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清冷的目光注視下,慕魚漸漸感受到了一絲惶恐與不安。這兩種情緒悄悄在心間泛開,終是令她心虛,不自在的將眸子轉往一邊,怔怔的看著沙曼上掛著的垂鉤,沉默不語。
「是為太后,還是為蘇琅琊。」毫無起伏的低沉聲音,在夜色中蔓延開,打破了凝結許久的沉默。
興許是余藥未清,消瘦的身軀一晃,趕忙伸手扶住憑幾這才稍稍穩住。眸子調向他在夜色掩映下不甚清晰的俊顏,揚著疑問的語氣不明所以的反問道:「這事兒與允王爺何干?奴婢只不過想通過他傳遞消息而已」。
「你是在替他開脫?」如常的語調卻仿若讓屋內溫度驟降。
窗縫處吹進一絲寒沁的冷風,令慕魚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眼眸一低,看見桌案上放置的茶色湯水,念頭轉向近段時日自己嗜睡異常,再聯想到先前優月提到的藥物。
原來他為了防止自己壞了他的大事,竟然以藥物來令自己難以保持清醒。
多麼良苦的用心……
一鍾荒謬的感覺又一次爬上心底。緊抿著唇瓣,慕魚直直的躺下,將面盤轉向內裡,以沉默表示自己的不甘與抗議。
儘管背對著他,慕魚依然能感覺到四周瀰漫的冰冷氣息,而那冰冷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薄薄的眼皮覆蓋下,黑瞳游移不定,透露了慕魚此時內心的掙扎。
而就在此時,那股冰冷竟驟然全消。
慕魚趕忙撐起身看向屋內另一邊,已是不見他的身影。只遠遠的聽得一句德安的開道之聲:擺駕毓慶宮
她知那是新晉嬈婕妤黎落的住處。
大概是因為這麼些時日睡得太多,藥效過後,她竟然是怎麼也睡不著了。與其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倒不如起了身四處轉轉。
走在寂靜的延粹宮內,唯一可聽見的聲響便是蟲鳥此起彼伏的唱和之音。那些隱藏在草叢樹枝上的小東西反而讓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顯得更加寂靜。那個人不駕臨這裡,這裡就只會顯得空曠而毫無生氣。種植在這裡的一花一草可以不待人觀賞而寂寞的茂盛綻放,而這裡的女人卻不行。花期有限,經得起幾日蹉跎?
數月之前她曾憐憫過這些女子,只是未想到數月之後她也成了居住在延粹宮的女子之一。仰著螓首對著半懸於中空的明月,不禁溢出一聲低低的歎息。
未想,歎息剛出口,身後卻傳出一道流里流氣的悶笑。這聲音太過熟悉,她自然分得清是誰,只是想不通為何他此時出現在這裡。轉過身,對著身後笑得一臉邪氣的蘇琅琊,投去一抹疑惑的眸色。
「這多愁善感的模樣,可真不適合你啊,雲尚宮。」搖著手中的折扇,蘇琅琊從一旁的竹林中閃出身來。一聲暗紫色錦衣還是先前宴會上的穿著,未有改變。
早已習慣了他說話的腔調,慕魚並不在意他的調侃,直白的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允王爺為何會此時出現在延粹宮?」
蘇琅琊甩手收了折扇,用扇端輕輕敲打左手手心,挑眉道:「今日家宴之上,雲尚宮,不對,現在應該叫雲才人了。暈倒之前朝著本王的方向退步而來,手中似乎還拽著情信,難道不是想勾搭本王麼?」說罷,抬腳上前幾步,俯下身子貼近慕魚的耳畔。卻將目光瞥向竹林深處一團黑影,略抬高了聲量道,「本王特意來讓雲才人知曉,本王先前的那個提議依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