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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三章 夢魘 文 / 醉臥青籐

    曙光從東方的雲層中透出來,香鼎中的安息香裊裊生煙,蕭璧華坐在床前,看著不斷夢魘的扶搖。宮人們將她移上床後,她便一直在夢魘著。

    她做噩夢時,眉尖緊緊皺起來,紅唇蒼白如雪,手指無意識地抓住枕邊垂下的明黃色穗子,卻始終咬唇一聲不發。

    蕭璧華靜靜地看著她,面色沉靜如水。他緩緩地伸手,觸摸著她常年蒼白的小臉。

    阿搖,讓他想起了盛開在懸崖邊的不知名小花,看似柔弱卻堅強無比。在帝宮,她是另類的存在,出身最為卑微,卻活的比任何人都要驕傲,而她為了這驕傲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他以為她會死在這帝宮的深海中,可是從冷宮到禁足,從禁足到地宮生死門,她都活了下來。

    天光從窗戶裡映進來,照亮簾帳內蒼白的人兒,蕭璧華的眉眼猛然間陰鷙起來,強有力的手指移至她的脖子上,只需稍稍用力,她就會沒命,那麼——

    有深深的霧靄從眼中瀰漫開來,暗黑幽深,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催促著他,殺了她,那麼,他便能真正的冷漠無情,無一絲的弱點。

    殺了她,殺了她.

    蕭璧華垂下眼,如玉的面容明暗夾雜,變化莫測,指尖卻似有千斤重一般無法下手。

    殺了她,那麼他又該如何?一種深深的傷感湧上心頭,這些年,他看著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來,若是能下手,又怎麼會等到如今。

    罷了,罷了。

    扶搖被無形的殺氣壓迫著醒過來,睜開眼便看見一身殺氣的蕭璧華,週身籠罩在一種極端矛盾的掙扎中,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

    扶搖這一見,大驚,連忙掙扎著起身,往後退去,失聲叫道:「你想殺我?」

    她感覺到了真實的殺氣,蕭璧華竟然想殺她,她不會看錯,他真的想殺她。原來這些年,蕭璧華並不是討厭她,他時不時地來折磨她,是因為恨她,恨到想殺她。

    蕭璧華收回自己的手,緊緊攥住,抿著薄唇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甩袖而去,留下驚魂未定,臉色蒼白的扶搖。

    她不畏生死,只是在醒來那一刻,見到蕭璧華想殺她時,懼怕大過震驚。扶搖靠在柔軟的枕頭上,大口地呼吸,突然間有些迷茫,原來這宮裡人人都想要她的命。

    太子蕭明昭對她有不軌之心,蕭璧華和蕭琉璃想殺她,帝位之上的人從不顧她的生死,鳳岐與她漸行漸遠,她在這宮裡居然舉步維艱。十七年,帝宮之於她便是一座牢籠。

    扶搖冷笑起來,這世界果真是荒誕的,她生在怎樣的家族裡,旁人兄弟姐妹只怕相親相愛還來不及,唯獨她們,兄弟姐妹相愛相殺無一絲的遲疑。

    正在這時,一群女子從外室翩然走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直跟隨璧華的十美姬之首,青衣。

    青衣讓宮人們將手上的東西放下,走到暖帳前,低低地輕柔地說道:「奴婢伺候九公主梳洗吧。」

    竟是十分的謙遜。

    扶搖淡漠地不言語,璧華素有潔癖,且極為護短。這廝的東西,不管是宮女還是把玩的物件,從來都是不允許旁人染指的。璧華怎麼會讓自己最寵愛的宮女來服侍她?

    扶搖搖頭,起身,渾身一陣酸痛。她看著身上換上的雪白襦裙,全身的傷口都被處理了一遍,她掙扎著起來,青衣趕緊來扶她。

    「昨日與我一起的女子在哪裡?」扶搖想起小七,問道淡淡地。若不是小七,也許她早就死在了地宮裡。

    「那位姑娘,莊先生已經前去救治了,無大礙。只是公主傷得有些重,殿下吩咐了,這些日子,公主要留在重華宮養傷,蘅蕪閣那裡暫時不用回了。」青衣細細說來,卻表明了璧華的強硬態度。

    這是扣留麼?扶搖心裡一冷,一時之間不懂蕭璧華此舉的用意,但是她如今一身傷,留在此處雖為凶險,但是也可險中求生。只是這些年,她始終看不透蕭璧華,他為何想殺她?為何至今都沒有動手?以他的能力殺自己並非難事。

    扶搖眉尖一皺,既來之,則安之,她正好可以借此來瞭解蕭璧華的心思。

    扶搖起身梳洗、更衣,宮女青衣事事親為,一旁的宮人們垂首,滿眼震驚,見青衣如此之舉,一時之間絲毫不敢怠慢這位落魄至極的九公主。()

    梳洗完,扶搖便伏在暖閣的美人榻上,衣裳半褪,青衣將她的傷口悉數上藥,冰涼微微刺痛感,扶搖皺了皺眉尖。

    青衣見她身子微顫,連忙說道:「公主忍耐一下,這藥效有些猛烈,不過是千金難求的療傷聖品。」

    扶搖點頭,低低問道:「二公主回宮了嗎?」

    「奴婢不知。」青衣垂眼,答道。

    扶搖默然,也不知道清鸞是否還跟隨在鳳岐身邊,那丫頭跟在鳳岐後面,她也著實放心,總不能讓清鸞也無辜受牽連。想起昨夜經歷的地宮,扶搖只覺全身如同被火燒般疼痛起來,雙眼如深海般深邃起來,她緩緩地閉眼,不叫旁人看見她的情緒。這帝宮也不知道還有多少秘密,莫怪娘親說,外面的世界比冷宮更為黑暗。冷宮黑的是房屋與季節時光,而外面黑的則是人心。

    上完藥,青衣便吩咐宮娥將衣裳捧進來,是淺藍色廣袖長裙,月牙色底料,繡有繁複的曼荼羅花,這衣裳很是精緻。只是,很少有人在衣服上繡曼荼羅花,她早幾年閒來無事,便將帝宮的藏看了大半,知曉這花極為少見,且有劇毒。

    「殿下的寢宮裡沒有合適的衣裳,這是月妃娘娘生前的衣裳,不曾穿過,殿下讓奴婢取來與公主換上。」青衣見扶搖遲遲不更衣,連忙解釋道。

    月妃是璧華生母,生的花容月貌,魏文帝極為寵愛,封為月妃,贊其有花月之容。只可惜那女子生璧華時血崩而亡,只留下了剛出生的璧華,後來太后可憐璧華,一直將他帶在身邊撫養。

    這些都是扶搖從鳳岐口中得知的。她自出了冷宮,性情孤僻,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一位太妃憐惜,請旨將她留在自己的宮殿,代為照顧。只是那位太妃娘娘性情比她還要孤僻些,也不怎麼出來,扶搖住在那位娘娘的宮裡,一年見不到她幾次面,而她自從被魏文帝禁足在蘅蕪閣後,那位太妃娘娘便再沒有出現過。

    終是緣薄。無論是她與那位太妃娘娘還是鳳岐,都如同牽扯在手心的風箏,大風吹,便斷線而去,緣薄至此。

    扶搖甩去腦海中的諸多想法,更衣,淡淡地對青衣說道:「麻煩姑娘帶我去見小七一面。」

    「是。」青衣將扶搖的廣袖長裙整理好,繫上同色的鴛鴦彩繪香囊,低低地應著。

    人間花開,春暖四月。

    通往帝宮的朱雀大街上,鳳家公子牽著青蔥玉獅馬站在宮門前,卓然而立,風姿卓絕,一時之間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只是這位以玉雅著稱的鳳家公子此時卻面無笑容,身後站著肅殺的劍客,眾人縱然有心結識也被這劍客的殺氣凍得無法上前。

    有人認出那劍客手中的抱著的劍乃是斷劍,頓時驚呼,斷劍西決,居然是多年前失蹤的劍客西決。泱泱大國,疆域遼闊,四野八荒中生出了多少令人驚艷的韻事。文人墨客,揮毫指點江山,氣勢如虹,而劍客則鮮衣怒馬,仗劍天涯,那些熱血時代過去後,總會被世人津津樂道。

    只是這些天縱奇才卻是最終走向兩條道路,入仕途或是歸隱。眾人得知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劍客拜在士族第一名門的鳳家門下,不禁唏噓,鳳家,那是龍潭虎穴啊。

    時近午時,一行浩浩蕩蕩的馬車朝著宮門逼近。

    「公主,前方鳳家公子攔去了宮門。」蕭琉璃的近身女官木槿見鳳岐攔住了去處,連忙向蕭琉璃低聲稟告。

    這一夜,蕭琉璃睡得很是不安穩。帝宮的消息並沒有如她預料般傳出來,她在夜裡驚醒,坐在臨窗的夜色裡,看著東方的天空由黑暗轉亮,,再轉為黑暗,直至完全透亮,一顆心沉入了海底。

    蕭琉璃小憩在車內,聽到女官木槿的話,睜開眼來,見鳳岐帶著心腹站在宮門前,垂眼,心中瞬間閃過諸多猜測。

    蕭琉璃拋了女官侍衛,走上前去,四月的和風徐徐吹來,揚起她及地的長裙與長髮,蕭琉璃微微瞇眼,婉轉地低聲說道:「阿岐。」

    如此柔情似水的天家公主,只怕是所有士族公子心中的美夢。

    鳳岐看著蕭琉璃,原本的指責與控訴竟化為了濃的化不開的歎息。

    「不用等我了,璃兒。」

    蕭琉璃的目光如春水乍破,激起幾重浪潮來,她狠狠地掐斷小尾指,那疼痛竟半分沒入心來。她從懂事開始就一直在等著他來娶她,母妃說,鳳家當家主母的位置非她莫屬。

    這天下除了皇族蕭氏,再無一家貴過鳳家去。只是,她等了這些年,等到錦繡芳華都一一墜落在指尖,他卻淡淡地說,璃兒,不要等我了。她如何能不恨,除了她蕭琉璃,誰敢嫁入鳳家?

    「阿岐,你知道我們縱然貴為公主,親事卻也從來都是與朝堂緊密相連的。」蕭琉璃淺笑如花,「我沒有在等你,我等的是有資格娶我的那個人。」

    無論他願意與否,鳳岐是必然要娶她的。

    鳳岐點頭,說道:「阿璃,扶搖在車上嗎?」

    蕭琉璃見他終於提及那個女人,微冷一笑,說道:「我不曾與她同道,你也知道她性子冷淡不羈,獨來獨往慣了。」

    鳳岐見她始終淡笑,面不改色,若有所指地說道:「今日朝堂之上,有人揭發高廷尉中飽私囊,打著十一皇子的旗號囂張跋扈,草菅人命,聖上大怒,賜死。」

    蕭琉璃面色猛然一變,失聲問道:「不過是私吞了一些銀子,這滿朝文武哪個是乾淨的,怎麼就賜死了?是你所為?」如此雷霆手段,定然是扶搖的事情被揭發了,問罪到了廷尉高家。既然廷尉高家被牽連,那麼祭酒李家自然也跑不掉。只是那李夕顏做的極為隱秘自然,只怕鳳岐他們也查不到什麼。

    蕭琉璃心裡暗喜,難道是扶搖被送進了地宮,慘遭不測,否則鳳岐未必會如此手段對付高家,可她看鳳岐一臉淡定,無半分悲痛又十分地不確定。

    如今看來,她必須要回宮才知曉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鳳岐搖頭,鏗鏘說道:「你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廷尉高家此番大禍與私吞銀兩無關,阿璃,姑姑一早就讓我來接你回宮,她想見你。」

    蕭琉璃見鳳岐從未如此隱晦淡定,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母妃無大事一般是不會特意召見她的,更別提讓鳳岐與她一同入宮。鳳岐諸事掩口不提,只說廷尉高家的禍事,明明就是有心警告。

    蕭琉璃也顧不上什麼,上了鸞車就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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