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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十九章 除夕 文 / 醉臥青籐

    武定二十一年冬,除夕之夜。

    春去冬來,大寒之後便是除夕。建康城的冬天總是會下起鵝毛大雪,數日不歇。往年的除夕,扶搖偶爾也會得到恩准,與那位太妃娘娘一同出席宴席,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沾染著帝宮的喜氣。

    那時,鳳岐也常會被榮貴妃召進宮守歲,他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偷偷地給她捎來新年禮物。她那樣害怕熱鬧的人也是有些期盼過年的,直到被禁足在蘅梧閣,她再也沒有期盼過。

    往後的除夕之夜,她便默默燒了兩罈酒,清鸞去小廚房拿幾道精緻的小菜,兩人吃完飯後便簡單地守歲。

    她臥在寂靜的小屋內,透過窗戶還能看見綻放在天邊的煙火。清鸞每每犯困,守不了一會兒便睡著了,她翻來覆去無法安眠,便爬上屋頂,吹著清冷的簫聲。

    煙花爆竹聲掩蓋了她的簫聲,她在月夜下吹完一首又一首,然後拋了玉簫,躺在屋頂上看著天上的繁星。那個時候的蕭扶搖看著這個繁華不曾停歇的帝宮,總會生出幾分的孤傲之心,渴望自由的念頭在心中瘋長,她想去到很遠的地方,看盡悲歡。

    而事實上,帝宮也給予了她另一種悲歡,在鳳岐棄她遠去涼州的時候,她突然明白,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她不知道她與鳳岐終會走到何等地步,亦如她不知道如今還留在帝宮的原因,大約人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她在尋找那個契機,割捨這一切的契機。

    從蘅蕪閣到昭陽殿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程。

    扶搖帶著清鸞冒雪趕往昭陽殿,一路上有宮人在掃雪,因是除夕,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氣。

    清鸞今日也格外的高興,一直嘰嘰喳喳地嚷著:「公主,今兒是除夕夜,公主晚上肯定會收到很多的禮物,清鸞也想要禮物。」

    扶搖的思緒被她打亂,有些詫異地道:「你這是什麼邏輯?難道除夕夜一定會收到禮物麼?」

    清鸞猛地點頭,笑道:「可不是麼,我幫公主算算,前些日子小七就在嘀咕新年要送什麼禮物給公主,還有木頭,鳳公子,往年公主過年時總會收到三份禮物,今兒肯定更多。」

    沒錯,每年的新年,她都會收到三份禮物,一份是鳳岐所送,另外兩份很是奇怪,像是兩個人所送,一人總喜歡送她各類書籍傳記,上面記錄了四野八荒的軼事,內容囊括之廣,實屬罕見,這是她最為喜愛的。另外一份卻是佛經,年年一本佛經,大約送書之人想磨平她內心的戾氣,讓她修身養性。

    今年,聽清鸞這樣一說,她心中倒是有了一絲的期盼。其實今年的除夕,她的心境與往年不同,身邊多了小七和西決,小七是個內心堅韌經歷頗為豐富的人,西決也是難得的孤獨劍客,她不再感到孤單。清鸞不知道的是,她私下也準備了禮物。蘅蕪閣只有這麼四個人,她一直將他們當做親人來待,自然準備了禮物,只是她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是一些心意罷了。

    「其實,我也有給公主準備禮物。」清鸞扭扭捏捏地說著,聲音極小,扶搖正要說話,只見那頭行來一行人,氣勢排場甚大。

    她帶著清鸞淡漠地讓道,那行人卻也停了下來。

    「阿九,數日不見,你的傷好了沒有?」轎輦內,傳來一道略帶沙啞虛弱的聲音。

    宮人打開轎輦,臉色略顯蒼白的蕭明昭從轎輦內走出來,數日不見,蕭明昭往日的氣勢稍弱,多了一絲病容,想來那日圍場所受的傷還未痊癒,中毒加上葉慎之的劍法,蕭明昭能四肢健全地活下來實屬不易。

    蕭明昭走到她跟前,將寬大衣袖裡的暖爐拿出來,握住她的手,低低地說道:「天冷,你不要凍到了。」

    蕭明昭的速度極快,他是習武之人,縱然身子沒有大好,但是力氣之大也不是扶搖能抗衡的。

    扶搖猛然縮回手,被錦袋包裹著的暖爐跌在雪上,她垂眼,看著蕭明昭黑色滾金邊的狐裘大衣的邊角,淡淡地說道:「多謝太子殿下關心,阿九已無大礙,天冷,殿下還是坐在轎輦中為好。」

    蕭明昭彎身拾起地上的暖爐,一旁宮人遠遠地避開著,清鸞也早嚇得後退幾步,無人看見蕭明昭眼底流淌過的幾分苦澀。

    「我知我往日的舉動驚嚇了你,阿九,你莫怕,莫怕。」蕭明昭只是重複地說著「你莫怕」三字,其餘的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他堂堂太子之尊,性情又暴虐無常,哪裡做得來這樣的溫柔舉動,只得稍顯笨拙地如此說,誰又知道,這三字包容了他多少柔腸百轉。

    扶搖聞言微微一愣,她一貫是不怕天不怕地的,熟知她的鳳岐與蕭琉璃也從來不將她當做弱者,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可是親眼見到了她闖生死門,佈陣困殺刺客的,他怎會認為她害怕呢。

    扶搖淡淡地後退一步,說道:「阿九不怕,太子殿下若沒有什麼事情,阿九就先行一步了。」

    蕭明昭見她始終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臉色黯淡了幾分,不禁劇烈地咳嗽起來。

    「太子殿下,這裡風大,殿下要注意身子啊——」心腹在一旁急的出聲說道。

    蕭明昭如若未聞,只是看著扶搖,也不說話,大風吹起他玉冠上垂下的明黃墜子,在風中亂舞。

    扶搖臉色微冷,轉身欲離開,與蕭明昭說了這幾句話已是她的耐心極限了。

    蕭明昭目光一暗,伸手緊緊地扣住了她揚起來的衣袖,依舊是水青色暗花織就,素雅清爽。

    「帶上暖爐。」蕭明昭淡淡地說,語氣中竟帶有了幾分的執意。

    此時的蕭明昭褪去了往日的暴虐急躁,看著眼前全身裹在披風中的扶搖,她的小臉只怕只有他的巴掌那麼大,終年蒼白無血色,加上神情淡漠如水,蕭明昭只覺得心無比的寧靜。無論是地宮一事還是圍場的獵殺,與扶搖接觸越多,他越是無法自拔地想要靠近她,他想知道,他這個生在冷宮的妹妹為何就如同有著致命毒素的曼荼羅,讓他不惜飲鴆止渴。

    「多謝太子哥哥,阿九手上有暖爐,不勞太子哥哥費心。」扶搖垂眼,長長的睫毛留下一道暗色的剪影。

    「原來太子殿下在這裡,我說呢,怎麼瞧著像是太子殿下。」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

    扶搖抬眼看去,只見蕭璧華領著身後的十個美姬以及一些宮人浩浩蕩蕩而來,卻沒有做轎輦,反而是走著來的。

    蕭璧華依舊是不改往日風格,暗紅色的華貴披風及地,內裡是深藍色的金絲滾邊蟠龍錦袍,眉似飛劍斜斜飛入鬢髮,帝宮從沒有人俊美得像蕭璧華這般囂張耀眼。

    扶搖不禁腹誹,倘若蕭璧華沒有生在帝宮,若是有如漢室那樣的君王,這廝定然勝過後宮三千佳麗。一思到此,扶搖不禁莞爾一笑,她實在想像不出來,蕭璧華卑躬屈膝的樣子。

    蕭璧華領著眾美姬走來,蕭明昭見是他,不禁皺了皺眉,也沒有遮掩手中的暖爐,笑道:「原來是十一,我記得十一的重華宮和阿九的住處不在同一條線上,十一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適才去了一趟永壽宮,找祖母討要壓歲的紅包,不知不覺便走到這裡來了,太子殿下也是從永壽宮來的?」蕭璧華笑道,一雙眼明亮似劍,蕭明昭的承德殿只怕離得更遠,如此明目張膽,也不怕旁人說閒話,還是現在的太子殿下大難不死,有恃無恐了?

    這帝宮作主的終是皇位上坐著的那位。

    蕭明昭倒是絲毫不加以掩飾,說道:「十一弟誤會了,我是專程來找阿九的,上次圍場多虧了阿九的照顧,我聽聞阿九所住的蘅蕪閣實在偏遠,打算去求了父皇,讓阿九住到承德殿去,以報我的感激之心。」

    蕭明昭說的坦坦蕩蕩,扶搖眉尖一皺,蕭璧華則暗暗嗤笑了一聲。扶搖可是剛從重華宮出來,如今又怎麼會願意入狼窩,蕭璧華看了一眼始終一言不發地扶搖,阿九,如今連他都不信任,蕭明昭這是癡人說夢麼。

    「扶搖還有事先走,兩位哥哥慢聊。」扶搖逕自一笑,轉身離開,留下蕭璧華與蕭明昭面面相覷。

    「她一貫是這個性子。」蕭璧華笑了一聲,歎道。

    「這樣也很不錯。」蕭明昭也笑了笑,擺了擺手說道,「十一,咱們也走吧。」

    也不知道這性子是誰慣出來的,蕭璧華暗暗一歎,如此無視太子殿下和十一皇子,偏偏她做來是這樣的自然,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只怕矯情加清高了。阿九,大約天生的冷情淡漠且無視強權,這樣的人偏偏生活在權利漩渦的中心。

    「太子殿下,風大,還請上轎輦啊。」宮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著。

    蕭明昭看了蕭璧華一眼,攤了攤手,笑道:「十一弟今日倒是難得的灑脫,走路去昭陽宮。」

    「往日裡也不知道多少人嚷著說我仗著皇祖母囂張跋扈,父皇也訓斥了我幾回,十一自然比不上太子殿下,出行有轎輦,唯有走著去了。」蕭璧華懶洋洋地說著,肆意張狂之意倒是不亞於往日。

    「狡辯,你只怕是坐懶了轎輦,還說這樣的渾話來。」蕭明昭大笑,和蕭璧華不約而同地一起踏雪而走,就跟在扶搖的身後,不徐不慢。

    一旁的宮人哪裡瞧得出這是哪一齣戲,都跟在了兩位主子身後,心裡一萬個納悶兼小心翼翼,這兩位主子今日都吃錯藥了麼,這大雪天的冒雪走著去昭陽宮?

    大雪紛飛,宮人們打著玉骨傘替主子擋雪,唯有前方的扶搖與侍女清鸞,帶著披風的帽子,冒雪行走。雪地上留下一連串的腳印,黑白紅三色狐裘披風映襯著白雪,異常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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