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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動盪生 第152章 背後疑雲 文 / 陌筱白

    胤禛見到京裡來人的時候,正在用水泥翻修過的堤壩上巡視。

    春節過後,江浦的水泥生產和碎石工作就加班加點的在趕工,終於在汛期來臨前,將幾處常年修繕、常年被洪水沖毀的堤壩翻修完畢。

    安然度過了春訊,馬上就要迎來一年中最為嚴峻的夏訊,胤禛、林如海、連同整個江南河道總督府的大小官員都被派了出去,嚴密關注各地汛情。

    托津一路快馬加鞭,沿途換馬不換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江浦。胤禛見到托津的時候,他已經是疲憊不堪,胤禛心裡一緊,疾聲問:「府裡可是出事了?」

    托津在旁人的幫扶下勉強站直了身,舔了舔乾裂的唇,嘶啞著聲音說:「爺,大阿哥……大阿哥出事了……」

    彷彿晴天霹靂一般,胤禛眼睛都直了,厲聲問:「弘暉怎麼了?」

    蘇培盛遞了一碗水過來,托津咕嚕咕嚕喝了,感激的看他一眼,才娓娓道來:

    話說那日烏喇那拉氏聽聞弘暉出事,落了馬,頓時就厥了過去。德妃出來見烏喇那拉氏居然暈了過去,還以為弘暉不好了,趕緊吩咐奴才去通知胤禛府上的奴才去江浦報信兒。

    還是戴鐸長了個心眼兒,一邊讓人準備,一邊讓人去宮裡打探準確的消息,畢竟德妃的人只說弘暉落了馬,不好了,福晉知道後暈了過去,至於怎麼個不好卻沒說清楚。是折了胳膊腿兒?毀了容?還是沒了命?

    這一打探,就讓戴鐸哭笑不得,同時又萬分慶幸,幸好沒有聽風就是雨。

    原來弘暉和一干小皇子、小皇孫們一同練習騎射,弘暉所騎的那匹馬不知為何忽然瘋狂起來,在快速的奔跑和顛簸中,弘暉終於被甩了出去。

    按理說,那樣的速度摔下來,不死也殘,因此,弘暉身邊的奴才才會找太醫的找太醫,稟報福晉的稟報福晉,對弘暉真正的傷勢都是不瞭解的。再加上烏喇那拉氏又關心則亂,一聽弘暉落了馬,就暈了過去,才讓德妃誤以為弘暉已經不行了。

    這還真是個烏龍!

    事實上,弘暉摔下來,除了在草地上翻滾時,身上和臉上有些擦傷外,大的傷情是一點兒也沒,不僅沒有摔折了胳膊腿兒,內腑也完好無損,只是受了不小的驚嚇,這一點卻是比外傷還嚴重些。

    就這麼點傷,連太醫也大呼不可思議。

    有人看向弘暉的眼神已經有些晦暗不明瞭,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那樣摔下來都幾乎沒有受傷,難道是有上天庇佑?問題是什麼人才有上天的庇佑?自然只有真龍天子才能有上天的庇佑!

    弘暉此次落馬雖然沒有大礙,卻是埋下了隱患。

    德妃後來知道自己差點就鬧出烏龍惹人笑話,狠狠的發落了來永和宮報信的小太監。烏喇那拉氏醒後,得知弘暉只受了些小擦傷,把漫天的神佛都謝了個遍,然後就急匆匆的帶著弘暉回府了。

    至於弘暉的馬怎麼會忽然瘋狂起來,有康熙和德妃在調查,烏喇那拉氏就不好插手了,況且她在宮裡的耳目有限,就算是調查也是無能為力,只能密切注意著,看能不能發現些蛛絲馬跡了。

    回去之後,弘暉悄悄跟烏喇那拉氏說,他摔下馬在將要落地的時候,感覺貼身戴著的荷包微微發熱,然後他掉到地上的時候就一點也不疼,只是因為衝力所以往前翻滾了幾圈,蹭破了點皮。

    烏喇那拉氏聞言,又驚又喜,沒想到靈真師太的平安符果然能保平安,心裡對黛玉生出了萬分的感激來,又急忙囑咐弘暉那荷包萬萬不能離身。

    不一會兒,安神的藥煎好送了過來,弘暉幾大口就喝了下去,然後臉色忽然就變了。烏喇那拉氏時刻關注著他,馬上就問他可是有哪裡不舒服。弘暉驚愕的掏出那個荷包,說:「額娘,我剛才喝了藥就覺得荷包又在發熱了。」

    烏喇那拉氏臉色頓變,馬上把那個藥碗遠遠的端開,一邊讓人去請鍾太醫進來檢查碗中的殘餘,一邊給弘暉摳喉嚨催吐。

    鍾太醫過來的時候,弘暉也吐得差不多了,他端起那藥碗聞了聞,又拿手指蘸了一點放在舌尖嘗了一下,臉色就變了,「這藥裡被人加了一味藥,藥性相沖,喝上幾次就會讓腎臟大傷,即便不會虛弱而死,也會於子嗣上多有妨礙。」

    烏喇那拉氏頓時心痛不已,差一點弘暉就被害了,就算沒要了命,子嗣艱難之人又如何能繼承爵位?這豈不是要毀了她的弘暉?她急忙問:「可有解救之法?」

    鍾太醫慢吞吞的道:「所幸大阿哥才吃下去就發現,絕大部分都吐出來了,那一點點藥性就是留在體內,也能慢慢被排出去的。四福晉若是不放心,下官可以再開一劑解毒之藥,大阿哥喝一回就可以了。只是大阿哥的吃食要多加注意了,不要再讓不乾淨的東西混進來。」

    因為一時忙亂,疏忽了抓藥、熬藥的環節,以至於弘暉毒藥入口,烏喇那拉氏已經是自責不已了,如何還能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當即就安排了心腹之人全程負責抓藥、熬藥之事。很快,又端上來一碗安神藥,鍾太醫檢查了沒有問題,烏喇那拉氏才伺候著弘暉喝了。

    可是千防萬防,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初六這天,弘暉身上的擦傷都已經結痂,精神也大好了。

    這天特別的熱,因為弘暉受傷,烏喇那拉氏擔心屋子裡冰盆放多了會讓寒邪之氣入體,便沒怎麼多放,結痂的地方被汗水浸過就格外的癢,讓弘暉非常的難受。

    下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雷雨,雷雨過後,暑氣全消,空氣中滿是綠草的清香和花朵的芬芳,弘暉讓人抬了溫水把身上的汗漬洗乾淨,就清清爽爽的出門,到園子裡消暑去了。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只有一點點餘暉在天邊,也很快就消失了。看著天漸漸黑了下來,弘暉身邊伺候的人都緊張起來,紛紛勸他回屋。

    弘暉再是懂事也不過是七八歲的孩童,男孩子的性子本來就調皮些,又被拘了幾天,這會兒難得出來,哪裡願意回去,被人勸得煩了越發較起勁來,不止不回去,還這裡逛逛那裡逛逛。底下的人又不敢動手把他弄回去,只得一邊小心的跟著,一邊使了人趕緊去稟報福晉。

    走著走著,就要走到四時亭了,弘暉聞到了荷花淡雅的香味,忽然就想要吃蓮子了,還說要親自去摘。這大晚上黑漆漆的,伺候的人哪裡敢讓他下水,好歹攔住了,弘暉說:「那你們下去給小爺摘幾個蓮蓬上來,我就在岸邊看著,不下去。」

    眾人這才勉強同意了。

    然而弘暉剛趴在岸邊的柵欄上,那柵欄就嘎吱一聲響,弘暉沒有提放,就這麼隨著斷裂的柵欄掉進了池子裡。

    在弘暉身邊的一個叫做文欣的丫鬟驚呼一聲就跟著跳了下去。

    這下可是捅了炸鍋了!

    大阿哥病才剛好了點,就又出了落水的事兒,他們這些奴才絕對是難逃懲罰的!設若大阿哥因此有個好歹,恐怕他們這些人都要跟著陪葬!

    眾人都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和弘暉連在一起的,因此,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後,會水的就都跳下去了。

    只是晚上的水中越發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眾人只能胡亂的四處摸著,卻是一直也沒找到弘暉。有幾個已經忍不住浮上來換了口氣,見對方都是無功而返,心就一下下沉了下去。再晚一些,怕是救起來也是沒了呼吸的……

    眾人臉色灰敗著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沉了下去。

    烏喇那拉氏本來聽到伺候弘暉的奴才過來稟報,說弘暉因為結痂身上癢,屋子裡熱不肯回屋歇息,一定要大晚上的逛園子,就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然後遠遠的就聽到四時亭那邊有些嘈雜的聲音,心裡就是一緊,等過去才發現竟然是弘暉落水了!

    烏喇那拉氏趕到的時候,正好有一個奴才總算是在一叢水草中摸到了弘暉,等他把弘暉送上岸,烏喇那拉氏就撲了過去,也顧不得弘暉一身的泥污,將他一把抱住,滿臉緊張的在他身上摸索,「暉兒你怎麼樣?暉兒你睜開眼看看額娘……」

    弘暉閉著眼,小肚子鼓鼓的,顯然是喝了不少的水進去。旁邊一個奴才鼓起勇氣說:「福晉,最好先把大阿哥腹中的積水弄出來,或許吐了水大阿哥就好了。」

    烏喇那拉氏此時完全沒了主意,聞言便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其上了,忙說:「對對對,你們快來,讓暉兒把腹中的積水都吐出來。」

    那奴才就抱起弘暉,捏住他的下巴,伸手在他嘴裡將裡面的泥沙、水草等物掏了出來。然後將他翻過來,將他的腹部放在自己屈起來的一條腿上,頭部朝下,手在他背上按壓幾下,弘暉便咳出幾口水來。

    等估摸著水吐乾淨了,那奴才才將弘暉平穩的放在地上,試了試他的呼吸,雖然有些微弱,到底是有了呼吸,便鬆了口氣,「福晉,奴才只會一點急救,其他的就要看太醫的了。」

    烏喇那拉氏急慌慌的道:「對對對,趕緊把弘暉抬回屋去,讓廚房馬上抬一桶熱水過來,給弘暉洗洗乾淨,不要著了涼,再去兩個人把鍾太醫請來給弘暉看看……」

    烏喇那拉氏一疊聲的吩咐下去,底下的奴才正要動作,舒嬤嬤伸手攔住,說:「福晉,還是把今天跟著大阿哥的人都先看起來的好,怎麼好好的就領著大阿哥來四時亭了?還有那斷裂的柵欄處也讓人看守起來,好好查查,怎麼好端端的大阿哥一來就斷了?伺候大阿哥的人暫時從咱們院子裡指派過去吧。」

    烏喇那拉氏恍然:「嬤嬤說的對。」她厲聲道:「照著舒嬤嬤的話做,一定要徹查清楚,看看到底是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居然膽敢謀害大阿哥!」

    這裡交給舒嬤嬤,烏喇那拉氏擔心著弘暉,跟著去了。待弘暉清洗乾淨,烏喇那拉氏坐在床前,憐惜的看著他。從一開始的落馬,到後面的下毒,到今日的落水……一步步進逼,這是定要害死她的弘暉才甘心啊!

    落馬那件事,聽宮裡的消息是處死了一個小太監和一個餵馬的,理由是行事不謹。一看就知道是借口,只不知是哪一位的首尾。後面那一回下毒和今天的落水,恐怕就是府裡這些女人搞出來的!就不知是單獨哪一個干的,還是合著伙幹的。

    今天她要不把人揪出來,她還能睡上安穩覺麼?

    正想著,門外有人道:「鍾太醫來了。」

    烏喇那拉氏忙道:「快請進來。」

    鍾太醫進來,烏喇那拉氏從床邊讓開,好方便他診治,一邊著急的將弘暉出事的情況,以及出事後的急救手段說了一遍。

    鍾太醫診了許久的脈,又仔細看了弘暉的痛苦、舌苔、再把渾身上下也仔細看了一遍,然後說:「大阿哥落水,身上又蹭傷了不少地方,傷口有些感染。另外,大阿哥喝了不少髒水進去,雖然吐出來不少,還是要喝幾副藥清清乾淨的。最重要的是……」

    見鍾太醫有些遲疑,烏喇那拉氏心裡就咯登一聲,急聲問:「可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鍾太醫遲疑著說:「大阿哥溺水久了,傷了胃,往後飲食方面有比較多的忌諱。另外,鼻孔進水,又混著些髒東西,以後怕是呼吸方面會有些疾病,可能會花粉過敏或者灰塵過敏之類的。還有就是肺部進水,往後要小心不能著涼,否則很容易轉變為肺炎。最重要的是,往後大阿哥都不能操勞……」

    鍾太醫這一句話,讓烏喇那拉氏一輩子的希望都付之東流了,一個不能操勞的阿哥,如何能繼承爵位?哪怕他是嫡長子也不行。

    這對於弘暉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如果弘暉只是一個庶子,因為身體的關係不能繼承爵位,那麼也還好,就像七阿哥胤祐一般,雖然過得艱難一些,至少不會讓人想要除之而後快。但是弘暉身為嫡長子,如果不能繼承爵位,不管是誰上位,怕都容不下他!

    烏喇那拉氏頓時心痛如絞,「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鍾太醫喟歎一聲:「下官已經盡力了,四福晉也可以找其他的太醫來看看,或許他們還能有別的辦法。」

    烏喇那拉氏雖然心痛,好在還沒有失去理智,找太醫也不是隨便就能找的,誰知道那些太醫都是誰的人?別沒治好弘暉,反而讓他的病情更加惡化,那她就要悔死了。

    讓鍾太醫下去寫方子抓藥,烏喇那拉氏又吩咐說:「知語,你讓人去請一下性音大師,讓他給大阿哥看看。」

    性音大師不僅佛法高深,在醫術上面也有獨到之處,烏喇那拉氏現在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弘暉落水這麼大的事情是瞞不住的,不多時各個院子裡的女人就都聚了過來。

    烏喇那拉氏審視的眼神從那一張張或如花似玉、或平凡無奇的臉上掃過,視線在李氏身上停駐的時間最長。她看到她們每一個的臉上都滿是擔憂,然而她卻知道,這些女人一個個的都盼著她的弘暉死!

    要不然弘暉怎麼可能三天兩頭的出事?

    弘暉身體不好的事萬萬不可讓她們知道,否則還不知要生出多少歹毒的心思來。她還不想放棄,總要想盡辦法給弘暉治癒才行。

    這邊舒嬤嬤把弘暉院子裡的奴才都看管起來,忽然發現弘暉身邊的一等丫鬟少了一個,「文欣呢?怎麼沒有看到她?」

    這時才有人慌忙道:「剛才大阿哥一落水,文欣姑娘就跟著跳下去了,大家都忙著救大阿哥,竟是把她搞忘了……」

    舒嬤嬤心裡一緊,這麼久沒浮上來,怕是不行的了,「去兩個會水的,在水裡找找,務必把文欣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過了一會兒,下水的兩人便抬了一具女屍過來回稟道:「文欣姑娘已經去了。」

    舒嬤嬤過去看了一眼,此時文欣臉上已經發紫、雙眼充血,看起來很猙獰,不過還是看得出來確實是文欣。舒嬤嬤此時見誰都像是害了弘暉的兇手,因此也沒說什麼文欣英勇救主的話,只讓人先扯一塊布來蓋著。

    舒嬤嬤一個個審問,眾人都指天發誓著自己的忠心,舒嬤嬤全然不信,要是個個都忠心,大阿哥又怎會出事?

    忽然人群中有人說:「奴婢記得大阿哥說要在外面乘涼的時候,最先反對的就是文欣姐姐,現在想想,好像一句兩句的都是堵著大阿哥的話,讓大阿哥越來越燥……」

    又有一人說:「這樣說來,奴才也想起來了,確實是這樣的。而且奴才現在想想,文欣姑娘每次站位都剛好站在往四時亭的反方向,所以大阿哥就彆扭著往另一邊走,可不就漸漸走到池子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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