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眾將聽完秦王所言,心中頓時明朗。此言一出,恍若給眾將打了一支強心針,給予了他們禦敵於國門之外的希望。
眾將面有喜色,唯有李信還在沉呤不語。贏子嬰舉掌齊眉,再次觀望了關下敵軍一眼,隨即吩咐眾將道:「爾等務必要小心謹慎,不許有絲毫懈怠!我與上將軍有要事商議,稍後便回!」
眾將抱拳應喏,贏子嬰與李信先行下關,走至關內大帳,贏子嬰許李信依案對坐。贏子嬰從袖中拿出一副地圖,鋪展在桌面,沉思了一會,方才開口問道:「上將軍似有所慮?」
李信伸手在桌案圖中劃了一圈,問道:「關中情形如何?」
贏子嬰拍案歎了口氣,知道了李信所想,答道:「半月前前,朝中大臣皆作書勸孤投降,所以孤才置信詢問上將軍。」
李信聞言憤怒的說道:「書墨筆吏,貪生怕死,最不可信!」
贏子嬰歎了一口氣,憂慮道:「咸陽尚且如此,難保關中各地有些人不生出異心!」
李信也歎道:「大敵逼近,難免有心懷異心者。只要秦王能在函谷關阻擋住了項羽大軍,量他們也不敢貿然行事。」
「國強則民安,國弱則民反。我已經吩咐了咸陽令韓談,密切監視關中豪族。猶如將軍所言,我軍能將敵軍阻擋在函谷關,他們未必敢有所行動。」贏子嬰手指在桌案上敲動,一手按住眉心,突然又朝李信問道:「上將軍想必知道孤現在最憂心的是什麼!」
李信微微頷首,道:「秦王所憂慮者,無外乎兵馬微薄,阻不了關外敵軍強攻!」
贏子嬰點頭,沉聲道:「將軍所言甚是,孤在華陰積糧月餘,所得糧草頗豐,所以孤不擔心兵糧不濟。可守關之士太少,如果項羽不計得失日夜強攻,函谷關必然守不住!」
李信點點頭,雙眉皺起,說道:「項羽之兵甚多,如果真的強攻的話,恐怕要從關內抽調壯丁民夫,協助守關!」
贏子嬰道:「恐怕只有如此了,唉,此次縱然能讓項羽無功而返,這關中秦地怕也是大傷元氣啊!」
李信正欲再言,突然帳外有兵士來報,關外賊軍已經開始攻城,李信翻身而起,朝贏子嬰一抱拳,便風風火火的朝關外城樓走去。
李信走後,贏子嬰搖頭暗思:如果拼舉國之力縱然將項羽阻擋在函谷,可還有關中馳道的漢軍,鹽津、蒲板的部隊,這些部隊雖然是小眾,可一旦失守,也必然給關中帶來極大的衝擊,到時候各地豪族就有趁機而動。只希望王沖、白廷、呂文能將賊軍堵住。
他心中最擔心的還是留守武關的劉邦的軍隊,畢竟秦軍無關可守,關上的傅寬、曹參都非庸才,王沖、公孫二人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公孫、王沖若敗,堯關必失,到那時,縱然贏子嬰再有能耐也回天乏力!
想到此處,贏子嬰心中更是憤然!
時不待我!時不待我啊!
如果不是項羽揮兵甚急,他咬牙也要將武關拿下,如此危急之時卻留下這麼大的隱患,這完全不能讓人安心了!
唯有盼王沖與公孫止聰明點,將武關的曹參牢牢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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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關上,沉悶的空氣如才剛倒進鐵鍋裡的油,稍微加熱就會躁動不安。
關上將士一個個屏住呼吸,用眼緊緊的盯著關下的敵軍。下方敵軍來勢洶洶,無數士兵扛著雲梯、沖車,邁著大步呼聲如雷的跑來。
留守關上的褚遼雙眼一瞇,舉著天上的右臂微微顫動著,旁邊神情焦慮的副將一眼不眨的盯著,只待手臂下壓,便是萬箭齊發之時!
兩百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就是現在!」褚遼將手臂用力下壓,身旁副將便嘶聲竭力的叫喊起來:「射!」
恍然間,關上箭矢如蝗蟲壓境,只聽得「咻咻」之聲駱驛不絕。
奔跑的士卒依舊埋頭向前,藏在士兵中的將軍突然一聲吶喊:「舉盾!向天!緩步!」
眨眼間,下方士卒猶如變戲法一般縮進了盾牆之中。萬箭傾洩而下,關下敵軍除了無盾遮掩的士卒外,就只剩下舉著雲梯、沖車的士卒被射死了一些!
褚遼在關上用力握拳,心中憤然:「竟然如此多的盾牌,如此一來我軍的箭矢就會威力大減!」
他轉頭朝副將說道:「吩咐白延將軍,讓他準備拋放猛火油和滾石!」
「喏!」
等到副將去遠,褚遼看著下面冷哼一聲,回顧傳令官道:「讓弓箭手暫停射箭,即刻換上弩弓,待敵軍到了城牆之下再射!」
季布、龍且等將等上一輛不高的巢車,正聚精會神的看著前方的戰事。當看到秦軍弓箭無功而返之時,季布臉上略顯得色道:「我昔日從代城尋找墨家子弟,打造了一萬三千面盾牌,耽擱了好幾天行程,如今看來卻正好用上!」
龍且鼻子冷哼一聲,用眼斜瞥了季布一眼,隨即鼻孔向天,陰陽怪氣的說道:「難怪你比我先鋒軍只後行一天,卻磨磨蹭蹭等了十來天才前往安邑匯合,看來季將軍是早有所料啊!」
季布聽出了龍且口中的意思,心中也頗有火氣,聞言立即反擊道:「龍將軍的先鋒是走的筆直大道,為了早些趕到函谷,是避城不入,繞著秦軍的旗幟而行。哪像我們,一路上攻城拔寨,還要安排留守將士,安能如龍將軍那麼悠閒!」
龍且聽後,雙目瞪圓,一拍扶手,咆哮道:「放屁!一路走來,哪座城池不是我前鋒打下的?我龍且豈懼這秦狗的破爛布片,季布,老子看你很不爽了,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別以為我季布怕你!」季布脖子一伸,雙目冒火的說道。
眼看二人即將打起來,旁邊的司馬欣、陳余連忙勸阻,陳余說道:「二位將軍都是上將軍的左膀右臂,怎麼能因為一點點誤會而失和呢?如今我方將士還在前面拚命,如果二將軍在現在鬧起來,我軍軍心必然大亂,這是不智的行為啊!」
聽完陳余之話後,兩人都將臉一撇,各自不服氣的哼了一聲。過了半響,龍且瞇著眼睛看著周圍那險峻的山壁,突然心中一動,回頭朝陳余、司馬欣問道:「這函谷城關接連兩旁的峭壁,如果我軍能派幾百精銳之士偷上這兩旁的山峭之上,趁著夜黑摸上函谷關,到時候兩方夾擊,這函谷關豈非旦夕可破?」
季布臉上微諷,輕聲吐了一句:「白癡!」
龍且脖子一粗,紅著眼咆哮道:「季布小兒,你說什麼!」
司馬欣拉住龍且的手臂,搖頭歎道:「龍將軍所想確實有失考慮,函谷關因為身置山谷而得名,兩旁山壁險峻,且不說能不能上去,縱然是上去,必然也是無功而返。」
龍且被司馬欣言語所動,暫且不理會季布,問道:「為何如此?」
「龍將軍有所不知,從函谷關城確實能通過籐蔓梯石爬上兩旁的山崖,不僅如此,兩旁山崖上還築造了秦軍安置的烽火台,上面都有營哨駐紮。適如龍將軍所言,就打算我軍能從外面偷上山壁,遇見這山崖之上的烽火駐兵,照樣還不是鎩羽而歸,到頭來還要暴露我軍的虛實!」
龍且聽後只得訕訕而止,只是季布聞言卻略有所思,沉呤半響,方才開口說道:「適如先生所言,這兩壁山崖都有烽火駐紮,那豈不是我軍虛實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倘若在這谷外紮營,我軍豈不是要日夜擔心著敵軍偷襲?」
司馬欣聞言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軍如果要布下營寨,必須撤出函谷二十里,不然稍有怠慢就可能被秦軍夜襲。不過這一旦撤遠了,每日攻城便是個麻煩。」
季布聞言皺眉苦思,龍且在旁左顧右視。
又過了片刻,季布才繼續說道:「若要攻破函谷,這兩側烽火必須拔掉!這些人能在高處俯覽全局,對我軍太為不利。如果我軍在離函谷二十里的地方布下營寨,每日這一來一回行軍都要耽擱半日,到時候兵疲馬乏,如何能攻城?一旦拖到夜晚,又要刻刻擔心敵軍偷襲。兩側危險太甚!這兩處不解,函谷不攻!」
說罷,當即下令:「鳴金收兵!」
正在架上雲梯,安排沖車的攻城將士聞聲不解,領軍攻城的將軍一臉晦氣的叫到:「收兵收兵!」
城下一陣慌亂,城上隨即有滾石火油澆下,關上弓弩聲不止,頓時折損了不少了人馬。不過片刻,城下的軍隊就在哭爹喊娘之聲中撤走,關上將士也不解的停下。
趕至關上的上將軍李信也瞇眼看著城下撤走的士卒,旁邊侍立的白延不解的詢問道:「上將軍,他們這是何故?」
李信抬頭看了看天上,說道:「天色將黑。」
「天色將黑就要撤兵?他們不夜戰嗎?」
「他們不敢!唉,看來是有人將函谷關的情報告之賊軍主將,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