任需要錢,那有些事情就簡單多了。
還沒到十一點,董長寬便帶著盧向東來到鄉政府隔壁的謝家茶館。青山鄉地處偏僻,客流量少,也沒有什麼像樣的飯店,茶館往往也會做點正餐的生意。這裡沒有包廂,就在堂屋裡擺幾張桌子,有時候客人多了,直接把桌子抬到了茶館外面。
今天茶館裡客人不多,只有他們這一桌,幾個冷盤已經擺好,無非是油炸花生米、攔黃瓜之類。不過,白元吉他們正坐在隔壁一張桌子上打升級。吃飯之前先來上一局升級,在當地已經成為習慣。看到董長寬他們進來,有個小伙子趕緊讓出座位:「董鄉長,你來打。」
董長寬揮了揮手:「不玩了,先吃飯。有興趣的話,下午搞個小麻將。」
在鄉政府,下午不上班幾乎成了常態,一位副鄉長說出這種話,誰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不過董長寬這句話一說,隔壁那張桌子上的牌局也就隨之結束了。眾人亂哄哄起身,紛紛落座,卻把董長寬旁邊的位置留給了盧向東。位置越靠近上首,喝的酒越多,盧向東自然不肯。
白元吉笑道:「小盧,你是縣裡下來的幹部,這個位置你不坐誰坐?」
盧向東反應也夠快:「這話可不對,你們都是鄉里的幹部,我才是個村幹部,這位置自然該你們坐。白主任,你就別謙虛了。」
桌子上的一位三十多歲,留著短髮的女同志就插話道:「小盧堂堂大學生,放到村裡太可惜了,幹嘛不留在鄉里。」
盧向東見過這位女同志,雖然叫不出名字,但知道她是計生辦的一名工作人員,聽她說話挺溫和,便衝她點了個頭:「大姐,這是縣委組織部的統一安排,我哪裡能夠挑肥揀瘦。」
白元吉不以為然:「這有什麼不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坐下喝一大杯,我就教你!」
對盧向東來說,在鄉里還是村裡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他卻很想聽聽白元吉的主意,於是不再推辭,走到董長寬旁邊,自己斟了滿滿一杯:「白主任,我今天就借花獻佛,向您討個主意!」
白元吉碰了一大杯,慢條斯理地說道:「尖溝村的支書你繼續幹著,再在鄉里哪個站所掛個名,工資反正是環保局發,絲毫沒有影響,就算組織部知道了,也說不出什麼。」
沒想到白元吉出了這麼個主意,盧向東不由好笑:「白主任,你這個主意可夠損的。我拿著環保局的一份工資,倒在你們青山鄉干兩份工作,這筆賬我還算得清。」
鄉政府下屬的機構俗稱七站八所,這些站所想要順利開展工作,離不開村裡的支持,因此村支書在這些站所長面前並不弱勢。盧向東在村裡半年,早已經摸清了狀況,所以在白元吉面前很放得開,可以隨意地開著玩笑。
白元吉卻搖了搖頭:「你不清楚這裡面的道道。工資才幾個錢?各個站所都有自己的門路,逢年過節發點東西、發點獎金還能少得了你?」
「那也要有站所肯要我才行,要不我就到白主任手下混兩天?」盧向東心裡跟明鏡似的,各站所的自有資金就那麼點,誰願意多個人來分?
白元吉打了個哈哈:「你願意來,我是舉雙手歡迎!到時候我把主任的位置讓給你,也讓別人知道,我們計生辦不只是婆婆媽媽,還有大學生。」
盧向東歪著頭看了一眼董長寬:「董鄉長,這樣也行?」
董長寬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喝酒不談公事!」
白元吉也端起酒杯:「對,喝酒,喝酒,不談公事。」
其實他心裡一點都不擔心盧向東會進計生辦,在鄉里,只要能來錢的單位都是好單位,計生辦更是一頂一的服缺部門,沒有耿永明點頭,誰也進不來。他今天突然冒出這番話,是受人之托。
這件事還要從盧向東上次準備的申請材料說起。那次的申請材料交給了董長寬,董長寬又讓黨政辦去複印幾份,黨政辦主任葛森林也看到了這份材料。黨政辦是鄉黨委、政府的大管家,領導的講話稿、各種文件,都由黨政辦負責,而葛森林手下恰巧就缺個有文字功底的人。寫文章不是盧向東所長,但他讀書這麼多年,一份材料整得中規中矩,葛森林便留了心。
葛森林知道盧向東是縣裡來的掛職幹部,不可能放棄縣裡的工作調到青山鄉來。幸好他的目的也只是想借用盧向東幾個月,幫黨政辦打下一些基礎,倒也沒有太大的矛盾。把盧向東借用到黨政辦牽扯甚廣,首先需要經耿永明、顧仁標這兩人同意,但最重要的還是看盧向東本人的意願。葛森林聽說盧向東和董長寬關係不錯,而董長寬是白元吉的分管副鄉長,於是葛森林便找到了白元吉。
白元吉和葛森林私交甚好,自然滿口答應。他原本想利用吃飯的機會向董長寬提一提,不想董長寬把盧向東也帶了過來,便趁機探了探盧向東的口風。
盧向東雖然不知道白元吉的打算,但也悄悄動起了心思。洪文昊對他說過,基層工作的經歷很重要,相當於一座大廈的基礎,能走多遠,就看基礎牢不牢。他在尖溝村這半年時間很踏實,該做的已經做了,該熟悉的也熟悉了,但按照組織部的要求,他還要在村裡繼續呆上兩年多。當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村裡的工作同樣千頭萬緒,想要全部做好委實不容易。只是盧向東的志向並不在此,如果能夠再在站所掛個職,歷練一番,或許也是個不錯的機會。至於什麼獎金之類,盧向東倒不甚在意。
當盧向東在青山鄉甩開膀子連連乾杯的時候,省城紫羅蘭咖啡廳的小包間裡,陳紅也和韓主任相對而坐。她今天要和韓主任談的事情很重要,也是她善後工作的最關鍵一環。這件事處理不好,其他的事情也就無從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