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豐穿上絲綢大褂,斜背上匣槍,一副特務形象。
yy一番後騎上車子就直奔興安縣城而來,騙過崗哨進了東城門。抬頭往路北一看,像李富介紹的一樣果然有家藥房,牌子上寫著「達仁藥房」四個大字。不過奇怪的是兩間門臉兒只是開著半間的板門,也看不見有人出入。
賀豐來到門口,把車子放下來,進門一看,滿屋的藥架子上,大部分都已空空洞洞,只有一小部分還擺著一些空藥瓶子,只有一個掌櫃模樣的人,和一個六十來歲的賬房在賬桌子後頭坐著出神兒,他一見賀豐進來,急忙立起點頭微笑:「嘿嘿,先生,您要點兒什麼?」
賀豐說:「買幾樣藥。」隨著話音就把單子遞給了掌櫃的。
掌櫃的接過藥單來一看,皺了皺眉頭又笑著說:「先生,你要買的這個,現在櫃上大部分都沒有了。」
賀豐問道:「都是哪些有,哪些沒有?」
掌櫃的看著藥單說:「就是還有:碘酒、硼酸、二百二、阿斯匹林、蘇打片,你單子上寫的就這幾樣。」
賀豐假裝老客的樣子,非常奇怪:「他們說你這兒的藥不是挺多嗎?這會兒怎麼沒有了呢?」
掌櫃的見問,就上下又打量了打量賀豐:「這位先生,看您也是熟客,怎麼會騙您?我們店絕大部分的西藥藥品被縣府收去了。」
賀豐一想這兒是不行了,還是另想辦法吧。於是他又問道:「現在數哪家藥房大?你看我要買的這些藥,在誰家才能買到呢?」
「都沒有了,全縣的藥都讓上面收上去了。」旁邊的賬房先生搖頭晃腦的說:「聽說是給第四集團軍的傷兵準備的。」
聽到這個情況後,賀豐還不死心。他又跑了幾個藥店後才兩手空空的回到駐地。
這時候三十多個輕重傷員全都被周到的轉送回龍泉嶺密林深處提前整理好的空地。熊熊的火苗,讓一個個受傷弟兄恢復了知覺,在劇烈的疼痛下不斷出陣陣痛苦的呻吟。
李富請來的瑤族郎中和幾個名略懂醫術的衛生員忙的滿頭大汗。從受傷人員身上剝下的骯髒衣褲血跡斑斑,連同換下的綁帶紗布一起被集中起來,準備清洗一下再用。
郎中成功的為一個右胸被子彈打穿的弟兄止住血。但是面對開放性的槍彈口,精擅瑤醫的郎中毫無辦法。除了為傷者止血和接駁斷骨之外。他能做非常有限。
看到眾人守著傷員束手無策,賀豐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進城求醫,危險歸危險,總比眼睜睜看著受傷同志不治而亡好,想到這裡他急忙安排自己離開後的工作:「老丁,你留下負責轉移身上有傷病的同志,剩下的通知立刻武裝起來。大家要做好戰鬥準備!」
李富剛要說什麼,賀豐截住他的話:「李富同志,你的任務還是繼續聯繫山中的瑤民,這件事對我們今後的鬥爭很重要。」
最後,賀豐指定丁福江為自己離開後的負責人。
大家掛上兩架馬車,賀豐挑選出七八個廣西籍戰士換上繳獲的桂軍軍服,看著大家陌生的面孔也來不及熟悉,立刻帶上幾個重傷員出。
一路上馬不停蹄,沒有用一個鐘頭的時間,一群人來到了縣城的城門邊,賀豐趕著馬車就往裡闖,守門的這個團丁見馬車不停,上前用槍一擋:「下來,接受檢查。」
賀豐一看,知道自己換了軍服對方沒認出來。這個團丁是要盤問啊,今天所要闖的這才是第一關,要是在這兒搗起麻煩來,別說完成治病的任務,恐怕連城門也進不去。
於是他「嚓——」的一聲,把馬車閘住,跳下車來,湊到了團丁的跟前,「乓」就給了團丁一個脖溜兒,打得這個傢伙「哎呀」叫了起來:「你怎麼打人哪?啊?啊?」捂著脖子直嚷。他這一嚷,從小房子裡邊又出來了一個團丁,上前攔住連聲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賀豐一看這個團丁帶著支短槍,斷定他是個帶班的。於是把手往馬車上一指,滿腔怒火的說:「你是帶班的啊?告訴你:耽誤了弟兄們治傷,叫你吃不了的兜著走!」民團小隊長一看馬車上十幾個東倒西歪的傷兵,嚇得他連說好話:「兄弟!啊!不,長官!隊長!請你原諒,他是個新人,剛來三天半,什麼也不懂,請你原諒吧。再打打我好了。」
賀豐傲慢的說:「我沒那功夫,還得給弟兄們治病呢。」一蹁腿跳上馬車就走。走出了好幾十步遠還聽到民團小隊長在訓人:「你幹的什麼差事,那是正規軍!合著眼干就行嗎?你真是老和尚的木魚兒,天生挨揍的貨兒!」
賀豐等人聽著心裡直笑。
不一會來到了東關的東街口外,只見街口的兩旁有兩個哨卡,兩邊也各站著一個拿槍的桂軍士兵,看樣子也是站崗的。賀豐趕著車來到崗哨跟前,衝著桂軍士兵點了點頭,自來熟的道了一聲:「兄弟,辛苦了。」
這個桂軍也很客氣地連說:「都辛苦,都辛苦。」
賀豐說:「弟兄們的傷口要緊,不下去了。」站崗的桂軍又連聲地說:「沒有說的,治傷要緊!醫院就在前面不遠。走吧,走吧。沒有說的,回來這兒喝茶。」
兩輛馬車進了東關大街,這條大街挺長,原來的買賣不少,如今卻是冷冷落落。在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倒是不少,不過大多是桂軍官兵亂七八糟地在街上行走。還有傷兵喝醉了酒在街上打人罵人,一些買賣人和市民們,帶著驚慌的神色東張西望,生怕自己碰上倒霉的事情。大家沒有心活兒看這些人鬼混雜的風色,一心要趕往醫院。
一進戰地臨時醫院門口,賀豐示意幾個人留在門外,囑咐他們裡面萬一有事好接應,最不濟還可以回山裡去報告情況。
這時一個哨兵過來攔車檢查,剛走進卻被賀豐一巴掌煽倒在地,另一個哨兵也被大家堵在牆邊,激烈的混亂中,大家把傷員抬進醫院。
「軍醫!軍醫!」賀豐大聲的喊道,聞聲出來的軍醫一看是幾個凶神惡煞樣的大兵護送傷員,立刻手忙腳亂的趕過來。
「你快點!」賀豐心裡又急又怕:「他們危險嗎?」
軍醫一邊安排人準備手術,一邊仔細檢查一遍後毫無表情的說:「還沒死,不過必須盡快動手術,可是我們現在沒有麻藥,最快也要等到晚上。」
「那可怎麼辦?」賀豐急了,沒有麻藥手術可不敢做,萬一中途醒過來那就出人命了。看到幾個人著急的樣子,軍醫同情心上來了:「你們有沒有黃魚?」
「黃魚?這東西能治病?」
軍醫用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神情看著賀豐:「兄弟,就是金條!」
「原來你想要紅包?」賀豐理解的說:「早說呀,大大的有!做完手術就給你。」
年輕軍醫無奈地說:「什麼叫紅包?我是讓你找藥房買些麻藥,醫院沒有,不代表他們沒有。」
「藏私貨,待價而沽。」賀豐恍然大悟:「麻煩你告訴我到藥房應該找誰,我去買。」
賀豐帶著鐘石慶緊跑到藥房,詢問麻藥的事。一個猴臉中年男人傲慢地說:「臭當兵的,懂不懂規矩,拿錢來。」
「好說,好說」賀豐走近猴臉唰地抽出手槍,頂在他的臉上:「你還想活得舒坦就快拿麻藥!」
「兄弟,別激動。」猴臉小心翼翼地說:「這就給您拿。」
賀豐也不願在這裡惹麻煩事,不過在顏財主家根本沒見黃金的影子,來的時候只帶了幾百大洋準備瞅空買點藥,這時候顧不得了先讓鐘石慶回去拿來補這個窟窿。把麻藥拿到手後,看著猴臉惡毒的眼神。賀豐連忙安撫他:「這位大哥,剛才對不住了!兄弟心急,等會我讓人給您送一百大洋過來。」
搶救室裡裡死一樣寂靜,軍醫開始手術,屋裡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生怕驚動了手術中的傷員,經過很長時間第一例手術終於做完了。賀豐等人終於把心放到肚子裡了。在醫生的勸說下,他們把做完手術的戰士送進一間大病房。
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只聽到外邊越來越響的汽車聲。賀豐趕緊跑向屋門口查看情況。
賀豐驚訝地看到一輛輛滿載軍警和憲兵的卡車轟隆隆開進營門,裝備整齊的士兵跳下車後在臨時救護醫院周圍布好崗,不一會兩輛擔任嚮導、滿載荷槍實彈侍衛的運兵車開進之後,幾輛黝黑錚亮的法國雪鐵龍轎車停在了院子裡,幾十個衛士跳下車分散開,警惕的注視著周圍。
先下車的是一個穿戴整齊,身著將軍禮服的中將高官,在副官和隨從的簇擁下走向早就站在院子中等待的一群人。擺了擺手,等鑼鼓聲完全停下以後,轉身介紹剛從第二輛車下來的兩位女士:「李白兩位長官因為要在桂林商討軍機大事,沒有時間來探望受傷的兄弟,他們深感遺憾。今天特委託兄弟陪同兩位夫人前來看望慰問大家。」
話音剛落熱烈的掌聲響起來,兩位儀態萬千的貴婦人頻頻向著眾人揮手,很有明星的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