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學斌的相遇是在下山的路上,薛明科這邊的侍衛押著十幾個土匪走在前面,薛明科至始至終握著佟月娘的手跟在隊伍的最後面。阮肖衛此時的心情說實話複雜不得不了,一直忍著不轉頭去看身後的兩人,可心裡卻無時無刻不注意後面的動靜。
好在佟月娘除了被薛明科握著手,其餘沒有任何的交流。
而就在這樣的隊伍排列下,和薛明科的隊伍碰上了。
薛明科聽到前頭侍衛的呼喚聲,鬆開佟月娘的手看了看她,從隊伍穿過去。
此時阮肖衛趕緊走到佟月娘身邊,看了看她:「你和我哥在廟門的前說了什麼話,怎麼他的態度和之前上山有了那麼大的不同。」
佟月娘淡淡的瞄了他一眼輕道:「不管你的事。」
輕輕淡淡的一句,讓阮肖衛噎了一肚子的火:「哎……你這……」話還沒說完,前頭的隊伍又重新的向前移動,而路兩邊薛明科和白學斌正動也不動的對視著,遠遠的就能感受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
阮肖衛望過去,一臉奇怪道:「咦……那個人好眼熟啊?」
佟月娘也看到了和薛明科對立的人,淺淺的驚呼了下摀住嘴巴急急的背過身,心裡一陣震驚。
『天啊,白學斌怎麼會在這裡,這時候不是該剛從西北啟程嗎?』鬱悶的按住額頭,佟月娘各種煩躁疲憊。
「你幹嘛背過去?難道你認識那個人?」阮肖衛雖然和白學斌從小就認識,但這一別三年,加上根本沒想到會在這遇到白學斌,所以只覺得這人眼熟也沒有立馬想起究竟是誰,只不過看到佟月娘這樣的舉動,不由的疑惑了起來。遂又轉頭細細的打量了起那人,終於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眼神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叫了出來:「白學斌?」
接著,阮肖衛然後又急急的轉頭看向佟月娘,眼神隱晦不明。
佟月娘深呼吸了下,轉過身觸到阮肖衛那不敢置信的眼神時,輕輕的別了下,抬腳從他身邊略過,垂著頭直接跟在侍衛隊伍後面往山下走去。
忽的一隻手攔在她的面前,佟月娘垂著頭頓了頓,抬腳往旁邊邁了邁,那隻手也跟著往旁邊挪了挪。腳再往兩一邊走了幾步,手也跟著縮回一些。
佟月娘重重的歎息一下,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人,因長時間的風餐露宿,本就麥色的肌膚顏色更加深了,不過也從另一面顯的更男人了。
佟月娘斂了下眼皮,平波無靜道:「請讓一下。」
「這就是事別這麼久,你唯一要對我說的話?」白學斌臉越發的冷了起來。
佟月娘抬頭看著他,面無表情:「我以為早就都說清楚了。」說完佟月娘繼續往旁邊邁了過去,想越過他下山,可手卻被白學斌狠狠的拽住,力氣大的佟月娘整個人痛都弓了起來。
阮肖衛見狀幾步上前,捏住白學斌的手腕,施加壓力道:「放開她,沒看到她疼的蜷起來了嗎?」
白學斌聞言冷冷的掀了掀嘴角,一把扯開阮肖衛的手道:「你不是為了我妹妹一直很討厭這個女人嗎?為什麼現在卻來替她說話,怎麼,也被這女人迷惑了嗎?」
阮肖衛視線移到佟月娘那張眉頭緊皺的臉上,眼神暗了暗,轉頭重新看向白學斌:「這是我的事情,現在你——把手鬆開,我們要下山。」
白學斌冷笑一聲,緩緩的收回手掌,冷冷的在佟月娘和雙胞胎兄弟之間來回看了看:「你可真不簡單啊,兩兄弟都被你迷惑的言聽計從。」
阮肖衛伸手想看佟月娘的手腕,卻被她輕輕的避了避,這一動作讓白學斌的眼神微微的沉了下。
佟月娘緊抿了下唇,誰也沒有看的垂著頭,看著山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
一時間,身後的三個男人彷彿被定住了般,誰也沒有動的只那麼直直的盯著她的背影。
終於薛明科第一個抬腳,然後阮肖衛緊步跟了上去,最後才是白學斌一臉糾結神情的緩步跟了過去。
馬背上,佟月娘坐在薛明科的身前,靜靜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之前在她要選擇跟哪個男人共騎一匹的時候,她忽略了一直讓她和他一起的阮肖衛,也無視了雖沒開口卻拿眼一直瞪視著她的白學斌,而是逕自走到默不作聲翻身上馬想要獨自離開的薛明科。
伸出手,就那麼靜靜的仰望著馬背上的他,等了好久,對方才伸手把她拉上去。
奔馳了好一會,馬匹的速度才略略的慢了下來,身後薛明科重重的歎了一聲氣。
佟月娘垂著頭,眼微微的動了動。
終究兩人沒再說一句話。
馬始終比馬車快,三天後一行人就全回到了京城。
而同一時間,佟月娘的去處又成了個問題。雖然有三個男人,但哪一個都不是她能去的,最後佟月娘選了一家客棧住下,約好明天薛明科帶她去齊府找人。
當晚佟月娘的房間裡來了兩個不速之客,一個是佟月娘已經見怪不怪的阮肖衛,另一個則是今天剛分別的白學斌。
當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彼此照面時,尷尬瞬間的蔓延開來。
「我這還真熱鬧。」自嘲的佟月娘笑。
白學斌和阮肖衛互看了一眼,各自別過臉。
佟月娘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拿著床頭的小油燈走到一邊的桌上,摸出火折子點亮桌上的蠟燭,沒多久房間裡亮堂了許多。
佟月娘看著兩個穿著深色衣服的男人,淡笑問道:「你們來找我是想說什麼還是問什麼?」
阮肖衛抿了抿唇,看了眼白學斌,清咳了一下沒有開口。
白學斌也跟著咳了下,側了□子不說話。
佟月娘低笑一下,輕輕歎了下氣看著他們:「你不說話,那我來說,我今天的話或許能解答你們心中所有的疑問。」
阮肖衛和白學斌同時看向她,眼神裡露著濃濃的疑惑,什麼話能解答他們心中所有的疑惑?
第二天,天微微發白,一夜沒有睡的薛明科站起身子,喚來丫鬟伺候洗漱。寅時正,薛明科看到了同樣穿著官服等著開宮門白學斌。
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倒是陸續而來的官員在看到忽然出現的白學斌,皆一陣的議論紛紛。
散朝後,對於沒有辦好交接便提前回來的白學斌,聖上罰了他俸祿一年,停職一年。當大家走出宮門的時候,熟悉的不熟悉皆搖頭表示可惜,因為之前奏折遞上來那可是好幾個大功,現在全因這小小的失誤化為了泡影。
「不覺的可惜?」人散後,薛明科問身邊並排走的白學斌。
白學斌搖搖頭:「禍福相依而已。」
薛明科聽了後淡淡掀了下唇,沒有作聲。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白學斌忽然開口:「我……昨晚去過客棧了。」
薛明科頓了下腳,只一下復又抬腳往前走。
「阮肖衛也去了。」白學斌繼續道。
薛明科嘴角輕扯,眼裡透露出一抹傷感。
「佟月娘說了一件讓我和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說到這白學斌停下腳步,眼神正正的看著薛明科:「她說已經告訴過你了,你相信嗎?」
薛明科停下腳步,轉過身直視著白學斌:「你信嗎?」
白學斌別過臉沉默。
「你什麼感覺我就什麼感覺,不想相信卻找不出可以讓自己不想相信的理由。」悠悠的薛明科道。
「所以你才說要幫她找到齊安易?」白學斌問。
薛明科看著前方:「因為這是唯一能檢驗她是不是在說謊的辦法。」
「我也去。」忽然的白學斌開口。
薛明科看著他。
「齊府,齊安易,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什麼結果。」
阮國公府,一匹馬快速的往城門奔去,目的青園莊。
齊府的氣氛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一大早,府裡竟然來了三位京城離位高權重的人,尤其跟誰他們一起的還是府裡那位被休掉的少夫人。
一時間大伙各種好奇和猜測,但同時也憂心是不是少夫人回來報復。
齊夫人眉眼古怪的看了看一邊的佟月娘,起身對著幾位大人行禮:「婦人見過白將軍、薛大人、阮世子,不知三位前來是為何事?」
「你的兒子在哪?」阮肖衛不耐這些禮節直接開口。
齊夫人愣了下,直接看向中間的薛明科,眼神透著疑惑,小心開口:「不知道世子問的是婦人哪個兒子,婦人一共有……」
阮肖衛直接打斷:「就是你那個和尚兒子,他在哪?」
那一句和尚兒子讓齊夫人立馬胸悶了起來,她最不舒服就是聽到別人議論她兒子曾出家的事情。
當下臉色有些悶悶不樂應道:「我家易兒正在寺廟為他父親祈福,不知道世子找他有什麼事情。」
「胡說,寺廟裡的人根本說沒人上去過。」
齊夫人聞言瞪大了眼道:「不可能,我家易兒已經在寺廟誦經念佛七八天了,怎麼可能寺廟的人說他沒上去。」
阮肖衛嗤笑:「誦經念佛,哈……齊夫人你恐怕還不知道那個寺廟已經被土匪佔了吧,請問你兒子給鬼念佛啊。」
「你……你……你怎麼可以褻瀆神靈。「齊夫人抖著手,飛快的念著阿彌陀佛。
阮肖衛看到一陣無語,還想說話的時候,薛明科瞪了他一眼,自己開口:「齊夫人,不管你兒子在哪,你把他叫回來吧,我們找他有事情。」
齊夫人睜了睜閉著的眼看著薛明科不信道:「什麼事情?」
薛明科看著她:「一句話,要他嘴裡的一句話。」
齊夫人眼閃了閃,忽然伸手指著一邊的佟月娘:「又是和這個女人有關?」
薛明科沒有轉頭點了點。
齊夫人忿忿的收回手,看著薛明科:「薛大人,你好歹也是一個官,怎麼能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此前你找我說讓我把我兒子弄出城外,這會才幾天又讓我把我兒子叫回來。你把我齊府的人當成了什麼,就算你門第比我們高那又如何,難道我們就該被你這麼使喚嗎?」
薛明科淡漠的看著張牙舞爪的齊夫人,面無表情道:「把你丈夫安入我大理寺下右寺丞一職,正五品。」
「大哥。」阮肖衛驚呼一下,奇怪大哥怎麼能如此爽快的提供這麼優渥的條件,像齊府這樣的,只要他們稍微施加壓力也就得出話了。
白學斌也是奇怪的看了眼薛明科,不過這不關他的事,也就不發表任何意見。倒是一邊的佟月娘,嘴裡滿是苦澀,原來齊安易的離開也是薛明科背後推的手。
難怪人家都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最信任的往往背叛起來最難以察覺,而且也最容易成功,因為他熟知你所有的弱點。
齊夫人眼猛的亮了亮,不過面上卻一片正色,正想表示一下自己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高風亮節的情操時。
她嘴一張,就被阮肖衛狠狠的瞪了一眼:「你要是說出一個字和你兒子在哪無關的話,我立馬就把你齊府給掃平,到時什麼五品不五品的,我看你就直接去夢裡想想吧。」
齊夫人重重的嚥了嚥口水,顫著聲音道:「寒山寺,易兒在寒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