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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十四章 相逢 文 / 一笑一枯榮

    十日耕耘,一日不絕。

    「終於可以休息了!」看著自己手上紅腫的繭巴,贏子嬰感歎道。

    農間的活路細碎又繁瑣,而且不能絲毫馬虎。犁地只是最初的過程,後面還有釘溝、牽行、細鋤等一系列耗時日久工程。這些活都不是複雜的東西,考驗的是人的耐力和細心。

    荒地只不過才開出兩塊,按照裴老二的意思,不開出十塊八塊的是決不罷休。有著贏子嬰這樣的免費勞力不壓搾,裴老二才不管什麼苦不苦累不累。

    十日來累的像條狗,回家後耳朵還要飽受裴老二話語的摧殘,贏子嬰過的是非一般痛苦的日子。有時候晚上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根本就沒做夢過,似乎他忘記了自己那尊貴的秦王身份,忘記了復國的夢想。

    裴老二對他調教的這條牛,額!是人感覺調教得非常成功,這條人如今不鬧不吵,看來也是習慣了。

    晚上早早睡下,贏子嬰美美的想著終於可以睡個懶覺了。次日寅時,裴老二學的那嘈雜的雞鳴之聲又準時響起。

    贏子嬰紅著眼從床上一躍而起,反身就準備去拔劍。手摸了空,贏子嬰神情一愣,突然間有點出神。裴老二坐在門檻上用手摳著他的腳丫,頭也不回的說道:「起來!快沒米了,今天我得進山去弄點山味回來換米。你將裝米的布袋搭上,先去酒館將米賒回來。」

    贏子嬰心中茫然的「哦」了一聲,穿衣套鞋子下床。裴老二撇頭回來瞅了他一眼,突然嘴角一嘶:哎呀!摳到腳丫間的嫩肉了!

    裴老二齜牙咧嘴的起身,到牛棚裡牽出了老牛,將破車整理好,他好整以暇的跳到車上,對著腳剛跨出房門的贏子嬰說道:「將牛牽好,我先上車躺會!啊哈!真困啊!還得睡個回籠覺。你小心點走路,別太顛簸了。吵醒我,你今天就沒飯吃了!」

    贏子嬰對於裴老二這種以吃飯來威脅他的方式早已經習以為常,這是裴老二常掛在嘴邊,每天都要說上幾遍的兩句話之一,還有一句話是:「滴水之恩當泉水湧來,——救命的恩情吶!」

    總而言之,在贏子嬰心中這人卑鄙無恥下流骯髒齷齪,小肚雞腸沒事找事、婆婆媽媽欺軟怕硬、話癆財迷吝嗇,是個吃肉不吐骨頭的周扒皮!

    贏子嬰從未想過世間竟有如此奇葩,如果不是思及他畢竟救過自己的性命,要不然早就把他宰了!雖然相處不過十多天,但這人身上的壞習慣臭毛病足以堆成幾大籮筐,一身的缺點足以讓贏子嬰將這人看低了又看低。

    他如今非常懷疑,按照裴老二的性格,當時怎麼會好心救下自己?像他這種人,應該是先扒光自己身上的錢財,然後管自己的死活直接丟進山澗才是!贏子嬰對他太瞭解了,怎麼看他也不像那種同情心氾濫的好人啊!

    考慮不出結果,贏子嬰便不做多想,先將牛繩子牽好,回頭叮囑裴老二道:「坐穩了啊!」

    回過頭這麼一瞥,裴老二如今的動作又讓他有一種想抽他的衝動:他此時半躺在破車上,睡夢中已經不忘挖鼻孔。贏子嬰明明記得,他才用那隻手,那根手指摳過腳底板。

    想著他手指間的異味,贏子嬰就有一種想做嘔的乾淨。他冷著臉不願再去看這傢伙一樣眼,牽著牛朝著高坪縣的道走去。

    足足走了四個時辰,等薄霧散開過後,人拉牛車在趕到了十里鋪裡。

    這個城外的小集市如今已經紛紛攘攘的有不少人。賣牲口的、賣材的、倒餿水的、賣身的都聚集在市場間。

    走到市集邊上,贏子嬰將睡得正香的裴老二搖醒。裴老二揉著睡眼,咕噥道:「到了啊!」

    他從車上爬下,打著哈欠對贏子嬰說道:「你先等著,看好牛車,我先去賒米!」

    贏子嬰默默的點點頭,裴老二不管他。他瞅見了豎排第三列第八間棚子,那間棚子簾布微開,裡面似乎有什麼動靜。裴老二在手間哈了哈氣,佝僂著腰將手一搓,掂量著自己兜裡的錢幣,便屁顛屁顛的朝著那方向去了。

    贏子嬰百般無聊的站在牛車旁,一會瞅著一會瞅那。裴老二的去去便回讓他呆站在這足足兩個時辰了,到現在還沒見到人影。

    來往的人很多,想贏子嬰這種傻呆站著的人也不是沒有,所以也沒人管他。比如他前面那個灰衣女子,估計呆站著的時間也不比他短。

    贏子嬰站得煩了,便盯著那個跟他一樣呆站的女子看。那女子身材不高,大約在贏子嬰肩膀的位置,身穿著灰布窄袖長裙,頭上插著一根木簪,散落的頭髮直至腰間,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此時正紅著眼不停的拭淚。

    贏子嬰瞅兩眼就沒看了,他見過的美女無數,這種平常女子一般他都懶得看的。正打著哈欠,那灰衣女子便抽動著肩膀,插著眼淚朝著贏子嬰這方向走來。女子小步的走著,走到贏子嬰身旁的時候突然愣了愣,她臉上淚痕未乾,眼睛帶著一種稀奇驚訝的神色看著贏子嬰。

    贏子嬰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正想開口詢問,那女子便掩口驚呀的說道:「咦!你竟然沒死?」

    贏子嬰感覺這女子真奇怪,哪有不認識的就質問別人死沒死的!還做出一副對自己沒死就驚訝的樣子,我活著難道很奇怪嗎?

    腦子裡這麼想著,贏子嬰便遲疑的開口道:「你是?」

    「那天雨裡!你不記得拉?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沒想到你還活著。」女子一臉認真的說道。

    「那天雨裡?」贏子嬰想了想,突然間想起那次無語言比的冷,那灰色的天灰色影。那應該,是個雨天吧?

    「是你救了我?」贏子嬰遲疑的問道。

    「不!不是的!」女子搖頭否認道,她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四柱草棚,說道:「我看見你躺在冰水裡,以為你病倒了,所以把你扶到了那邊的草棚裡的。」

    「原來是你!」贏子嬰想起了,那天那個灰色的影子,不就是自己面前這位?

    沒想到,救過自己的不僅僅是裴老二。贏子嬰心中想著,便抱拳朝女子說道:「救命之恩,在下銘記在心。不知姑娘姓名?勞煩告之!」

    灰衣女子驚惶搖頭道:「不,不是的。你別謝我,我沒救你,也救不了你。你能醒來,也是你自己命大的緣故,與我可沒多大的關係。」

    贏子嬰苦笑道:「人情冷暖,一試便知。那時候我病躺在雨中,所過之處想必有很多人看見,但唯獨只有姑娘你一人伸出緩手。這難道不是救我?」

    「你別多想,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灰衣女子捏著衣角,小聲的說道:「可能,可能他們都急著避雨,沒看見你罷!我打著雨傘的,不擔心被雨淋濕。」

    贏子嬰微微一笑,心中明白,既然這女的這麼講,他也不與她繼續分辨了。只是繼續問道:「在下姓張,名紫英。不知道姑娘你的姓名是?」

    「我叫什麼不重要,如今能看見你活著我就很高興了。就這樣吧!」灰衣女子搖了搖頭,再一次拒絕告訴贏子嬰她的名字。

    她用著那種梨花帶雨的笑顏朝著贏子嬰道別,轉身幾步便混進了人群,眨眼消失不見。

    贏子嬰本還想問她為什麼哭泣,但這女子已經走了,他也只好按下疑問。搖搖頭,贏子嬰覺得來人方長,這女子顯然就住在這個集市裡,早晚能再見的。

    走了灰衣姑娘,贏子嬰又等了半天,他終於等得有些著急了!心中思量著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故?正準備有所行動的時候,突然市集裡傳出一陣雞飛狗跳,接著有馬蹄聲響起。

    一行數十騎飛快的從集市中奔過,這些人在馬上朝兩旁大吼道:「匈奴犯境,各家小心!若知軍情,立即上報郡縣!」

    贏子嬰心中一驚,目光死死盯住這些騎士,這些騎士身上穿著的不是黑色的玄甲,而是紅色的袍甲。紅色袍甲,是劉邦的軍隊。

    劉邦,什麼時候來了隴西?

    匈奴,什麼時候犯境?

    贏子嬰驀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心中湧出一股悲涼。莫非,這一切再也與我無關?

    心中正百感交集,裴老二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了。他看起來精神抖擻,死魚眼上下一打量,罵道:「才走一會就哭喪著臉,這麼大的人了還怕我將你丟在這?收起你的臉,跟老子上山去!他娘的,該死酒館老闆實在太摳門,不過想讓他賒點米都不幹!」

    贏子嬰臉一僵,冷冷瞅著裴老二,口中說道:「匈奴犯境,你不害怕?」

    裴老二混不在乎的擺手道:「還以為什麼大事!這破事也值得擺臉?放心,匈奴是打不到我們這來的。高坪縣窮,打這也沒意思,這些匈奴人為的還不是想搶些財物?這地沒東西讓他們搶,他們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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