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下氣悶,直將手邊幽魔君主留書攏作一團,棄之一旁,至於他留贈之物,此際滾落於書案側,初一看平淡無奇,再一看靈息內蘊,我一時將此物托於掌心,定定注目,好半晌回過神來,實在是苦笑不已,只道靈獸長一廂情願,幾多荒唐,羽帝言行古怪,不知所謂,而今就連這幽魔君主,不知何時也學會了這一番彎彎繞繞……
我思及此連連搖首,心下茫然惶惑,卻說我明明性冷不願與他人多作糾葛,為何偏偏這一眾人還非要與我牽扯不清,難道說於人前我真有何舉止失當,徒惹誤解?
一時間頭疼不已,我不由閉目緩息,只想遠離這一切錯綜亂麻,不想錦瀾殿榻上靜坐未有片刻,忽又聞內務官急報,竟道溯涵宮我族守衛與靈獸長起了衝突,事態嚴重,定域王妃急請我親臨一見,我聞此不由重重一歎,尚不及收拾起混亂不堪的心情,又只得催靈直往溯涵宮而去……
溯涵宮外大浪翻騰,我族侍衛嚴陣以待,但見得宮門前定域王妃與靈獸長對面相持,此際麒麟滿面怒色,厲聲直喚鼎貞道,「貞兒,今時本座再問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莽原?」
而鼎貞不知麒麟因何會突然如此態度,不由滿面無措,倒未料此際三河公主亦在當場,而龍漣素來不知輕重,小公主當下一步攔於鼎貞身前,竟指著麒麟大罵道,「靈獸長你什麼意思,你可是以為我二哥不在泱都,溯涵宮就任你為所欲為了?!」
龍漣話音落,麒麟冷笑不止,當即便出言諷刺道,「好一個不知身份儀態的三河公主,尚未出閣竟敢於大庭廣眾下拋頭露面,撒潑放刁,怎麼,你那龍帝哥哥生平最擅人前偽裝,道貌岸然,難道竟不曾教會你要守禮自重?」
靈獸長言出,龍漣更是氣急,只道上次白沙驛小公主不知進退,已累我失盡顏面,今時溯涵宮,她依舊不辨好歹,只怕是更要叫我難堪,而如今我自遠處行來,近前竟不覺卻步,入眼見得麒麟滿面森寒,一味欲將鼎貞帶回莽原,我心下瞭然,知他此番必是動了真怒,也許這靈獸長根本不是想與我形同陌路,只怕往後,他大約是要與我誓不兩立了……
我腦中思緒,心下暗沉,尚不及近前表態,不想已被鼎貞一眼覓得行蹤,此際定域王妃一見我,立時面露喜色,她移步直往我來,口中亦高聲喚道,「皇兄!」
這一聲皇兄喚得我尷尬不已,亦喚得四圍眾人俱注目於我,而鼎貞不知我與麒麟之間誤會重重,當下開口,急急問道,「「皇兄,你與我阿哥到底怎麼了?」
我為她一問實不知何從答起,不覺搖首,勉強扯出些笑意安慰道,「貞兒莫急,你先帶龍漣退於一旁,皇兄與靈獸長之間有些誤會……」,不想我言未畢,尚不及鼎貞回應,麒麟鼻間冷哼,他當下一步搶上,錯身近前便要扯過鼎貞而去,而鼎貞見此驚慌,無措時拽過我衣袖,急聲直道,「皇兄,我不要走!」
情急下我亦顧不上許多,當即攬過鼎貞護於身側,回身一手格開麒麟,不由怒道,「鼎華,你這是什麼意思?今時既是你我間事,又何必牽扯貞兒?」
不想我話音方落,麒麟冷笑不止,此際他劍眉微挑,直嘲弄我道,「哦?你我間事?萬分抱歉,本座實在不記得與你龍帝陛下之間有過何事,今時本座只想帶自己的妹妹回莽原,怎麼,這又妨礙到你了?」
麒麟言出,我不由滿面尷尬,心下大怒卻又不知何從怒起,一時無言竟只知搖首歎息,倒未料一旁龍漣性急,想來小公主方才為麒麟嘲諷,懷恨在心,此際她昂首怒目於靈獸長,張口徑道,「貞兒嫂子是我二哥的王妃,你憑什麼說帶走就帶走?」
只道龍漣刁橫是真,然而今時她一語倒不假,我聞此方欲接口往下,奈何未及出言,卻見麒麟笑得愈發諷刺,此際靈獸長冷冷注目於我,卻答龍漣道,「三河公主此言妙極,怪只怪你那二哥無能,本座實在看不得貞兒因他牽累東海受苦,當然,本座更容不下自己的妹妹為人引誘,鬼迷心竅,萬一日後做出什麼背德不堪之事,壞我靈獸族皇家清譽!」
麒麟言出明顯意有所指,此際莫提鼎貞聞言色變,當下尷尬放開我衣袖去,縱連一旁龍漣亦是滿面複雜,一雙眸子定定注目於我,不辨心思,而我見此實在是窘迫惱怒,一時與麒麟相視,怒聲直道,「靈獸長你到底什麼意思?今時朕不妨實話告訴你,貞兒是龍溯明媒正娶的妻子,亦是我水族定域王妃,今日無論如何,朕都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我話音落,麒麟眉間不屑,面上嘲諷之意愈濃,此際靈獸長上下打量於我,視線游移,竟仿似滿含玩賞之意,而我為他注目渾身不自在,一念起昨夜種種,竟不覺面上發燙,連帶手足亦要無措起來。
我心底恨得咬牙切齒,一時偏過頭去,不再與麒麟視線相交,奈何靈獸長目光灼灼,游移於我身益發放肆,他當下搖首輕笑,開口竟朝我道,「龍衍,你可真叫本座無話可說,只道夜半男人身下,你明明千嬌百媚,萬種風情,怎麼一到白天就能換了副面孔,竟還要與鼎貞這樣的傻姑娘玩純情?」
麒麟言出,我已不敢去看鼎貞與龍漣反應,羞極怒極,渾身發抖,而麒麟笑的得色,他一時面向鼎貞,冷聲又道,「貞兒,你若是執意留在水族,阿哥也沒有辦法,但有一點你要記住,你身為定域王妃只可一心記掛於定域親王,若是你癡心不改,還對這放浪不堪的龍帝陛下抱有幻想,那麼日後所有苦果你自己嘗,到時候千萬莫怪本座今時不曾提醒,也千萬別指望本座會顧念親情,施以援手!」
麒麟話音落,鼎貞滿面無措,她直直看向我,不知是探詢抑或是求助,而此際我為麒麟百般諷刺,早已是無地自容,當下實不知該如何回應於她,一時間好生尷尬難堪,片刻靈獸長轉身欲走,而我見此竟是心急,不由一步而前,阻他去路,開口只道,「靈獸長請留步,今時有些話,朕必須要與你說清楚。」
而麒麟受我所阻,面上鄙夷之色愈濃,他當下不以為然道,「無妨,若你龍帝陛下不介意定域王妃與三河公主在場,那本座奉陪到底。」
「你……!」,麒麟言出,我氣急張口結舌,只道今時他必是打定主意與我百般難堪,而我又恨自己昨夜放浪,無從辯駁,一時怒目於他,除卻氣悶,竟是絲毫不得法,直至半晌僵持,靈獸長不住搖首,冷笑聲聲,終對我道,「好,既是你龍帝陛下欲訴衷腸,那本座就與你個面子,借一步說話。」
言畢,靈獸長催靈縱身,瞬及已至離燈湖對岸,而我見此提氣跟上,至無人處開口第一句只道,「鼎華,那冷牙玉並非我贈予鳳百鳴,這一點我希望你不要誤解。」
不想我話音方落,麒麟一聽那冷牙玉,當即怒目,此際他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我看,張口又是漫溢嘲諷,當下竟道,「不是你送給鳳百鳴,那如何在鳳百鳴之手?難不成是你二人床上情濃,羽帝乘機摸走的?」
只道他屢屢猜疑我與丹鳳有苟且,事到如今為他說的多了,我竟然已消弭了怒意,徒剩下苦笑,我一時搖首避而不答,只知自顧自解釋道,「鼎華,我求冷牙玉活人性命,救的的確是羽族之人,但是與羽帝一毫無干。」
言至此,麒麟不語,片刻沉默,我舉目於離燈湖煙波浩渺,不覺長歎道,「我青龍衍繼位千年,世人皆道性冷無情,的確,傳言不假,我是不懂感情,直至前時落難,我一路輾轉,途中為羽族如歌王搭救性命,方才明白何為真情,方才知曉愛人彌足珍貴……」,我言未盡,一念起如歌,心中溫暖哀傷浮浮沉沉,一時低首苦笑,略略平復心緒,再抬首只朝麒麟道,「鼎華,實言相告,我愛的是羽族如歌王,求冷牙玉亦是因他而起……」
其實如今,我之所以坦誠相告,並非是指望麒麟會原諒因我疏失,冷牙玉流落羽帝之手,只是希望他能明白感情一事不可勉強,一廂情願不過都是荒唐,然而此際我話不曾完,麒麟立時揮袖打斷,靈獸長一時目視於我,笑得古怪,他張口竟道,「龍衍,事到如今,本座真是越來越不認識你了,本來總以為你龍帝陛下守禮面薄,羞提情事,不想今時你恬不知恥,一個羽帝不夠,又來一個如歌王,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是在向本座標榜你淫/亂不堪的情史麼?怎麼,你龍帝陛下就對他羽族這麼垂青,君臣兄弟,都上了你的床!」
「放肆!朕說了,與羽帝一毫無干,你為什麼總是不相信?!」
卻說我好容易平心靜氣,只想與他解釋清楚,不想這廝冥頑不靈,總是一味污蔑苛責於我,我當下氣悶,直是搖首,再開口身心疲乏,不由朝他道,「算了算了,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你既是要與朕形同陌路,那就形同陌路好了,你我間本該就形同陌路,朕無話可說。」
我言出轉身欲走,未料麒麟不依,他一手扣於我腕上,諷笑連連,出口又道,「怎麼了,無言以對了,撒謊撒不下去了?好啊,就當你所言是真,如歌王是你的「愛人」,那昨日夜半,你衣不蔽體,嬌滴滴偎在羽帝懷裡算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那如歌王不曾滿足你,你龍帝陛下飢渴難耐,又邀羽帝滄浪驛私會野合?」
麒麟言語不堪,我氣急面色發白,一時出言否認,只知連聲道,「昨夜我與羽帝不過是個誤會,我與他沒有任何瓜葛……」
「誤會,又是誤會!你到底有多少誤會?」此際麒麟聽我提及誤會又是大怒難忍,他當下恨恨將我拽入懷中,附於我耳邊森然道,「那你老實告訴本座,昨天夜裡你到底在哪個身下發騷發/浪了,你到底讓誰上了你?」
只道昨夜放浪是真,百般淫/亂無假,此際我聽得麒麟言語如此尖刻淫褻,不由又念起自己於金翅身下勾引撩撥,委實不堪,我當下面紅耳赤,張口結舌,尚不及回神,麒麟一手死死掐於我腰側,竟又高聲怒道,「說啊,你倒是說啊,那如歌王不是你的愛人麼,你有什麼好羞恥的?怎麼,今時龍帝陛下這般支支吾吾,莫非昨夜不是羽帝,不是如歌王,竟還有其他什麼人?!」
麒麟言出,我羞急只知胡亂辯解,一時連聲直道,「沒有,沒有,鼎華,我……」,我愧赧之至手足無措,出言愈描愈黑,而麒麟目光露骨,絲毫不掩淫意鄙夷,他一時抬手掐於我面頰,諷笑連連,「龍衍,你可真是謊話連篇,不可救藥,你當真以為本座不知那羽族如歌王是什麼人?」
靈獸長言至此,見我略有不解,當下接口又道,「前時你龍帝陛下廣發詔貼,金鸞如歌是你親自為三河公主挑選的駙馬,是你自己默認的妹夫,怎麼這才幾天時間,公主沒嫁出去,駙馬倒成了你青龍帝的愛人?我說龍衍,你到底還要不要臉,莫非時至今日,你就為騙本座相信你與丹鳳之間清清白白,就連自己妹妹,妹夫的臉,一併都不要了?!」
麒麟百般嘲諷,句句指我淫/亂無恥,可悲可恨我縱有千般理由,此刻竟也是無從辯駁,我一時急火攻心,只知勃然道,「麒麟,你給我住口!今時如歌已不在人世,朕不允許任何人對他有絲毫不敬!」
我言出滿含怒意,卻未料麒麟絲毫不見忌憚,此際靈獸長鼻間冷哼,當即不屑道,「龍衍,你是不是騙本座騙出癮來了?如歌王已逝,虧你說得出口,你忘了當初莽原求親,本座並非沒有見過那金鸞,若是他死了,那昨日血王蓮山上擊敗靈麈,奪取血王蓮丹的是誰?」
麒麟話音落,我一時語塞,只道這一切繁雜俱是我私人感情,其間牽扯多少我水族內務,又牽扯多少水羽爭端,為何今時我竟要與他靈獸長解釋?真真是好生滑稽!
思及此,我沉默不語,奈何麒麟不依不饒,他大約以為我心虛,當下面色陰沉,竟又冷聲諷刺道,「怎麼不繼續辯駁,不繼續做戲了?你青龍帝不是最擅長做戲麼,想當初你我莽原初會,天知道你扯了個什麼子虛烏有的身份,國宴上做出幾番純情嬌態,引誘本座,惹得本座日夜思念,誰曾想泱都重逢,你搖身一變龍帝之尊,裝傻充愣,欲擒故縱,又擺出一副冷情冷性傲然之姿……」
靈獸長言至此,意猶未盡,他連連搖首,眸間怒恨交雜,竟又道,「就算那之後莽原困你是本座有錯,可是你怎麼不想想,若非是因為太愛你,我又何至於失了理智,滿心只想與你廝守一生?再說那之後,本座幾番道歉,冷牙玉幾番相贈,你若實在不能原諒我,為何不明說,你為何要一邊強調自己清高不可攀折,一邊卻又百般勾引撩撥……」
靈獸長愈說愈得勁,滿口俱道我淫/賤無可救藥,而我氣悶無從可訴,一時甩袖打斷道,「夠了,都是朕的錯,冷牙玉就是朕送給羽帝的,如何?」
我話音落,麒麟面色極度陰沉,他立於離燈湖畔,良久無言,而今時溯涵宮我為這廝嘲弄污蔑,於鼎貞龍漣面前失盡顏面,一時郁氣未出,不覺竟朝他反問道,「鼎華兄費了好大口舌,然而有一點朕實在是不懂,只道你靈獸長口口聲聲說朕勾引你,撩撥你,今時朕只問一句,卻說朕是抱著你了,還是摟著你了,還是說朕自己脫了衣服,求你愛撫操弄了?」
我言出自己亦不由一愣,回過神來面上火燙,難掩羞慚之意,只道今時我大約真是氣瘋了,連這等淫詞穢語也講得出口,而此際靈獸長聽聞我言,雙目赤紅,神色癲狂,大有一手掐死我之意,我見此不覺苦笑,一時偏過頭去,錯身自他身側行過,只冷冷道,「鼎華兄,如你所述,自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斷義絕,再見形同陌路。」
我言畢,逕自前行,忽又念起鼎貞一事,一時回首再朝麒麟道,「還有,貞兒既為我水族定域王妃,那龍溯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你不必擔心。」
離燈湖浪起浪息,我一時緩步,直往對岸溯涵宮宮門前去,而麒麟良久不言不動,正待我欲提氣凌波湖上時,靈獸長忽而於我身後嘶吼道,「龍衍,你給我記清楚,你最好記清楚你今天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因為終有一天,你會求本座,你會求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再相見(……),怎麼可能會形同陌路?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陛下,你悠著點,靈獸長變身禽獸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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