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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廟會見聞 文 / 藍惜月

    第二百六十八章廟會見聞

    為了表示對先帝的尊重和懷念。(小說手打小說)梁孝帝即位初期,仍沿用先帝年號,直到第二年才改元景泰——很有象徵意義的年號,可惜還是挽回不了景州陷落的命運。

    景泰元年四月二十八,距陳致遠的西北軍撤走才一個多月,景州便失陷了,趙、靖兩國的先鋒營已進入通往北方的另一州府——衛州。再往前,可就是緊鄰上京的定州了。照目前的形勢來看,梁亡國之日為時不遠,比俞宛秋先前估計的十年八年快了許多。只能說,梁國氣數已盡,境內諸侯林立,個個都想趁亂分一杯羹,沒兩年功夫,就把梁國弄得跟個夾心餅乾似的,國土面積越縮越小。景泰,眼看就要成為最後的年號,孝帝,也要成為末帝。

    此時季屬仲春,四野明媚,道旁桃花灼灼。綠柳迎風。俞宛秋坐在飾有金鳳的八寶鸞車裡,遠遠地望著景州城樓上懸掛的趙、靖兩國的軍旗,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那些旗幟,一左一右,壁壘分明,卻又互相呼應,彼此映襯,既對立又和諧,只不知,這種和諧能維持多久?

    自兩國結盟以來,她總是想起楚漢相爭。楚漢何嘗不是盟友,作為反抗朝廷的義軍,他們也曾把酒言歡,誓師進攻秦都咸陽,並約定誰先進入誰稱帝。如今的趙、靖兩國,雖然口頭上沒這樣說,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吧。離上京越近,面臨的抵抗越強大,越需要兩國通力合作。但同樣的,離上京越近,兩國越離心,因為,上京皇城中的那把黃金寶座上,只能坐一個人。

    駛入景州城門後,車速變得很慢,因為道旁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車過之處。百姓紛紛跪伏,就像風刮過的麥田,一壟壟呈倒伏狀。俞宛秋一眼望過去,正好看見一個躲在人後的瘦削書生本來不想拜的,卻被維護秩序的士兵一腿掃向膝彎,差點變成狗啃泥。

    俞宛秋忙掉開眼。作為戰勝國的眷屬,喜悅和自豪是肯定的,但看到這樣的場景,仍免不了悲憫。她從不認為自己的軍隊就是正義的,改朝換代,無非是東風壓倒西風,勝者為王敗者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今日是梁軍攻陷南都,跪在道旁的,就要換成她了。

    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有些表面功夫卻不得不做。昨日,梁瑾瑜派人送信到趙營,說今天正好是藥王節,他提議,不如藉機熱鬧一番,活躍一下城中因戰敗帶來的死氣沉沉的氣氛。趙國君臣立刻就同意了。

    其實,「藥王節」本是民間節日,朝廷官員很少摻合的,更遑論勞動一位國君和一位儲君親臨。但俞宛秋也明白,非常時期,作為佔領軍首腦的靖帝和趙太子,出席這樣的場合也算是「與民同樂」,是個收買人心的好機會。從來開疆拓土難,收服民心更難。梁國諸帝自詡正統,從來都是高坐在深宮那把交椅上,極少出宮活動。即使強敵壓境,京城各門設立新兵招募處,也沒聽說哪位梁帝親臨過。

    鸞車穩穩地停在藥王廟大門口,看著伸過來的那隻手和深紫暗紋袍袖,俞宛秋只稍微怔了一下就握住了。她以為這人會和梁瑾瑜一起,在前面接受百姓朝拜的,沒想到會在這兒等著她,親自攙她下車。這讓她訝異之餘又會心而笑,因為,這讓她想起了現代的政客們,公共場合帶著妻子,十指緊扣秀恩愛,是很能征服一部分人心的,尤其是女人心。

    掃了一眼週遭,發現人流中女子的比例委實不少。貴家夫人千金,頂多戴個面紗,或拿個團扇半遮著面,普通百姓家的婦女,則青布包頭。就算整張臉都露在外面也沒見有人側目。看見趙太子對太子妃如此溫柔體貼,女人們眼中儘是羨慕之色。佑熙同學的無意之舉,的確收到了明星政客的效果。

    俞宛秋今天未戴面紗,也沒拿團扇,要親民麼,遮遮掩掩算什麼。

    雖說出祭的目的是為了體現親民,實際上從山門到大殿這幾百米的距離,何止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連兩邊跪拜的百姓,偶爾一抬頭間警惕的眼色以及似曾相識的面孔,也看得出是從護衛營或別的部隊中抽調出的人手,一路上的百姓中不知夾雜了多少便衣。

    再往裡走,大殿前那個卓然挺立的身影,黃袍上的金龍似要騰空而起,笑得無比真摯的,不是梁瑾瑜卻又是誰?

    見趙太子夫婦出現,梁瑾瑜跟手下交代了一句什麼,隨後大步走過來,旁若無人地說:「賢伉儷姍姍來遲,莫非昨夜……」

    俞宛秋氣不打一處來,聽他那腔調,再看他那促狹的笑容,您好歹也是割據一方的梟雄。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中,莫非您還想開黃腔,拿夫妻閨房秘事打趣不成?

    果然趙佑熙也接受不了這樣虛偽的「親暱」,原本帶著笑意的臉略略有些暗沉,趕緊打斷他的話:「路上行人多,走得很慢。」

    梁瑾瑜也收斂起調笑的語氣說:「是啊,全城百姓都出動了。」

    這時幾個打扮得華貴靚麗的女人迎了上來,俞宛秋只認得其中一個是何若歆,另外幾個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想來都是梁瑾瑜的嬪妃。

    何若歆還未開口,她身後一位身著白底蘭花繡襖。淺藍色襦裙的麗人搶先道:「難怪良妃姐姐總是讚不絕口的,太子妃果然天姿國色。」

    另一紅衣美人緊跟著說:「就是,我們靖國皇宮號稱美女如雲,哪裡尋得出這樣一個來。」

    俞宛秋努力維持著疏離的笑容。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公然對一國太子妃評頭品足,即使是誇讚,也讓她心裡不舒服,淡淡地岔開話題:「路上走得慢,勞幾位娘娘等著了。」

    又是蘭花美人掩嘴笑道:「是太子妃殿下生得太美,把路上的百姓都看呆了,不知道讓道,聽說差點被堵住了?」

    一個「死」字,讓俞宛秋身邊的隨員面現怒色,俞宛秋深吸了一口氣,忍著沒搭理她。到底是公共場合,若爭執起來,不管誰有理誰沒理,都一樣地丟人。

    其實,與其說他們遲到,不如說梁瑾瑜帶的人早到了。這會兒離祭禮開始還有一刻之久,所以並沒有什麼好愧疚的。

    很快女眷們的身份就在互相介紹中明瞭了。趙國這邊陪同太子妃前來的是景州當地最有名望的幾位夫人,反觀靖國那邊,清一色都是宮妃。

    這一點令俞宛秋頗為不解,若說所謂的帝王心術,梁瑾瑜肯定比她的丈夫要深諳此道,借由慶典的機會跟本地士紳打好關係,有百利而無一害。雖說梁國的守城官員死的死逃的逃,降的只是一部分,但影響人心向背的,除百姓本身外,就是當地有名的望族世家,拉攏了這幾家,等於拉攏了整個景州的上層社會。所以這次陪同俞宛秋出席祭祀大典的夫人中,除了兩位敗軍將領的家眷,其餘的都是世家夫人。

    至於那兩位敗軍之將,一個已降,一個在逃。

    在俞宛秋看來。牟翊這手相當漂亮,釋放出的信息非常豐富。這等於向所有人表明了趙國對敗軍將士的態度,不管是逃還是降,趙國都會善待他們的家眷。至於戰死的,他們也會好好安葬了那些人的遺骸。

    梁瑾瑜平日狡詐如狐,厲害到能赤手空拳建立起一個地下王國,而後由暗到明,蠶食掉整個靖王府的勢力。他居然沒想到這一層,僅讓自己的嬪妃出席,讓俞宛秋頗覺意外,如此心思縝密之人,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疏漏?

    待女賓走近,主殿大門嘎嘎而開,梁瑾瑜和趙佑熙互相拱手謙讓,然後幾乎同時抬腳跨入門檻。女賓隊伍則在門前停住了,眼看右邊的石獅旁人滿為患,俞宛秋被幾個隨行的世家夫人推到左邊,幾個人同時出身催促:「快上去啊。」

    俞宛秋露出茫然之色,身後兩個女兵營出身的隨扈不由分說,架起她就往石獅子上放。她這才發現,右邊的石獅子上已經坐了一個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位陰陽怪氣的藍衣美人?據說她是靖帝在壽州新收的妃子,姓何,目前最為得寵,伺寢後的第二天被封為婕妤。何若歆說起這個姓時,透著別樣的親熱,也透著別樣的酸味,甚至有幾分詭異。

    俞宛秋本來還沒覺得有啥,偏偏茗香在她耳邊說:「這個何婕妤長得跟您有幾分像呢。」

    聲音很小,卻恍若驚雷,當時俞宛秋的臉肯定紅透了。真正是又羞又惱,恨不得一腳把梁瑾瑜踢到陰溝裡去做老鼠,從此再不要見人。暗裡覬覦她就算了,還明裡弄個長得像她的在身邊。幸虧趙佑熙從不注意別人的女人,要不然,即使為顧全大局不好當場翻臉,過後也決不會干休。

    到這時她這才悟出,何婕妤看似主動親熱實則句句挑釁的行為因何而來,敢情這位自己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定會兒孫滿堂!」看俞宛秋穩穩地坐上了石獅子,隨行的夫人齊齊說著吉祥話。

    「表妹早就誕下了麟兒,還跟我們這些無子的人搶獅子。」何若歆不依地扯著俞宛秋的衣袖,作勢要把她扯下來。

    「兒子哪會嫌多。」趙國這邊的人護著自己的主母。

    原來石獅子是吉祥物,長年跟著藥王爺爺受香火供奉,也有了靈性,就如送子娘娘一般,能讓無子的婦女心想事成。

    俞宛秋自不會信這些,何況她也並不想在軍旅中受孕,故而很快就滑下來,親手扶著何若歆騎了上去。

    正式的慶典開始,鼓樂齊鳴,香霧繚繞,如此肅穆的氣氛中,俞宛秋還是能時不時地感受到何婕妤的冷眼,她再鎮定自持,心裡也難免煩躁。看何婕妤嫉恨的樣子,再回想初見時,那張雖然酸氣沖天但並不驚訝的臉,俞宛秋可以肯定,何婕妤早在見到她之前,就已經聽說過她的長相了。

    是何若歆從中挑釁,還是梁瑾瑜自己說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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