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節,城北的這個小市場越發熱鬧。除了以前的那些小地攤,居然多了不少娛樂項目,有套圈子、打沙包、還有汽槍打靶,五花八門。這些娛樂項目最是吸引孩子的目光,當然也有不少大人,盧向東的眼睛卻只關注著那些賣玩具的攤位。
明天是正月初五,民間俗稱的財神日子。同時,明天又是2月14日,另外一個特殊的日子,西方的情人節。陳紅是商人,財神日子對她很重要。而她也是一個小女人,需要男人的呵護和關愛。春節前,盧向東沒有給她準備禮物,已經很是內疚,明天這樣重要的日子,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錯過了。盧向東口袋裡並不差錢,但讓他送衣服什麼的又不在行,玩具或許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朝陽只是個小地方,地攤上的玩具更是不上檔次,盧向東轉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合適的目標,然後便看到了那個尼龍網廠下崗工人的攤位。這個攤主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了,尼龍繩編製的玩具也越來越大氣,頗有些民間藝人的味道。就在這個攤位前,盧向東和王婷逛過街,和楊眉鬥過氣,只是往事如煙,漸成回憶。盧向東一陣失神以後,還是放棄了這裡,最終在隔壁攤位上挑了個傻乎乎的毛絨玩具。
盧向東興沖沖地回到明珠苑,卻撲了個空。充滿書香氣息的小屋收拾得乾乾淨淨,床上的被褥已經塞進了櫥櫃,冰箱裡吃剩的食物和水果也不見了蹤影,這些都預示著房主將要出趟遠門,而盧向東事先竟然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他把毛絨玩具扔到床上,抓起了床頭櫃上的電話。很快,話筒裡便傳來陳紅略帶慵懶的聲音:「小傢伙,想我了?」
「你怎麼不聲不響就走了?」
「怎麼?生氣了?」陳紅嬌笑起來,「你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明天是情人節!」既然知道明天是個重要節日還避開自己,原本就覺得自己和陳紅的感情有些畸形,現在盧向東真的生氣了。
「好啦,別生氣了。明天是正月初五,姐要趕回省城的公司迎財神。公司結束假期,正式開門營業,還要給員工發紅包。好多事等著姐去辦呢,姐哪有閒心過情人節啊。乖乖的,等姐忙著了回來陪你。」陳紅和盧向東本來就算不上戀愛關係,在事業和愛情之間,她選擇了事業。
陳紅不在,盧向東在縣城裡就略顯無聊。第二天,他便上了山,繼續當他的「山大王」去了。
在當地農村有句俗語,正月裡過年,二月裡賭錢,這兩個月仍然屬於農閒時節。當然,這種說法也是相對的。比如現在的尖溝村,因為絹紡廠正月十六開工,許多年輕人元宵節沒過就離開了家。盧向東也沒有閒著,他要把初四那天想到的幾個問題盡快落實下來。
將近十里長的土路其實基礎已經拉好了,晴天還比較好走,現在所要做的就是鋪上些碎石。村裡有的是石匠,去山裡面採些石頭,無非就是再花幾把子力氣砸碎,用石碾子一段段壓實,便就有了些模樣。整條路都是村民出的義務工,自己帶糧自己燒,自己挖土自己挑,沒有花合作社一分錢,也算是村裡投資的一部分。
把瞭望塔改建成一棟小樓,盧向東卻專門撥出十萬元,錢就讓陳招娣管著。他對小樓的要求挺高,鋼筋水泥,框架結構,造價自然不菲。更重要的是,這些材料從山下運上來,運費就是很大的一筆開支。但小樓不僅起著瞭望、防火的作用,還是合作社的辦公室和員工的宿舍,自然要建得好一些,這個錢不能省。十萬元只是初步預算,真正建下來,恐怕還得追加。
通電和架設電話的事情黃同山一直在聯繫,請鄉供電所和郵電所的人吃了飯,問題基本不大。這方面的費用也不小,因為要架線,還有變壓器,加在一起也得十多萬。後來龔家貴請顧仁標出面,稍作減免,最終定在十萬元。
合作社創辦至今,盧向東精打細算,除了買鐵絲網和一些人員工資,其他都是就地取材,幾乎沒什麼花費,總共也才用了三萬多一點。現在不過大半個月,這二十萬就花了出去,而且還不一定夠。盧向東這才知道,當初陳紅匡算三十萬並不是故意誇大。畢竟合作社真正出效益還得在一年以後,這一年花錢的地方還很多,三十萬很可能不敷支出。
盧向東很早就明白錢的重要,否則他在大學階段也不會那樣拚命掙錢。但等他真正創辦了一個實體,才明白什麼叫做資金。盤算來盤算去,他都覺得剩下的資金有點捉襟見肘,必須另尋支持了。
年前,宋冬發答應贊助三萬元。盧向東跟小董通過電話,這筆錢已經批了下來,這幾天就會送到村裡來。不過,這筆錢是環保局贊助村裡的,卻不能挪用到合作社。這一點,他還拎得清。為了解決資金問題,盧向東想到了去年他打了那份申請報告。為此,盧向東來到了鄉政府。
青山鄉鄉政府大多是平房,屋舍破舊,但勝數量。像董長寬這樣的副鄉長也可以擁有一間單人辦公室,單人辦公室的好處就是可以談論一些比較私密的話題。由於經費限制,董長寬的辦公室並沒有安裝空調,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溫暖如春:「小盧,你可是難得來我這裡啊。」
盧向東也笑道:「這不,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找董鄉長求援來了。」
「我知道,你是為林業局的補助吧。」董長寬親自給盧向東泡了一杯茶,「我也不瞞你,林業局已經基本同意了,大概十萬。年前他們資金緊張,估計這幾天就能撥下來。不過鄉里肯定要拿大頭,耿書記的意思,給村裡兩萬差不多了。」
如果有第三個人在場,董長寬肯定不能給盧向東透這個底。盧向東也明白董長寬的好意,沉吟道:「至少要把村民的工錢和修瞭望塔的錢付了,兩萬恐怕少了點。」
董長寬搖了搖頭:「你也不哄我了。那條路我知道,就是為苗圃修的,給你們兩萬都是白賺。」
盧向東咬了咬牙:「兩萬就兩萬,不過環保局的扶貧款下來,鄉里可不能再佔了。」
宋冬發答應贊助三萬元扶貧款的事情,盧向東並沒有給鄉里匯報,不過他也知道,這件事肯定瞞不住,便想借這個機會和鄉里討價還價。當然,董長寬作不了主,但他跟耿永明、顧仁標的關係都不錯,如果說服了他,他倒可以幫著做做工作。
董長寬並不肯表態,擺了擺手:「到時候再說到時候的話。你難得下山一趟,就不要走了,今天中午白元吉那裡有個伙食。」
白元吉是鄉計生辦主任,去年抓超生的時候,盧向東和他打過交道,當時算幫了他一個大忙,今天這頓伙食免不了要鬧酒,不知道會不會傳到陳紅那裡去。不過想想春節期間,陳紅並沒有再過問他喝酒的事情,想必考驗已經結束了,盧向東又有些釋然。
此時,在省城的一處公寓裡,陳紅從衛生間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根驗孕棒。驗孕棒上,兩根紅色的線條清清楚楚。這已經是她連續第二天,用兩種不同牌子的驗孕棒進行檢查,結果都是一樣,懷孕已經確定無疑。算起來,應該是一月底那次懷上的。她的目的已經達到,現在該考慮如何善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