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山路上的老人家受了這一驚嚇,腰上挨了打,倒在路邊不能動了。李富忙趕過去把她扶起來,直直地望著那向南馳去的大車,心想:「被捆的是什麼人?敵人的天下窮人是沒有活路了……」他看著車後揚起的一片塵土,塵埃裡有一個女孩子,東撿撿這,西摸摸那,老跟在大車後面轉。
冬梅拉著李富的手急促的說:「她是蘭花!」李富驚呆了,他終於看清楚了,她是蘭花,自己的親妹妹。
蘭花的身體已經扯開了條,儘管穿一身舊衣服,但烏黑的短頭剪得整整齊齊,白白的臉盤加上尖俏的下巴,一副非常可愛的模樣。在自己的記憶中,由於家境貧困,她從小就很懂事,剛剛四五歲就常提個小籃籃出去拔豬草,撿柴禾。現在他感到妹妹身上的每一特徵都是新奇的。蘭花的個子高了許多,長的同自己嫂子差不多高。在她的臉龐上,總是無變化似的平靜得幾乎沒有表情,但並不是過於幼稚和天真,像老是在思索著什麼,顯示出她單純而又有主見,天真而又有成*人的某些老練。她現在見了哥哥也不愛多說話,大概就是表明她的這個特點的一個方面吧。
蘭花從小就喜歡上山,知道幹活,不讓她去,她就哭,正是由於勞動,使她育得有種健康美。那時代,女人是不許這樣放縱的,七、八歲就要開始裹小腳,當時娶媳婦看新娘子俊不俊,先瞅瞅腳小不小。為她高高豐滿的胸脯和大腳板,嫂子忍受過許多風言風語的責難。冬梅以自己的經歷的痛苦,又為著方便勞動,諒解了不聽約束的妹妹。在這些苦難的年月裡,蘭花象亂石中的野草,倔強茁壯地成長起來了。
李富把妹妹拉到自己身旁,興奮地撫摸著妹妹的臉:「蘭花,真的是你嗎?我是你哥哥呀!」
「嗚嗚,你真是我哥?你真的來找我們?」平靜很久的蘭花終於哭了。
「妹子,蘭花!快別哭了,你聽我說呀!」李富給妹妹梳理下頭,擦眼淚:「爹娘的仇我替你早報了」
「仇真的報了?」蘭花吃驚地抬起頭,顫動著嘴唇,非常驚訝地看著哥哥。
「蘭花,你知道嗎?」李富看妹妹不哭了,有些興奮地繼續說,「我們有了組織,就是窮人集在一起,力量就大了。我們有**——就是些最好的人,來給咱們帶頭,打天下,讓我們窮人當家作主。」
「啊!真的?」蘭花又是大吃一驚。
「真的。」冬梅平靜地回答:「蘭花,你不要害怕,咱們一定能打過他們的。」
兄妹兩個人說著別後的思念,不一會就回到了姑姑家。休息一會後李富準備出去觀察一下顏家大院的兵力裝備情況。
蘭花連忙說:「哥哥,我去轉一圈偷偷數數不就行了嗎?大院的樣子讓嫂子告訴你」。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就一個多小時了,看到李富焦急的摸出裝在上衣口袋的表猛瞅,冬梅站起來拉開院門走了出去,她一出胡同,迎面碰上妹妹蘭花回來。連忙開腔小聲問道:「你看清了嗎?」
蘭花把情況說了說,拉著嫂子的手悄聲道:「走,告訴我哥去,我數清了,三十多個團丁,十個官軍。一人一支大槍……」
李富幾人下午才回到茶廠坪,一到村裡,賀豐就叫人送上飯,讓他們抓緊時間吃飯,安排警衛員通知丁福江等人前來開會。
看看人員來齊,賀豐把桌上那張自己繪製的簡易地圖掛了起來。
「今天李富同志到灣塘村偵察敵情,今天有幾個被俘的紅軍又被送進了顏家大院,可能明天送往興安。同志們,我們該怎麼辦?」
「打下顏家大院,救出被俘的戰友!」
「打,一定得打!」
看著戰士們的高漲鬥志,賀豐欣慰的笑了:「先有李富同志介紹一下敵情,然後大家討論討論這一仗該怎麼打?」
「顏家大院能夠佔去村子的一小半,一律是青灰色的大瓦房。房周圍有高大的圍牆包著,牆頭上滿佈著鐵蒺藜。在大門口的一旁,矗立著守門的炮台,每晚上有人值班放哨。家裡常年豢養著幾十個團丁。」
大家聽完介紹都皺眉沉思,琢磨該採取什麼辦法。
「同志們,我也考慮了很久,覺的還是揮我們紅軍善於夜戰和奇襲的戰術。」賀豐一邊打量地圖,一邊開口言:「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今天晚上有可能下雨,對我們的解救行動是很好的掩護。」
「那決定就打吧,下面請團長佈置任務。」丁福江看了看大家,強調了一下:「這次戰鬥的意義很重要,打好了就是開門紅!我希望同志們態度一定要認真。」
賀豐盤算了一回,終於決定下來:「好了,我希望大家記住,越是艱難的環境越是鍛煉人。現在我佈置戰鬥任務:丁福江同志負責傷病員收容這一塊工作。這次奇襲有我先行動把敵人的崗哨抹掉,打開大門後有李富同志帶隊迅進院,控制各制高點,行動要隱蔽,爭取做到一槍不。」
「團長,是不是有我帶人去摸哨?」丁福江連忙請示:「你的安全也很重要!」
「是嗎?」賀豐一個突然的動作,把丁福江摁在地上,手中已抽出他腰間的手槍:「等你小子不會被我制服時再說。」
「保證完成任務!」大家一看團長利索的動作急忙立正敬禮。
「老刀把子,你帶幾個槍法好的人隨我行動,行動萬一暴露後,負責封鎖大門和兩邊的望樓。」
老刀把子對自己的任務有些迷糊:「是,可為什麼盡量不能開槍?」
賀豐解釋道:「我們收容傷員,不能立刻撤走。所以行蹤一定不能暴露,這個地方可以做為一個落腳點。」
「大家都清楚自己的任務沒有?」
「清楚了!」
「好,立即行動!」賀豐宣佈散會,各部迅行動起來,分批潛往李富姑媽家。
隨著夜的降臨,雨也下來了。開始是斷續的雨星,漸漸增多轉大,一會就變成大雨了。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兩人相對碰著鼻尖也難看清臉面。在這雨夜裡,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平常總愛鬧夜的狗子,也被這不斷頭的嘩嘩響著的雨聲,搞得膩煩了,不再注意那能引起它們狂的動靜。
天色已是下半夜了。村西北角小院的南屋裡,從外面看來黑糊糊的,實際上是用被子遮住窗戶,擋住了裡面的燈光。這時,裡面走出十多個人。他們走的腳步非常輕,出了胡同口,就分成三股,消失在雨夜裡。不多會的工夫,那個威風凜凜的高大圍牆,就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被包圍了,人們聽到炮台上的說話聲了:
「***!這個熊天氣,真窩囊死人。唉,眼皮老打架……」
「哎,回去睡會吧。隊長沒在,怕什麼?」
「管他個球!他自己的丟人事,不知有多少。」
「好吧,我先回去躺會,再來換你。」
「去吧。這個熊天氣,誰還會出來?不會有事的。」
接著是下梯子的聲音,聽到炮台裡沒有了人聲,牆根底下的黑影移動了,賀豐悄聲向院牆腳爬去。
到了牆腳凝神傾聽,院牆內沒有動靜,他從背包裡掏出兩個綁著長繩的撓勾往石牆的頂部扔去,雨聲遮掩住了鐵鉤碰牆的聲音。使勁拽了兩下後賀豐兩手交替進行,身子慢慢地向院牆上爬去,不一會就在大家提心吊膽的注視下爬上了門樓子。上面有個不大的窄空隙,他用力擠了進去。看門的大黃狗立即撲來。他忙把手裡一塊豬肉往狗嘴裡一堵,狗就銜著肉跑到窩裡去了。
賀豐順著梯子爬上了炮台,就見那站崗的披著雨衣、挾著槍縮在一起。一聽有聲音,剛轉回頭來,賀豐已搶到跟前,攔腰將團丁抱住。敵人正要喊叫,賀豐一手摀住他的嘴,一手舉起利刃,向團丁的喉嚨砍去……突然,身後的角落裡鑽出一個團丁,猛地雙手緊緊抱住他。賀豐雖然雙手被箍,難以動彈,卻異常地沉著冷靜。他真是藝高人膽大呀。只見賀豐將左胳膊使勁上抬的同時,利用自己牛高馬大的優勢,順勢再一拐,左腋快將敵人頭顱夾於腋下,右拳對準敵人腦袋狠狠猛擊。他這左夾右打,如同鐵夾子夾定了鬼老鼠,夾打得敵人鬼哭狼叫,鬆開了雙手想逃命。可哪想,敵人沾上了賀豐哪裡還擺脫得了?他趁著敵人鬆手的時機,猛地往下一蹲,將身後的敵人一個大摔背,摔到了自己前頭,再嗖地一聲,抽出偵察兵的匕,寒光一閃果斷刺進團丁胸膛,結果了襲擊自己的敵人。
殺死了這個敵人,賀豐更加警惕。他仔細地朝前繼續搜索,現周圍再也沒有活的目標後,他掏出豆油瓶子,用雞尾巴蘸著,往門枕上、門閂上抹了抹,接著,沉重的大門就無聲地打開了。一大群人,立即湧了進來,衝著團丁住的房子衝了進去。幾間偏房裡漆黑一團,正在睡覺的們被驚醒,慌作一團。有大膽的想去拿槍,向牆上一摸,槍早沒有了。一個個磕頭的磕頭,下跪的下跪,亂的象麻雀窩被戳了一棍。
李富和鐘石慶也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