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極快地取下她手腕上繫著的錦囊,收為己有,面具垂下來,逼向她,近的,幾乎要碰上她的面容。
他沉沉地說道:「我只是來救美人,錦囊內的東西當做是信物,他日,九公主需要報在下的救命之恩為好。」
「你——「扶搖出言,想要要回錦囊,那錦囊裡裝的是她最重要的東西——燕雙、飛。當年娘親過世時,緊緊攥著這隻玉燕髮簪,低低地唱著婉轉哀怨的南方小調。
「昏沉沉,暮淒淒,有燕、雙、飛,有燕、雙、飛,紅塵裡偎依,染滿襟芳菲.」
這隻玉燕成了娘親唯一的遺物,娘親看著她,低低地說:「扶搖,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絕對不能丟了這隻玉燕。」
那是娘親第一次溫柔地看著她,讓她以為自己是被愛的,深深地愛著。
「這隻玉燕不行,你還給我。「扶搖急急說道。
鬼面卻身形如風,消失在帷帳後面,只傳來細細的聲音:「出去往右走,有人會帶你回蘅梧宮,你的丫鬟也無事,已經回去了。」
扶搖咬了咬唇,也不逗留,急急出了寢殿,往右走。
走到九曲遊廊的拐彎處,一個暗色的身影低低地說道:「公主請隨我出去。」
扶搖隨著那個身影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出去,直到出了承德殿,見到自己熟悉的宮門,才鬆了一口氣,待想謝謝那位引路人,卻發現早已沒了影子。
這一夜,如同大夢一般,幾番凶險,扶搖站在夜色裡,看著這在世人眼中代表無盡權勢無盡奢華的帝宮,誰人知曉這由富貴生出的萬般黑暗,竟比這夜色還要深濃。
燕、雙、飛,她們這些淪為權勢棋子的人,竟不如那雙飛燕一般。
扶搖回到蘅梧宮,只見清鸞焦慮地等在院子裡,見她回來,驚喜地說道:「公主,你回來了?」
扶搖點頭,詢問清鸞。
清鸞將事情一一道出。原來,她隨著承德殿的宮人前去送太子妃的賀禮時,那宮人帶她走了曲曲折折很長一段路,待她反應過來時,那宮人便一溜煙跑了,清鸞在那陌生地方轉了許久,夜裡黑,那地方又沒有燈火,一直找不到路,直到一個宮女將她引出來。
「那小宮女說,公主讓我先回來。我將信將疑,但是那宮女似乎是好意,否則她大可不理會我,任我在那裡瞎折騰。」清鸞細細說來,「公主,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現在才回來?可急死我了。」
扶搖搖了搖頭,說:「現在無事了。」
蕭明昭不過是有意支開清鸞,讓她孤立無援,卻不想被面具男人攪了局,還被她聽去了不少的隱秘。她貿然失蹤,蕭明昭心下生疑,定然會派人來蘅梧宮詢問,這蘅梧宮雖僻靜,但是蕭明昭不知曉她的深淺,不會輕舉妄動,只會依舊隱藏心思。()
「清鸞,若是太子派人來詢問,你就說,宮人送了我回來,而且還是承德殿的人,知道麼?」扶搖低低地交代著。
「若是太子派人來詢問,你就說,宮人送了我回來,而且還是承德殿的人,知道麼?」扶搖低低地交代著。
清鸞點頭。
兩人將宮燈一路點亮,蘅梧宮除了她與清鸞,還有兩個嬤嬤,不過年紀有些大了,只是做些粗活。
不久後,果真有人來叩門,老嬤嬤起身去開門,然後來喊清鸞。
清鸞散著頭髮,披著厚衣出去了,不一會兒就轉了回來。
扶搖一直坐在內室,從半開的窗戶裡看著深濃的夜色,和海棠樹下燃燒著油脂的大紅宮燈。這幾年來,她與清鸞一直收集了不少的樹脂,做成油脂塊,代替燭火,照明,這些樹脂點燃後,可燃燒數日不熄,比燭火好用的多。她又在油脂中加了一些香料,在室內燃燒,除濕氣除蚊蟲這類的。她一直將這僻靜的地方當做家一樣地愛惜,當它是帝宮最乾淨的地方,如今,那些人的手也要伸進來了。
清鸞進來,低低地稟告道:「公主,果真是太子的人來詢問,我按公主交代的說了,那宮人未說什麼就離開了。」
扶搖點頭,吩咐清鸞去熄燈,說道:「睡吧,清鸞。」
扶搖閉眼,靜靜地睡下,思索著此後,一要避開太子蕭明昭,一是要早日有萬全之策,離了這樣的地方。魏文帝這些年來信奉道教,讓道人煉仙丹,服食量越來越大,已是頹敗之勢,越是往後,這鬥爭只怕會越加激烈,直到新帝登基。
承德殿
蕭明昭在書房裡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不時地皺眉看著書桌上的畫卷,似苦惱似歡喜。太子妃葉驚鴻將它從暗格裡取出來後,蕭明昭也心生不安,索性,將這畫卷放到書房,與一堆名畫放在一起,如此也不顯眼。
心腹常滿來稟告。
「太子殿下,去蘅梧宮的人回來了,說九公主已經回去歇下了。」
蕭明昭聞言又是惆悵,又是鬆了一口氣。今日,他見扶搖坐在大殿上,素顏素服,明明是為眾人所排擠,神色卻總是淡定自若,那雙眼若是看過來,純色如玉,隱隱間便有一股肆意之態。他一時心生魔障,想要近距離看看她,摸摸她的眼睛,不過是慾念作祟,引發了後來的事情。
好在扶搖無事,這幾年來,他一直以為畫中女子並不存在,卻不知她一直就在這深宮,而且是自己的妹妹。
「常滿,你去查出當年是誰將九公主的畫像放在父皇的寶庫裡。」蕭明昭低聲交代著,「此事要秘密調查。」
常滿點頭,退下。
蕭明昭又豈是酒囊飯袋之徒,縱然這些年縱情聲色犬馬,殘酷不仁,但那是帝王家天生的尊貴與奢華所致,蕭明昭本人卻極有城府,否則孝仁皇后早逝,他也不會安然無恙活到今日。
大約三年前,他因騎射絕佳受到魏文帝賞賜,讓他入庫自己去挑一樣寶貝。
當時那幅畫就放在最顯眼的地方,蕭明昭一見便有些念念不忘,世間最美並非如太子妃葉驚鴻那般明艷的美,而是一種朦朧的,飄飄欲仙,無法掌控之美,畫上女子容貌朦朧,但是那風流意態卻猶如洛神一般,可望不可及。蕭明昭什麼都沒要,就取了這一幅畫。
當年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如今看來卻極為蹊蹺。
若是畫上女子是扶搖,那麼是誰將扶搖的畫像放在父皇的寶庫裡,有這樣隱在暗中的對手,他怎能安睡?
好在扶搖當年因鳳岐一事,被父皇禁足,他一直沒有見到,否則當年也許就莽撞了。
想到扶搖與鳳岐那件鬧得人人皆知的事情,蕭明昭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扶搖愛慕鳳岐,卻遭鳳岐拋棄,被魏文帝斥責失公主風範,禁足三年。涼州刺史鳳岐,他絕對不會讓扶搖與這個男人再有什麼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