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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鬩牆 文 / 雲水吟

    當夜相爭,大約是我今日漓水河岸斬羽族之鋒芒,抑或是羽族兵將為我一番話所懾,再或者是厖夷勇猛不可當,直至凌晨時分,戰事稍緩,羽族大軍果是退去百餘里外,我立於漓城關城樓之上,因日暮時大耗真力,不覺竟有些手腳虛軟,而九嬰於我身旁,誠惶誠恐,鎮海將軍俯身行禮,直向我道,「微臣無能,若非陛下親臨於此,只怕我水族千秋漓城將毀於我手,微臣懇請陛下降罪責罰!」

    九嬰一代名將,失敗於他必是不可忍受的恥辱,然而沙場征伐,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此一役,羽族攻勢迅猛,漓城之圍錯不在他,我見他如此自責,忙彎腰將他扶起身來,搖首道,「九嬰叔父無需自責,此戰事出突然,其中艱苦朕心中明白,日前朕歧門調兵,遣厖夷相助實乃事態緊急,未能及時與你相商,還望叔父莫要介懷。超速」

    而九嬰聽我喚他叔父,更是不敢起身,他抬首直視於我,面上表情複雜,下一刻竟忽而拜服於我面前,口中直道,「陛下折殺微臣,折殺微臣」,他不住搖頭,語帶懊悔之意,又道,「都怪微臣魯莽,竟會聽信謠言,誤以為陛下……,這才會貿然挑起爭端,造成今時境地,陛下寬厚仁德,非但未曾對我降罪論處,尚處處以微臣為念,微臣……,微臣心中感念無可言喻,唯一句能表我心意,此生九嬰願肝腦塗地,以報陛下聖恩!」

    我心知九嬰此番挑起爭端必是因為聽信龍溯之言,他歷經兩朝,忠心耿耿,我又怎會不分青紅皂白,橫加指責,正是上前硬將他扶起身來,不由長歎一聲道,「既往諸事,事出有因,朕並不想追究,而今情形,不容再有任何閃失,朕只希望將軍與那厖夷合力一心,共退外敵」,說著我揮袖指向漓水之南,又道,「今時漓水河岸,依那羽帝態度,想必不會草草收兵,不日後歧門兵至,朕之心意,不僅希望你們能夠收復失地,還要長驅直入,縱使到不得九天,亦要攻下他羽族棲火、曇宗一線諸多城池,只道千年相爭,朕從未起過侵佔之念,奈何那鳳百鳴屢屢挑釁,實叫人忍無可忍,而今又正逢血王蓮盟會將至,我水族若還是一再忍讓,只怕五靈尊位不穩,九嬰叔父當世名將,朕相信你若能與那厖夷通力合作,定能不辱使命,不負朕之厚望。超速……」

    而九嬰聽我一番言語,不覺竟是涕淚縱橫,他幾度叩首謝恩,直叫我頗有些招架不住,我心知他必不會再對調兵厖夷心懷芥蒂,總算是解了後顧之憂,一時抬首,極目遠望,遠處星火點點,卻不知那鳳百鳴又該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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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漓水一戰後,我族士氣大增,兩日後歧門援兵至,一路乘勝追擊,未幾時日,漓城之南三座前哨俱已收復,前方危勢得解,我心中總算一塊石頭落地,是日,正是與厖夷巡查兵營,不想又接到泱都急報,信函為錦鯉所書,其上寥寥數字,卻是「親王有心出逃,望陛下速歸」,我閱畢心下一沉,而那厖夷未知何事,大約見我面色陰沉,也不敢多問半句。

    我當即召九嬰厖夷交代相關事宜,命他們不要將我離開軍中之事外傳,出得漓城百餘里,方才御風直往泱都,一路雲間穿行,我腹內思緒萬端,只道龍溯此次犯下欺君罔上之罪,即使我身為兄長,只當他年少意氣,因為太愛鼎貞而犯下滔天大罪,有心輕罰,奈何龍溯既起異心,甚至還有出逃之舉,卻叫我心感不妙,莫非我這年少溫厚的弟弟真如麒麟所述,是鐵了心要與我作對?

    離燈湖湖底宮室,水靈網縛,本該是定域親王清修之所,如今重兵把守,卻只為軟禁親王殿下,我一路往內,心底唏噓,方入得宮室深處,只見一眾御林軍由錦鯉帶領,正是與龍溯對峙,意料之外,那天祿公主竟也在場,此際鼎貞一手摀住半邊面頰,怯怯立於一旁,她一雙秋水美目盈盈淚光,一見得我踏入門內,面上剛露出些喜色卻又立時暗淡下去,似要上前喚我皇兄,卻又忽而退步,生生止住。超速

    我尚未瞭解情況,正是不解,不想龍溯見得我,卻朝一旁鼎貞大吼道,「看啊,你心心唸唸的情哥哥回來了,怎麼不撲到他懷裡去哭啊,反正你們倆背著我,也不知行了多少苟且之事,枉我昨夜出逃前,還不忘遣人去公主府接你一同離開,你居然給我通風報信!」

    龍溯說著,面上表情益發激狂,而鼎貞距他三步之遙,一雙眸子更是淚水漣漣,她正是抬手抹去眼淚,卻叫我瞥的這天祿公主如花似玉的面龐上赫然五道紅痕,我當即又驚又怒,不由朝龍溯厲聲喝道,「住口!你出逃能逃到哪兒去,一輩子流亡天涯?貞兒何罪,她阻你魯莽行事,你居然狠的下心,動手打她?」

    龍溯聽我這一喝,面色一沉,半晌他搖頭大笑,卻是愈加放肆,這廝直視於我,竟道,「臣弟不過是動手教訓自己的王妃,皇兄這就心疼了?也不枉她死心塌地愛著你,夜夜夢中喚的都是皇兄名諱……」,他說著意猶未盡,忽又指著我鼻子道,「其實貞兒也就是個傻子,她當你溫柔多情,還同我講什麼皇兄仁厚,即使我身犯重罪,也不會遭受嚴懲,卻不知道你青龍衍,根本就是個踏著父親屍體登上尊位的狠心帝王,區區一個弟弟,你還不是說殺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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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來我背負弒父惡名,外界傳言俱說青龍帝冷酷殘暴,我一直未以為意,然而今時,此話自龍溯口中而出,真真叫我心怒心驚,回過神來但覺一股寒意纏繞週身,一時無言,半晌沉默,我與龍溯四目相對,再開口聲音竟有些發抖,我喚他道,「阿溯,這麼多年,皇兄可有一絲一毫虧待於你?」

    我話音方落,龍溯低首不語,四圍氣氛陰沉至極,片刻,我揮袖示意錦鯉與一眾兵士退下,只道,「錦卿,你引定域王妃先行回公主府,朕與定域親王有話要說」,言畢,我回身朝鼎貞微微頷首,示意她先行離去,而鼎貞滿面淚痕,一時看向我,一時又看向龍溯,終是轉身離去。

    離燈湖湖底水靈燈燈影幽幽,徒余我兄弟二人對面相持,我一時長歎,只朝龍溯擺手道,「坐」,而龍溯滿面猶疑看向我,眉間神色極為複雜,我見此不覺搖首苦笑,又道,「自你成年封爵後,皇兄已有多年未曾與你長談,不想為兄不過一年不在泱都,今時相見,阿溯你卻當我是洪水猛獸,莫非在你心中,皇兄當真是冷酷殘暴,漠然無情的麼?」

    龍溯聽我此言,不覺咬牙,他搖首恨恨道,「當然不是,皇兄你對貞兒定是甜言蜜語,溫存柔情,若不然她又怎麼會著了魔似的迷戀你?」

    事到如今,他還是認定我與鼎貞不清不楚,只道那天祿公主純情,所做作為確有不妥,龍溯心存芥蒂亦屬人之常情,恨只恨當日碧海明珠一事我未及與他解釋清楚,便遭逢大難,流落輾轉經年,而今再說,卻已是愈發說不清楚,我心下郁卒,腹內焦躁,不由開口朝他道,「龍溯,皇兄若真是對貞兒存有私心,那為何當初莽原求親,不逕自將她求作青龍後,再說那時,靈獸族羽族聯姻在即,求她天祿公主為後,本是理所應當,若非皇兄知你癡戀鼎貞,又何苦親臨莽原,惹出這一番天大的禍端?」

    不想我此言既出,龍溯仍是不語,我一時念起他與龍漣幼時,即使他不善言辭,性格沉悶,對我卻從來都是恭敬有加,不知何時,他竟變得如此忌恨猜疑,一時心下感慨,不覺又道,「阿溯,你與漣兒單靈雙生,自幼體弱多病,母親故去後,數百餘年是誰日日為你二人護息養靈?直至你二人長成真龍,皇兄更是不遺餘力,予你們無上尊位,你自己說,這許多年來,皇兄有哪一件事對不起你,以至於你堂堂定域親王竟要勾結外族,陷自己兄長於凶險之地?」

    我話音剛落,龍溯倒仿似比我還要激動,他忽而抬首,直對我高聲道,「不錯,幼年時候,的確是你日日為我護息養靈,可你那是為了龍漣,從小到大,你就只喜歡龍漣,她要什麼,你什麼都給,我要什麼,你從來都沒給過!」

    我聽他此言,尚未及回神,而龍溯神色複雜,竟又道,「你哪一件事對不起我?你勾引鼎貞,就對不起我,不錯,我是與靈獸長密謀,將你困於莽原,可那麒麟什麼心思,他又怎麼可能傷你一絲半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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