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西原本並不隸屬大岳一百多年前曾是虜族羌氏盤踞之地因其連年犯境西疆岳帝不得不派人剿之趙氏宗祖即是當時出征的統帥攜十萬大軍西征連戰十年之久終將羌氏趕至亳山以北為大岳拓展了西部大片領地因此受封諸侯世代。
趙氏一族為事一直相當小心也許是因為西北常有戰事的原因為了不至多方受敵他們很少結仇於諸侯之間師尊當年曾與當時的漢西王趙繼北有一面之緣按師尊的話來說:若天下再太平百年趙家必雄起於西方。
這話我一直記得師尊很少這麼誇人能用到「雄起」二字可見這趙氏一門必然有其獨特之處。
本以為我們可以直進漢西都城上澤畢竟秦權與漢西世子趙啟漢也算相交六年即便秦權如今身份懸差想來也不至於逐我們出境何況他非常確定趙啟漢絕不會不顧昔日之情。
只是情誼之事不比其他時間一走往往是沸水成溫難品其新雖然他不承認可我們畢竟還是被攔在了離上澤三十里遠的侯城出面迎接我們的是位守關都尉名為張雄三十幾歲的年紀短鬚黑臉甚是魁梧。
雖說是迎其實更像是把在路口有意截我們由此可見我們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受歡迎這到也很正常如今天下漢北李氏權壓群雄佔據北地連帶東周幾乎算是挾天子、令諸侯這種時候有點頭腦的自然不會輕易得罪漢北要知道此時貿然站出來可就等於是作了選擇而這時候全天下可都還沒選擇。
張雄將我們安頓好後一直待我們如上賓伺候周到絲毫無半點差錯只不過就是不引我們去上澤每每秦權提及他便岔開話題秦權也只好悶進肚子裡待他走後才坐立不安我能理解他的心情離開京城時楚策跟他交待過最好能快些說服漢西王站到皇帝這邊否則時間越久京城的危險就越大。
可惜人家此時偏就是不做決定兩方都不得罪別人又能奈何?
一轉眼過去了半個多月張雄幾乎每隔一日就會到我們住的地方探視一番這幾日到是沒見到他的蹤影我還在想是不是漢西王已經作好了決定卻不知是出了事。
「都尉大人這幾日一直在城外大營未歸吩咐屬下跟秦公子和貴人道聲安。」傳令兵捧了一封信奉上。
秦權拆了信掃了幾眼面無表情看起來應該沒寫什麼有用的東西「你們大人在上澤官居何職?」將信塞進信封放到手旁。
「……」傳令兵看起來有點遲疑「守關都尉司理侯城一切軍政要事。」
「也包括點送軍糧?」雙手撐在桌案上看起來相當有興致。
「……是。」那兵士竟有些口吃。
「如果……我寫信告訴張都尉有人告訴我侯城已無糧草你說他會怎麼處置你?」用手指敲著桌案壞笑著。
那兵士先是一驚繼而苦笑「公子說笑屬下只是奉命來送信身份懸差怎麼會知道糧草之事!」到是沒被唬住可見漢西治軍確是相當嚴格這小小的一名傳令兵都能如此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啊。
「那麼——若是我告訴賀瑱賀大人呢?你覺得會怎樣?以我的能力想來這麼點小事還是能辦到的你覺得呢?」他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不過到是能猜到這賀瑱肯定與張雄不是一路的。
那兵士遲疑半天最後雙膝跪倒,「公子饒了屬下吧屬下確實不知糧草一事。」雖然還是沒承認不過他的行動已經可以證明秦權所說的應該不錯。
「回去告訴張雄就說我要見你們世子趙啟漢。」捏了信紙在指間揉搓著。
那兵士點頭稱是起身急急退出了府院。
我端著茶碗將已冷的殘茶倒進木盂避開了他轉過來的視線裝作若無其事。
「想知道我為什麼清楚侯城已無糧草?」端著茶碗走過來倚在我身旁的窗欞上。
我搖搖頭「那個我也知道。」
他一窒繼而轉笑「說來聽聽。」
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有意在炫耀可是既然都已經說出去了如果再停嘴似乎又有些故弄玄虛隨手從茶几上端起水壺倒了些清水在茶碗裡慢慢晃著裡面的殘垢「你這幾天一直在城裡『閒逛』每日回來時腳上總帶回些乾癟谷粒時而還會詢問府裡的侍衛北虜可否有戰報由這猜出了一些。」將殘水倒進木盂。
「這兩點就能猜出侯城無糧?」趴到窗框上饒有興致。
「漢西溫濕穀物藏儲不易軍糧之存卻又往往浩大因此每隔一段時間必然要將穀物烤曬正值陰雨剛過連日日頭大旺想來儲糧官也不會失了這難得的好天氣侯城本就是上澤儲軍之地百姓少居且滿城又儘是黃沙道既然你腳上總有陳舊的干谷除了曬穀場還有什麼地方能每天帶回谷粒?」轉眼不看他這人看人都不帶眨眼的「虜族羌氏自被趕至亳山以北後並沒有放棄奪回漢西幾乎每年都會有所進犯由此漢西大軍需常踞西疆要塞軍糧自然少不得而軍糧的第一出閘口自然是南部較為平坦的侯城由此轉西應該有近兩百里的山路可行車馬論時間從這裡運糧可以最快抵達西疆而現在西疆既有戰事卻不見運糧車隊浩蕩出城當其衝自然是會猜測城中無糧……」他突然俯身過來嚇得我一頓。
「我現在到是有點相信了這陸蒼方氏確實有些本事足不出戶竟然能將我幾日的觀察全盜了去。」笑得有些怪。
我不大喜歡他那個「盜」字聽罷不免有些微詞可惜終還是沒說出口因為他下面還有句話讓我咋舌不已。
「你到是對我觀察入微連我腳上的谷粒都看得到。」
「……」是啊我確實有些不正常平白觀察人家的鞋子做什麼?
他到也沒再追問下去站直身子將茶碗遞給我自己則扒著窗子一個翻身跳了出去「敢不敢隨我去西疆?」回身問了我這麼一句。
「去做什麼?」將茶水倒進木盂。
「既然想在人家的地盤混飯吃自然要出點力氣幫人家把惡狼趕走。」伸展著雙臂。
為什麼要帶我去?我去又能做什麼軍營重地不許女子進入這是大岳軍令第一條天下皆知!
默默將茶碗擺到桌案上暗自歎息叨念著自己這女兒身份當年師尊也常因我這身份時而會有保留地向我授學……
難道真是生錯了時候?晚飯之後一直坐在鏡前審視著銅鏡裡那張並不很美麗的臉龐。
若我是男子也許能與師兄一樣出世輔佐豪傑、高論天下、跨馬揚鞭、縱橫馳騁可惜……現在只能坐在鏡前哀怨。
伸手遮住了鏡中的自己有些憤懣為什麼女子就不能出將拜相、不能高談政事!難道只是因為一百年前那位無用的岳帝被後宮篡權奪政就讓天下的男人們害怕了?還是女子真就不能參與天下大事?
鬆開手瞪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不能這麼說三百年前的女帝不就是白手爭得天下只能說是自己太懦弱看起來像是從小便無慾無求說到底不過就是懦弱而已。
「去則去你心裡不是也想去嗎?何必給自己找理由說什麼為情勢所迫不得不跟著他到底還不是自己好奇。」咬了咬嘴唇扯開頭一頭仰倒在軟榻上不再看自己那張假裝被迫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