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月光隱在雲層之後,唯有星星點點,點綴夜空,整個赤水城籠罩在一層靜謐的夜色中。()
范家燈火通明,這些日子來因為少家主夫人葉氏的醜事被人揭發,范氏在赤水城丟盡了顏面,幾乎是人人夜不能寐。
葉氏的事情被爆出正是兩天前的事情。這事一出,立馬驚動了久不出戶的老夫人姜氏。
姜氏一貫是不喜歡葉驚鴻的,雖然早些年范家家主曾為范遙去葉家提親,只是葉驚鴻嫁去東宮,太子蕭明昭又險些令赤水城諸人家破人亡,這范家對於蕭明昭的仇恨莫名地就轉嫁到了葉驚鴻的身上。
縱然有些無理,但是姜氏的心裡就是不喜歡這位孫媳婦。
是以,此事一出,姜氏不問青紅皂白便要嚴懲葉驚鴻,被范遙強制地攔住,在積極地尋求葉氏清白的證據。
只是兩天過去了,這事傳的滿城風雨,再也拖不得,姜老夫人見孫子遲遲不發落那個女人,心中抑鬱難解。正在此時,卻是發生了另一件事情。
范遙的妾室柳氏在傍晚時分,捧著一個錦盒進了老夫人居住的園子。
柳氏跪倒在姜老夫人面前,潑辣利索地說道:「老太君,這錦盒乃是數日前那狂徒偷偷托人送進了葉氏的住處,老太君打開一看便知。葉氏不守婦道,與人通姦,這便是鐵證。」
這事已經僵持了兩天。起因是兩日前的夜裡,一個丫鬟經過葉氏居住的熙春園時,隱約瞧見窗戶上映出兩個人影來,一男一女。那男人吹滅了火燭,屋子裡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丫鬟一見嚇得不輕,那日范遙外出未歸,這哪裡來的男人。這丫鬟慌忙中摔了手中的器皿,驚動了人,滿院子驚動。
可護院進了葉氏的屋子時卻沒有發現男人,只發現了匆忙中留下來的一隻男人的鞋襪。
丫鬟的證詞,男人的鞋襪,只是范遙始終不相信,這事便僵持在了那裡。
而此時,這個被柳氏呈上的錦盒打破了這樣的僵局。
老太君讓丫鬟打開錦盒,只見裡面有一卷流光溢彩的畫卷,極為不凡,觸手生涼。
老太君沉著臉,冷冷說道:「打開——」
兩個大丫鬟連忙將畫卷打開,呈現在眾人面前,只見那材質極為不凡的畫軸上畫著一個妙曼女子,顧漫生姿如同凌波仙子,不是葉驚鴻是誰?
「這畫是活的?」柳氏身邊的丫鬟突然間說道,「它會動。」
老太君仔細看去,那畫裡的女子若隱若現,似有光芒閃過,宛若活人。畫的下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印章。
老太君面色立馬就變了,沉著臉,說道:「去議事廳,將主事的人都請到議事廳去,葉氏也帶過去。」
這一番傳話必要折騰到夜裡,只是老太君的命令誰敢不從。
范家一陣喧嘩,叔叔伯伯輩連晚飯都沒有吃,匆匆地趕到了議事廳。
葉驚鴻這兩日一直被囚禁在內園,由老媽子看著照顧吃喝,誰也不得見。此時老太君突然傳話她去議事廳。
葉驚鴻心中明瞭,卻無一絲悲傷,只淡淡地起身對著鏡子描了描眉,換了一件喜慶的衣裳。
她本就生的花容月貌,只需簡單搭配一下衣著首飾便能艷驚四座。看守她的老媽子和護衛們將她直接押到了議事廳。
葉驚鴻進了議事廳時,發現偌大的議事廳,范家但凡說得上幾句話的宗親皆在。
老太君沉著一張臉坐在主座,范二爺瞇著小眼不說話,范遙臉色也極不好,大夫人李氏、妾室柳氏都在,這架勢倒是來審問她,興師問罪的。
「跪下——」老太君見她娉婷地站在那裡,衣著艷麗,容光不俗,哪裡像是被關押待處置的婦人,立馬喝道。
葉驚鴻目光一動,看向范遙,范遙沒有說話。
她目光一暗,走上前去,緩緩地跪倒在眾人面前。
一年前,當她選擇做默默無聞的葉氏時,她便知曉,此生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范遙一人,若是范遙也不能依靠,那麼她便是孑然一身了。她的家,她的親人都在建康,她一刀斬斷了所有的親情,斬斷了她最強有力的後盾。即便是死,她也不能再與建康的葉家扯上半點的關係。
她跪倒在范家眾人面前,跪倒在自己托付一生的良人面前,心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帶著些微的譏諷與冷笑。
「帶丫鬟春碧。」老太君喊道。
下人們如狼似虎地將丫鬟春碧帶上來。春碧全身哆嗦,一張小臉被打的紅腫一片,如驚弓之鳥地跪倒在地上。
「你這該死的賤婢,還不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再不說就拖出去打死。」柳氏嬌聲呵斥道,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老太君的反應,見老太君始終厭惡葉氏,對她的言行無一絲的不滿,這才放下心來。
春碧爬到葉驚鴻的身邊,哭道:「夫人,是奴婢的錯。」
春碧抬起頭看著主座上的老太君,哭道:「這幅畫夫人根本就不知道,是大夫人身邊的翠翠轉交給奴婢的,奴婢一時事情多給忙忘記了,夫人根本就沒有見過這幅畫。」
這幅畫是柳氏在春碧的房間裡搜出來的。
柳氏冷笑一聲,說道:「你想清楚了,主子的東西是從你的房間搜出來的,要不是你家主子見東窗事發讓你藏起來,就是你私藏主子的東西,手腳不乾淨。」
春碧臉色煞白,當日那畫到了春碧手中時,春碧聽聞是那位公子送的心裡便有些驚。她是個心思細膩的丫鬟,深知葉驚鴻在范家的處境,半點錯也出不得。這畫哪裡敢拿出來,連忙告訴了葉驚鴻。
葉驚鴻也有些懵,只叫她小心放好,他日還給那人,誰知畫到的第二日便出事了。春碧哪裡能將這東西運出范家去,這才被柳氏搜了出來。
「老太君,看來剛才的刑還是太輕了,這賤婢還想糊弄我們。」柳氏出聲說道。
葉驚鴻見春碧被打的紅腫的臉,目光一悲,抬頭說道:「這畫是我交給春碧收好的。」
這既然是衝著她來的局,無論如何她是躲避不開的,何苦還要搭上這個丫鬟的性命。
「夫人——」春碧大哭起來,「老太君,奴婢跟了夫人一年,夫人從來都是恪守本分,全然不會做出那等事情來,這畫是李夫人的丫鬟翠翠給我的,定然是有人見夫人得寵,陷害夫人。」
春碧見葉驚鴻出來保她,想起這位主子平日裡的好,也豁了出去,說道。
雖然是一個丫鬟之言,卻是言之有理。
范遙厲眼看向端坐在一旁的李氏。李氏心裡一驚,連忙高聲喊道:「這丫頭一派胡言,讓翠翠到跟前來。」
說話間便有人去拉翠翠進來。
李氏身邊的翠翠乃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小姑娘一進來就嚇得兩腿發軟,跪在眾人面前,顫抖著聲音說道:「奴,婢,翠,翠翠。」
「這幅畫是誰給你的,又是讓你交給誰?」范遙終於出聲,縱然這位一直在維護著葉驚鴻,只是卻也是誰都沒有他那般的憤怒與氣惱。
通姦,這無形中在整個赤水城百姓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范遙的心早已不淡定,想起葉驚鴻以前也是嫁給了蕭明昭,如今還不是一樣跟隨了他。縱然他從來沒有說出口,可是成親後時間久了他便時常陷入了一種煩躁之中,他會莫名地想起她作為太子妃的那段日子,心中便悲憤想要殺了蕭明昭。只是蕭明昭早就死了,這種悲憤無處發洩出來,漸漸便成為了一處陰影籠罩著他的內心。
范遙發話,翠翠立馬顫抖著聲音說道:「是表少爺讓我交給葉夫人的。」
此言一出,一陣唏噓。原來是南陵郡的不羈畫師李墨染。
李氏的臉色陡然間蒼白起來,居然是表兄送的,若是那個姦夫是表兄,又是自己的丫鬟幫忙牽橋搭線,旁人還說,是她一力促成這對姦夫淫婦。那麼她以後如何在范家立足。
「原來是姐姐的表兄,姐姐,你居然和葉氏是一丘之貉,幹出這等沒臉面的事情來,累極范家的清譽。」范遙的另一名妾室韓氏此時也落井下石來,抓了一個葉驚鴻,再拖下一個李氏,一次除掉兩個,乃是天大的喜事。
李氏臉色變的極為難看,只得拿自己的丫鬟撒氣,怒道:「糊塗東西,拖出去打死了事。」
柳氏見大夫人這般厲害,要這丫鬟的命,連忙說道:「姐姐急什麼,這事情還沒有說清楚呢。」
「都住口。」姜老太君提高聲音,重重地敲了敲手上的枴杖,說道:「李家那個狂徒在哪裡?」
范家的老總管連忙在一旁提醒道:「李家少爺每次來赤水城都是住在范家的別苑裡,如今人還在范家,沒有走呢。」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這般不知廉恥的婦人已經成了赤水城的笑柄,范遙,你自己看著辦。」餘下的話老太君沒有說了。事情如此清楚,人證物證皆在,葉氏與李墨染通姦,被丫鬟撞個正著,如今葉驚鴻是百口莫辯。
范遙一言不發,站起身子,來回踱著步子,走到葉驚鴻面前,微微克制地說道:「驚鴻,你沒有什麼要說嗎?你是不是真的和李家那小子」
葉驚鴻冷笑了一聲,抬眼看著范遙,看的范遙心裡發虛。
范遙低低一歎,俯下身子,拉住了她冰冷的小手,未回頭低低地說道:「奶奶,我相信她,我和她從小長大,她為了我吃了那麼多的苦,這事定然是誤會。」
范遙說完冷聲朝著李氏喝道:「李嫣,此事是不是你與李墨染做的?」
范遙這一出聲,李氏的身子搖搖欲墜,滴下淚來,跪倒到老太君的面前,哭道:「老太君,孫媳自去年嫁入范家,這一年來做的怎樣太君是看在眼裡的,我若是那種人,現在就叫我一頭撞死在這柱子上。」
李氏說完,爬起來哭鬧著要去撞柱子,老太君這一見急了,一邊呵斥范遙,一邊讓人去攔著,場面亂成一片。
眾人心急的心急,看戲的看戲,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