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耳邊爭鳴吶喊,撕心裂肺。她聽得頭痛,痛得彷彿要炸開一般。
他娘的,這是誰在她的耳邊唧唧歪歪,打擾她的脫離痛苦的好夢?
她夢到自己身處在一片花海之中。滿滿的天之之間,到處都是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鮮花,開得格外茂盛。她整個身子就躺在那片花海裡,鼻尖撲來一陣陣花香。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碧藍的天宇,繼而閉上,深深地嗅著。
沁人心脾的香味,充滿肺腑。
她身著一片雪白色的長裙,裙角處有一些薄如蟬翼的輕紗,肩頭帶著一系列小小的蕾絲碎花。她的手中卻是捧著一束紅紅藍藍的玫瑰。
為什麼是玫瑰呢?
她正想著,只感覺一陣頭痛,耳邊就傳來一個男人嘶啞的聲音。她睜開眼眸,看到碧藍的天宇,似乎裂開了縫隙,就像被撞擊得幾乎要破碎的玻璃。
她的天空,受傷了麼?為什麼裂開了那麼多的皺紋?
丫的,這是誰啊,在污染她的耳朵?!
她猛然坐起身子,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玫瑰,丟在一旁,環顧左右,五顏六色的花海驟然間變成了一黑黢黢的陸地,彷彿被燒焦一般。
她的臉色驟變,她竟然能夠看到自己的臉色。她的臉上,竟然是一片血肉模糊,竟然沒有了眼鼻口!
「不,不要……不要啊!」
醫院裡。
走廊上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忙得不可開交。原先休息的主治醫生全都加班,因為剛從手術室裡推出來的兩個人。
一個年輕女人,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以及一個滿身是血的僕人。
據說老者是法國的經濟獨裁者,商業巨擘,盛世集團的老總裁。年輕女人,僕人是和他一起被送來的。
年輕女人的傷勢最複雜,中度腦震盪,身上有多處擦傷,下身出血過多,幸好大人沒事。只是身子瘦弱,有些貧血,似乎幾天沒有進食的緣故。
僕人則是胸骨破裂,顱骨出血,有生命危險,還在重症監護室搶救中。
老總裁的傷勢,在腿腳,折斷,而大腿處被青松枝椏劃破,動脈大出血,急速輸血中。
也許就是命中注定,注定安永遠怎麼也脫離不了苦海。
這樣大的醫院,血庫那麼多,竟然沒有符合邵明的血型!邵年軍自告奮勇,已經獻出出了很多血,卻還是不夠!不過醫生盡了最大努力,還是將他挽救過來。
安永遠的小手術已經做完,在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已經醒了。她閉著眸子,卻感到一抹熱切的熟悉的目光。
熟悉的男聲低啞至極。卻說著她聽不懂的法語。
她的心中卻有些苦澀。為什麼,不讓她一了百了?頭好痛,痛得還不如死去利索。
她想她這輩子過得太離譜。邋邋遢遢,將將就就,寥寥草草。什麼哭啊痛啊傷心難過,對她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她沒有成就感,也沒有過過踏實安穩的生活。她沒有理想的工作也就罷了,難道她的生活也要這樣,一團亂麻?落落魄魄?
她為什麼擺脫不了,現世的折磨?
「安永遠,安永遠,你醒了麼?你能聽到我說話對不對?安永遠,我們過幾天就回國,好不好?」
衛斯銘急切的聲音傳來。
她的耳畔全部都是陌生的法語。突然而來的母語,讓她的雙眸一熱,幾乎流出淚來。
他追她追到了法國嗎?
她不敢相信,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呢?
緩緩地睜開眸子,微瞇著,卻看到衛斯銘熟悉的臉龐。她終究還是一怔。
刺眼的燈光照進她的眼睛,眼睛的痛感襲來,她閉上眼眸,眼淚便熱熱地流淌出來。
簌簌流淌。
她被推到了一間安靜的病房,醫生護士都走了之後,她的耳邊終於清靜了。
卻是忽然,頭上湧來的劇痛,比方才更加強烈,強烈得讓她受不了。
感知能力似乎這才回歸。她的腹部下身,似乎也很痛,渾身的酸楚感,愈加清晰。
靠,麻藥散去,就不能給她來一針止痛的?娘的!
她習慣性的在心頭開罵,雙手緊緊地握著床單,渾身開始冒虛汗,眼淚幾乎要流光了。
「疼麼?」衛斯銘低低柔柔的嘶啞聲傳進她的耳朵。
他是難以置信的驚喜,救護車來的時候,他一路上緊緊地握著她的冰涼的手掌。他說的話她似乎是聽到了,她竟然皺起眉頭,輕輕咳嗽了一聲。
邵年軍衝到樓下,看到衛斯銘的時候,渾身一陣,繼而抱起邵明蒼老的身子,和救護人員一起上車。
救護車呼嘯而行的時候,他們在同一輛車上,誰也沒有看誰。
心中卻同時牽掛著安永遠。邵年軍在經歷大悲之後,也發現了安永遠似乎還有生命特徵,只感覺心頭的負罪感,稍微減輕。
有衛斯銘在,他知道,安永遠絕對不會出事!他從來都是憎恨衛斯銘的,卻沒想,在對待安永遠的事情上,他竟然那般相信他。
當醫生告訴他們,安永遠大出血,邵明也大出血的時候,他們都怔了怔。
還沒到醫院就開始配血型,二人竟然是同一血型,且血庫裡這樣的血型,稀有的很!
邵年軍說,我和我爸的血型是一樣的,抽我的血,無論如何,都要救活這兩人,他們對我來說,很重要。
衛斯銘只是緊緊地握了握拳頭,他沒有想到他們三個人的血型竟然是一樣的!邵年軍的表情,也是很震驚。而更讓他震驚的是,安永遠的大出血!
她,竟然……
他對於邵年軍,是恨。然而,又不能繼續恨。儘管他的女人,是因為邵年軍和邵明而危在旦夕。
生命,當然就是上蒼開的一個玩笑。以前他不在意,也不曾留意,緊緊以為,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情愛糾葛的遊戲。安永遠到死也都會是自己的女人!
他沒有想到,安永遠竟然有著這樣的身世!他深深地懊悔,為自己曾經那樣對她。
她應該是一個甜美的女人,有著甜美的家庭,嫁給一個讓她過上甜美生活的男人。
可,她出生就沒有父親,成長單親,初戀受傷,工作受挫,後來遇到他,又拿她當做擋箭牌,結婚以後,還被自己逼著和自己配合,在他膝下承歡……
她是不是一直都在強顏歡笑?
而現在,比自己跳樓的,竟然都是和她有關係的人!荒謬的是,還是她的初戀?!
衛斯銘又感到慶幸,慶幸自己是她的男人,慶幸她終究還是將自己,保護得那麼好。
這樣一個倔強而樂觀,樂觀而伶俐的女子,哪怕她經歷了再大的風霜雪雨,她都能挺得過來!
可是,她跳樓的時候,他明顯得感覺到了她的脆弱,前所未有的脆弱!假如剛才她出現什麼意外,他一定會在有生之年,將這裡夷為平地!
幸好,幸好,她活過來了……他籌備,著手,只要她一句話,邵明和邵年軍,都要受到他的報復!
「疼麼?」他一臉心疼,俯身坐在床沿,很想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可是醫生說過,她需要休息,靜養。他只好伸開手臂,俯身輕輕地抱著她的身子,然後抬頭,看著眼角滿是淚水的她,蒼白的臉頰。
她只是閉著眸子,緊緊地握著床單,小臉皺皺巴巴的,很痛,真得很痛。他看得揪心。
「醫生,醫生!」他站起身,猛然間衝出了房間。
醫生卻是告訴他,她的止痛針已經打過很多了,不能再打了。
難道只有忍著?
悻悻地回到病房,他還衝著法國醫生發了一頓無名火,幾乎要把他今天經歷的所有的怨氣,都發出來。醫生無措,只總結出了一個道理:中國男人,真不好惹。
「老婆,」他怒氣沖沖地回到病房,見了安永遠痛苦的模樣,又轉瞬變為極其溫柔的口吻。
「老婆,止痛針沒有了,咱不打了,我給你止痛,好不好?」他幾乎用乞求的聲音,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
安永遠睜開眼睛,眸子裡的幾乎沒有光芒,只是那般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閉上,雙拳緊握著,手骨因為狠狠地攥著而發出慘白的顏色。
她不說話,她也不回答他。至少,她睜開眼眸看了看他,那就代表著,她還是理自己的?
衛斯銘心頭湧上一陣欣喜。以後,他要加倍地疼愛她!
他緩緩地俯下身,將她緊握著的手心掰開,手指鑽進她的指縫,十指緊緊的相扣。怕她的左手因為她剛才的動作而鼓了針,他特意地放平手指,讓她抓著自己的手指。
他輕輕地將自己的身子俯在她的上身,懸出空間,怕壓著她。然後低頭,看著她純白的乾澀的唇,吻了上去。
吻是輕輕的,很輕很輕。在她柔軟的唇上輕輕地摩挲著。她因著疼痛而微微咬著自己的下唇,因為他柔軟而溫熱的唇的相觸,而緩緩地放開。
這是止痛藥?
衛斯銘的雙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因為疼痛而緊緊地回握。他的吻持續了很久,卻只是輕輕的淺淺的吻。
她忽然來了氣,似乎這個止痛藥,一點作用都不管用,她哪裡疼的,還是那麼疼!
「這是止痛藥?」她的嗓子沙啞著,發出輕微的粗啞的聲音。衛斯銘的唇就在上方,一說話就碰到。
「不管用!去死吧,毛毛蟲!」她說。
衛斯銘擰著起了眉。明顯的感到手心的她回握的力氣。她終於開了口。他的心頭湧上一抹熱流。可她開口,竟是罵他?
毛毛蟲,是罵他沒有給她伸出舌頭來個舌吻,還是罵他那裡不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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