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怔愣片刻,默然搖搖頭,只是苦澀地笑了笑,「心暖便好。」棲霞抬眼瞧見雲晚簫臉上的迷惑之色,「公子,今夜還是早些巡視完畢,早些回府休息吧。」
雲晚簫聽出了她不想多言之意,當即點頭道:「好。」
一路無言,雲晚簫心底的疑惑卻越來越濃,那糾結於心頭的困惑讓她隱隱覺得害怕,若是真喜歡上了霍小玉,這樣的感情世所不容,到最後只有害人害己。
不該是如此,不該……
拂影庵外,雲飛帶著雲揚將一切部署妥當,不由得歎了一聲。
「將軍看來是真對霍小玉動心了。」
雲揚冷哼道:「大哥,聽你口氣,好像並不看好將軍與霍姑娘?」
雲飛靠在拂影庵的白牆上,語聲之中頗有嘲意,「將軍逢場作戲倒是可以,若是想娶霍小玉進門,我第一個攔他!」
雲揚蹙眉道:「為何?」
雲飛拐了雲揚一下,「你說,若是你要娶一個青樓女子回家,娘會不會打斷你的腿?」
雲揚不服氣地搖頭道:「管她是不是青樓女子,將軍喜歡便好,我們應當為將軍高興才是!大哥,你看將軍也不小了,若是再耽擱下去,都不知道何時才能有小將軍出現?」
雲飛狠狠瞪了雲揚一眼,「小子,你這次去長安是不是被霍小玉給迷了心竅了,說話處處幫她?」
雲揚挺直身子,正色道:「霍姑娘也算得上好女子,我不明白,為何大哥你對她有如此大的成見?」
雲飛怒睜雙眼,「這個女人性情反覆無常,我就是看她不順眼!」
「將軍看她順眼便夠了……」雲揚知道大哥是真火了,於是小聲嘟囔了句,更是激得雲飛心中怒火紛揚。
雲揚眼尖,看見了往這邊走來的雲晚簫與棲霞,慌忙呼道:「將軍來了!」
雲飛只好壓下了想說的話,黑著臉迎了過去,抱拳行禮道:「將軍。」
雲晚簫瞧見他臉色不好,又看了一眼雲揚得意的笑臉,知道這對兄弟肯定又拌嘴了,當做沒有發現此事,將話題轉到了一邊,「這裡可佈置好了?」
雲飛拱手道:「回將軍,一切已準備妥當。」
雲晚簫掃了一眼庵堂外的小樹林,微微點頭,轉身對著棲霞道:「棲霞,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我先回府了。」
雲飛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憋悶,出口問道:「將軍,讓我們這些保家衛國的七尺男兒來此守夜,只為了保護一個風塵女子,當真不荒唐?」
雲晚簫面上凝霜,定定看著雲飛,「你……覺得荒唐?」
雲揚瞧見雲晚簫隱隱有發怒的跡象,慌忙扯了扯雲飛,「大哥,你有氣,就衝我發嘛,我們兩兄弟就算打一架也無妨,可千萬不要惹將軍不快。」
雲飛推開了雲揚,咬牙低頭道:「將軍軍令,不敢不從,只是今夜之後,末將懇請將軍調末將在府中值夜。」
雲晚簫揮手道:「不必了,今夜你就回府中值夜吧。」
雲飛愕然看了看雲晚簫,不敢多語。
雲晚簫冷冷一笑,笑容比月華還冷三分,「風塵女子也是大唐百姓,難道雲副將你口中所謂的保家衛國,還因人而異,將我大唐百姓分了個三六九等,再行護衛之職?」
「末將並非那個意思!」雲飛還想解釋,可是雲晚簫已不容他繼續多言。
「回府!」雲晚簫冰冷地將手中韁繩遞到了他面前,「我保的,只是大唐百姓,並非是心頭所愛。」
雲飛顫然接過韁繩,不敢去看雲晚簫凌厲的目光,「末將……末將……」
「就算不是大唐將士,知道無辜百姓會有災劫,難道不該出手相助?」雲晚簫瞧向了棲霞,「棲霞,去知會忘心師太一聲,我今夜準備在庵中休息。」
「諾。」棲霞歎了一聲,繞到庵堂前門,推門走了進去。
「還不回去?」雲晚簫冷冷掃了一眼依舊呆立原地的雲飛,目光如刀,剜得雲飛難受。
「諾!」雲飛抱拳一拜,只好翻身上馬,悻悻然地一扯馬頭,便要回府。
雲晚簫忽然幽幽開口道:「我惹上了閻羅王,最近夜裡總會有小鬼出沒,所以,將軍府上下無辜人的性命就靠你了,雲副將。」
雲飛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看著雲晚簫,還以為雲晚簫當真生他之氣,卻不想是另有安排。
「回府!」雲晚簫再次冷冷開口,可是雲飛的心卻不再那麼煎熬,只見他重重點頭,一策馬兒,飛馳著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雲晚簫臉上的冰霜散了一些,抬手拍了拍雲揚的肩頭,「這裡暫時先交給你們了,一會兒我讓師太送些暖粥暖被來,這身子總要多愛惜一些。」
雲揚點點頭,「多謝將軍。」
雲晚簫微微蹙眉,輕咳了兩聲,目光落在了雲揚肩頭的弓箭上,「弓,給我。」
雲揚解下了背上長弓,卻有些遲疑地交到了雲晚簫手中,「將軍你的舊傷……」
雲晚簫輕輕摩挲了一下弓弦,順手從雲揚腰側的箭囊中抽出一支弓箭來,搭箭上弦,倏地拉滿了弓弦。
心口處,一陣劇烈的隱痛蔓延開來,激得雲晚簫不禁發出一串咳嗽,不得不緩了勢子,任憑弓箭無力地從弦上掉落在地。
「終究……是廢了……咳咳……」雲晚簫頹然將手中長弓還給了雲揚,悵然一歎,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失落。
「將軍……」雲揚看得有些心痛,潼關之戰,將軍傷在心口,險些丟了性命,就算是撿回了這條命,也終究傷了肺腑,稍有激動用力之舉,都會牽動舊患,引得咳嗽不休。
「咳咳,無妨。」雲晚簫強忍咳嗽,臉色慘白地擺了擺手,轉身朝著庵堂前門走去。
雲揚揉了揉鼻子,覺得有股莫名的酸楚湧了上來,將軍一世英雄,今朝成了不能挽弓射箭的廢人,心底該是怎樣的痛苦?
「公子?」棲霞與忘心師太提著燈籠走到前門,瞧見了臉色難看的雲晚簫,不禁憂然問道,「公子,你莫不是身子不適?」
忘心師太伸手一探雲晚簫的脈息,蹙眉道:「將軍可要好好靜養幾日了。」
「有勞師太了。」雲晚簫的眉心微微舒開,瞧了一眼幽靜的庵堂,「她們可都入睡了?」
忘心師太會心笑道:「身在紅塵中,自然會有紅塵煩惱,即便是入了眠,一時半會兒也是入不了夢的。」
雲晚簫輕笑道:「若是沒有煩惱,這人間也是神仙府了,咳咳。」
「公子,什麼都不用說了,先進去好好休息。」棲霞接口急聲道,「忘心師太,公子這路上受了不少折騰,這幾日可都要勞煩師太您了。」
「無礙。」雲晚簫擺擺手,抬手按在隱隱作痛的心口,敬聲道,「師太,今夜一時我還睡不著,先在這庵中走走,至於我外間派來保護庵中所有人的將士,就有勞師太多多照顧一二了。」
忘心師太點頭道:「此事是小事。」
雲晚簫點頭一笑,從棲霞手中接過了燈籠,「棲霞,你就去幫幫師太,我走一會兒自會回房休息。」
「可是……」
「就由著將軍吧,有些事放在心裡勘不破,只會成障。」忘心師太話中有話地說完,滿是深意地看著雲晚簫,「夜深春寒,還是早些休息。」
「多謝師太。」雲晚簫點頭應了一句,便獨自提著燈籠往庵堂幽靜處幽幽漫步。
月色淒清,樹影斑駁,映射在碎石小徑之上,平添了一分落寞的意味。
雲晚簫手中的燈籠依稀照亮了前路,隱約瞧見了一個望月出神的紅衣女子,宛若靜夜中悄然怒放的紅梅,艷得讓人心驚。
不是霍小玉,又是何人?
雲晚簫只覺得心頭小鹿一陣亂撞,下意識地轉過了身去,這微微的激動牽動了心脈,讓她不禁輕咳了兩聲,終究是驚動了那個出神的霍小玉。
霍小玉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愕,想要開口說話,卻因為心頭那個驚人心魄的猜想,略微顯得有幾許尷尬的意味,欲言又止地怔愣在了原處。
若她是女子……當真可以依托一世?
雲晚簫穩了穩狂亂的心跳,倒吸了一口氣,轉過了身來,冰冷的臉龐上難以自抑地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來,雙頰悄然染上了兩抹紅霞。
霍小玉瞧見了這樣的雲晚簫,心底沒來由地浮起一絲歡喜來,嘴角一勾,媚笑著走到雲晚簫身前,「雲將軍月夜提燈賞月,雅興不小啊。」
雲晚簫乾咳了兩聲,正色道:「霍姑娘不也一樣?」
霍小玉挑了挑眉角,笑道:「既然將軍來了,不妨與小玉做個伴,一同賞賞月,看看這庵中幽景,可好?」
雲晚簫遲疑了一下,「賞月看景?」
霍小玉從雲晚簫手中接過了燈籠,指了指方纔她坐的石凳,「將軍莫非不願意?」
雲晚簫搖頭道:「我並無那個意思。」
霍小玉眨了眨眼,輕笑道:「我自然知道將軍沒有那個意思,想必將軍也不會有金屋藏嬌的意思。」
雲晚簫冷面肅聲道:「晚簫並無此意!」
霍小玉輕輕搖了搖頭,淺笑道:「或許陳阿嬌這輩子最大的夢魘就是那座漢武帝許給她的金屋,若是她能早些遇上楚服……」
先試一試你,看看你會不會露出一點蛛絲馬跡!
雲晚簫心底暗暗一驚,這楚服與陳阿嬌雖然同是女子,當年卻形同夫妻,霍小玉突然說這樣的話,究竟想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原諒長凝消失了幾天,逼婚的日子實在是太可怕了,見了一面的男的,竟然全家人都逼我嫁,長凝表示,逼婚猛於虎也!
好吧,現實很悲劇,這故事總要寫圓滿幸福才是,努力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