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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十四章 寓意 文 / 醉臥青籐

    武定二十二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

    六月十三,大魏邊境的士兵與南齊士兵起了衝突,南齊來犯,軍情緊急。泗州將領馮拓趕往泗州,文帝先後派三位武將文臣前去處理。

    六月十五,魏文帝在行宮玩樂時突然昏倒,急症突發。

    六月十六,昔日被右僕射葉慎之呵斥的百家儒生集聚建康,陳情上書要求釋放因抗婚被關押的右僕射葉慎之。

    六月十七,魏文帝醒轉過來,身子大不如前,臥榻不起,被抬著回帝宮。

    六月十九,因四皇子謀逆一事備受牽連的廬陽范氏范遙逃出建康,在廬陽郡擁兵自重,怒斥太子蕭明昭十大罪狀。

    六月二十,魏文帝怒斥太子,內憂外患再次病倒。

    六月二十二日,鳳相上書,帶著文武大臣懇請久居深宮的竇太后走出深宮。

    武定二十二年,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扶搖擱置了遠行的行囊,站在僻靜的蘅梧宮,看著魏文帝昏迷,看著竇太后走出深宮。這一番變故,打亂了原先的所有計劃。

    「公子想見您一面。」自從魏文帝在行宮昏迷後,西決便整日忙的不見人影,數日後出現,帶來了鳳岐想見她的消息。

    這不是詢問,而是告知。不論她是否見他,鳳岐都會來蘅梧宮。

    扶搖吩咐清鸞準備幾罈好酒,幾碟點心,坐在院落的小亭子裡等他。

    自從除夕開始,蘅梧宮的吃喝用度都比往日改善了很多,甚至到了精緻的地步,宮人的人都是大風吹一邊倒的,見蕭明昭等人對她有寫不同,自然不會再在生活上苛刻她,然而,扶搖卻覺得這宮裡的日子比她在禁足的那幾年還要難過。

    夏季燥熱,蘅梧宮裡到處是遮天蔽日的大樹,難得地添了幾分蔭涼。扶搖等在小亭子裡,看著日光從樹的縫隙裡射入,留下一個一個重疊晃動的光暈,托著腦袋閉目小憩。酒的香氣慢慢的逸散開來,這酒是她僅存的幾壇,特意從樹下挖了出來,埋了有四年了。那幾年,禁足在蘅梧宮,過的便是整日醉酒的日子,倒是比現在灑脫的多。

    扶搖沉沉地睡去,回憶小時候的光景,那時,她的皇姐們都愛慕鳳岐,偏偏鳳岐對誰都一視同仁,沒有將這些金枝玉葉們放在心上,直到遇見那樣孤僻沉默的蕭扶搖,不免多了幾分的憐惜。

    這些年一廂情願地喜歡鳳岐,她似乎從來沒有問過鳳岐,為何那麼多的姐妹中,他獨獨對她另眼相看?

    大約是見她被欺負的最慘吧。扶搖皺起眉尖,小時候帶頭欺負她的自然要屬於蕭璧華,蕭璧華那人很是奇怪,打小就有潔癖,不愛搭理人,也不和其他的兄弟們玩在一處,那人似乎沒有見過他遊玩,只是時常來找她的麻煩,後來,其他人見蕭璧華很是受太后的喜歡,便依葫蘆畫瓢,都來欺負她,以博得那位十一哥的歡喜。

    鳳岐走進蘅梧宮,半靠在樹邊,看著亭子裡閉目小憩的阿搖,暗暗歎氣,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日漸消瘦的小臉和始終不曾鬆開的眉尖。

    宮裡發生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年初他派東哥前往琅琊郡的謝家,旁聽側擊地打聽一件事情,如今也有了眉目,事情遠比他想得要複雜的多。

    「鳳公子怎麼站在這裡,不出聲?」一人踏步而來,眉眼縈繞著一絲的正氣和堅毅,葉慎之還穿著朝服,逕自地走進來,見鳳岐站在樹邊,看著小亭內閉目的扶搖,不禁皺了皺眉,出聲打破這寧靜。

    涼州刺史鳳岐已經應允了魏文帝的賜婚,年底即將和蕭琉璃成親,他如今站在這蘅梧宮裡又是什麼道理?

    扶搖被葉慎之的聲音驚動,睜眼,坐起來。

    鳳岐見這位剛被放出來的葉大人,淡淡笑道:「還沒有恭喜葉大人安然無恙地出來,有百家儒生為大人陳情上書,滿朝文武中,大約也只有大人有這樣的親和力。」

    數日前,百家儒生集聚建康為葉慎之上書的時候,著實令人心驚。一年前,這位葉大人可是看不慣儒生們清高自處、聚集玩樂的作風,在建康城狠狠整治了一番。沒有想到這位葉大人在書生中的威望這般高,竟能凝聚這樣可怕的力量,驚得朝廷不得不放人。

    這些儒生可都是未來朝廷的棟樑之才。葉慎之不過是右僕射一職,就已有這樣的威望,他日前途不可限量。葉家原本已呈衰敗之勢,可因為葉慎之一人之力這些年硬是沒有被擠出四大士族之位,可見一斑。

    葉慎之點頭,微微笑道:「此事也是出乎我的意料,這些儒生們不過認為親事一事,沒有強求之理。」

    葉慎之是剛剛被放出來,進宮面聖,此時得了空便急急地趕來了蘅梧宮。扶搖與那位泗州將領馮拓的親事,他也是在獄中才知道的,氣急攻心,險些病倒。太后真是好眼力啊,將扶搖嫁與那樣的莽夫。

    這位葉大人自從冬狩傷了經脈後,身子骨便一直沒有大好。

    鳳岐和葉慎之相視一笑,齊齊進了小亭子。

    扶搖也不多話,只是拿起地上才被挖出來的幾罈酒,打開,一人一壇,連碗都不用,朝著兩人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甚歡喜,我這裡還有幾壇烈酒,就當做是助興了。」

    「好——」葉慎之見扶搖這般的豪爽大氣,也棄了往日的書生氣,第一次試著用酒罈子喝酒。

    鳳岐只是搖頭淡笑,阿搖還是這個樣子,這些年她在深宮竟然是一絲未變。

    三人就著酒罈子喝酒,一時之間倒也生出了幾分豪邁之情。

    「第一口,敬你我這麼多年的情分,如今你終於要成家立業,我為你感到高興。」扶搖直直看向鳳岐,笑著說道。

    鳳岐笑容微微斂去,手中的酒罈子如同千斤重一般,他握緊酒罈子,微微苦澀地笑道:「阿搖,我始終記得那年深冬,對你的許諾。」他端起酒罈子,毫不遲疑地喝著這苦澀的烈酒。

    那年是她出冷宮的第一年,她被眾兄弟姐妹排擠,沒有吃的沒有御寒的冬衣,沒有去處,便咬緊牙關躲在御花園的樹叢中,她以為自己會凍死在那裡,她甚至夢見了娘親來接她。鳳岐找到她,抱著她冰冷的小身子,哽咽道:「阿搖,我會盡我全力,此生護你周全。」

    往事盡隨風散去。

    扶搖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說道:「這些年,你處處護我,我已欠你良多,往後你我各自嫁娶,年少的戲言都不要再提了。」

    鳳岐見她這般,心中一痛,卻是一句也不辯解,端起酒罈子就喝酒。他會盡他之力,許她一世長安,就算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在在所不惜。

    葉慎之看著他們二人仰頭喝酒,一言一行說不出的默契,想起這二人的往昔傳聞,竟說不是什麼滋味,他們認識多年,從小青梅竹馬長大,是他不能比的。

    九公主扶搖一直以來,除了對鳳岐不同外,從沒有對旁人多看一眼。這位葉大人自知自己是一廂情願,卻是甘之如飴,不可自拔。

    「第二口,敬你我往後都能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扶搖看著鳳岐和葉慎之。三人也沒說什麼,直接喝酒。

    「第三口,敬我自己。」扶搖勾唇一笑,卻是沒有說敬自己什麼,只是揚著脖子喝酒。

    髮鬢堆積如雲,膚白如雪,眼神卻是終年的冷寂,蕭扶搖瞇眼喝酒,有酒散落,素色衣裳上很快就沾惹上淡淡的酒香,鳳岐和葉慎之看的有些黯然失色。

    「聽聞鳳公子要成親了,子墨有些不解。」葉慎之被扶搖感染了,也大口地喝酒,與這位鳳家的公子聊道,「既然娶得是二公主,為何四年前要遠赴涼州?既然走了,為何沒有改變?」

    葉慎之雖然喝了酒,但是他是男人,從鳳岐的眼神中便看出了鳳岐對於扶搖的那些心思,既然始終喜歡這位九公主,為何要與蕭琉璃成親,又為何四年前那般傷害於她,毀她名聲?

    鳳岐見這位葉大人越發的沉穩正直,直言不諱,淡淡感慨地說道:「葉大人,世事變遷永遠不可猜度。給大人說個故事。」

    鳳岐一邊喝酒一邊喝道:「我幼年時極為喜歡黃鸝鳥,只覺得那樣嫩黃的小鳥兒著實可愛機靈,便買了一隻小黃鸝,整日裡陪它玩耍。後來父親說我玩物喪志,掐死了那只黃鸝鳥,送我筆墨紙硯,說這是極好的東西,必須苦學。我埋了那只黃鸝鳥,終於明白,若不是因為我的喜歡,它原本可以快樂地一直生活下去,是我害了它。」

    鳳岐頓了頓,繼續說道:「很多時候,人的感情對那只黃鸝鳥不一定是好事,愛不意味著佔有。」

    他愛的是阿搖,然而他的感情能毀掉阿搖時,他唯有遠遠地看著她,以另一種方式繼續愛她。他曾許諾她一世長安,這些年,他一直沒有食言。

    葉慎之聽了這個意有所指的小故事,看了一眼扶搖,扶搖淡漠地喝酒,並不多言。

    「鳳大人的小故事很是有深意,只是你不是那只黃鸝鳥,你怎麼知道那只黃鸝鳥的想法,也許它是甘願一死的呢?」葉慎之說道。

    鳳岐搖了搖頭,笑而不語,葉慎之就算為了阿搖抗婚那又如何,他以為自己能娶到扶搖嗎?這帝宮的天快要變了,若是那只黃鸝鳥連死的選擇都沒有呢,若是他和黃鸝鳥的身後潛伏著凶狠的孤狼與猛虎,他還要帶著這隻小黃鸝葬身於獸口嗎?

    一世長安,他如此做不過是想保護那隻小黃鸝一世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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