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貴妾看見若溪盯著自己笑出聲來,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感覺自個就像是被獵豹牢牢盯住的獵物。而若溪這只獵物有著犀利能看穿一切的眼神,鋒利藏起來的爪子,她已經把自己逼到角落,卻並不著急撲上來撕碎自己。她用高貴的蔑視的眼神凌遲著自己,想要看見自己發抖求饒,然後陷入絕望中粉身碎骨!
房貴妾被自個心底的感覺嚇了一跳,她怎麼會對眼前的若溪有恐懼?她嫁入侯府十多年,想當初她在內院運籌帷幄的時候,若溪還只是個吃奶的娃娃。眼下,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成了她心中的夢魘。
這比死亡更讓房貴妾膽戰心驚,她攥緊了拳頭,指甲入皮肉的疼痛讓她稍微有了些假裝的力量。
房貴妾扯出個勉強的笑容,問道:「你笑什麼?」
「沒事,就是為三叔父高興。」若溪盯著她回道,「三叔父也算是中年得子,又有賢妻嬌妾,人生可謂圓滿了。方纔我進來見到大食來的兩個舞姬,可真是嫵媚性感,三叔父艷福不淺啊!」
這話又像錐子戳到房貴妾的心上,她臉上的笑容立即僵硬。她把拳頭攥緊再攥緊,這才有了收起僵硬笑容的力氣。
她剛剛收拾好自個的心情,若溪的另一番話再次讓她站在懸崖邊上。
「眼下三叔父在老祖宗那邊養病,三姨嬸母又病得沒力氣打理內院。三嬸母性子太過柔和,不知道能不能壓制的住偏房的兩個鬧騰主。」若溪輕描淡寫的說著,眉間有一縷輕愁閃過,「剛才我瞧見宜凌了,雖然在母親床前盡孝是大事,可也要加緊唸書,大考可是在即啊。」
房貴妾是個再聰明不過的女人,聽見若溪的話臉色登時變得煞白。宜凌並未到她房裡來探病,那麼他進來做了什麼?眼下宜凌是她支撐下去的支柱,若是他再出什麼狀況,她真是死了算了!
若溪看著她一再的在自個跟前失態,眼下更是連半點掩飾的力氣都沒有,心裡不由得有些痛快。若溪一向不是個狠心的人,不過面對膽敢傷害她孩子性命的罪魁禍首卻半點心軟不起來。即便是房貴妾死在她面前,估計她心裡除了暢快還是暢快!
好了,今天先到這裡,一下子把房貴妾逼死反而沒意思!若溪站起來,冷笑著讓房貴妾好生休息隨後出去了。
房貴妾哪裡還有一丁點的心思注意她的行動,滿心都是她方才說的話。房貴妾猛地又想起那日看見小芍和宜凌在自個房裡,那情形越想越曖昧不明。
「海棠,你去問問,宜凌進來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房貴妾低低吩咐著,「記住,不要太刻意,不能讓旁人起疑。」眼下她能放心用的人只有海棠。
「奴婢知道了。」海棠機靈的答應著,隨後下去打探。
不一會兒,她便進來回道:「姨太太,早上五少爺是進來過。不過姨太太喝了藥正在睡覺,五少爺就沒進來打擾。五少爺去給三太太請了安,逗留了一會兒便出來。五姨娘正倚著門檻子嗑瓜子曬太陽,見到五少爺就陰陽怪氣的請了安,這會兒二奶奶就來了。」
「只是請了安?怎麼個陰陽怪氣法?」房貴妾聞言眉頭緊鎖的追問著。
「只是請了安,這院子裡到處都是眼睛,大伙都看得清楚呢。五姨娘的性子姨太太知道,她順心了就能說出句好聽的,不順心一張嘴頂風臭十八里。看樣子今個兒五姨娘心情不錯,預祝五少爺蟾宮折桂金榜題名來著。」海棠趕忙回著。
房貴妾聞言卻氣得臉色鐵青,胸口悶得不能呼吸。海棠趕忙過去撫著她的後背,勸慰道:「姨太太別動氣,眼下身子最要緊!」
「她哪裡是說好聽的話,分明是諷刺凌兒讀書不精。反過來詛咒凌兒考場丟人,等著看熱鬧呢!」她知道動怒對自個的身子極其不利,竭力克制住情緒,深吸了好幾口氣,「不過聽見她這樣說我反而能放下心來。」說罷閉上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沉思。
海棠退到一旁不敢打擾,低垂著眼簾等著她吩咐,一時之間屋子裡靜悄悄。
與之相反,二房那邊熱鬧起來。原來是宜浩趕了回來,他之前雖然寫信說已經返程在半路,可眾人多沒想到他回來的這樣快。
若影吩咐下人準備洗澡水,又吩咐廚房做宜浩愛吃的東西,轉身又命婆子把火爐撥弄的旺一些。她整個人忙亂的在屋子裡直轉圈,片刻都不得閒。
「姨奶奶別急,三爺去給老太君請安,一會兒回來還要去太太屋子裡。想來三爺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一切都趕趟。」弄琴巧笑著說道。
若影這才坐下來,不過一會兒又站起身,讓丫頭去瞧瞧兩個孩子在做什麼。若是孩子們沒睡覺,就把他們抱過來。宜浩出門在外一個多月,一定會想念他們。
宜浩比預想回來的快,老太君和二太太心疼他一路奔波,都讓他趕緊回來歇息。
看著他大步走進來,若影突然有種恍惚的感覺。等到丫頭、婆子迎過去問安她才怔過神來,忙低低呼了聲「三爺」。
小逸群顛顛的跑過去,抱住宜浩的大腿喊起來,「父親回來了,群兒想。」
「不過才一個多月,群兒竟然會說這麼完整的話了。」宜浩彎腰把逸群抱起來舉到頭頂,臉上滿是疲憊卻堆滿了發自內心的笑。
逸群被父親高高舉起,他一點都不覺得害怕,而是咯咯的笑起來。
「好好玩,好好玩。」他舞動著雙手,歡快的叫嚷起來。
宜浩把他拋起來又穩穩的接住,逸群越發的興奮,倒是若影嚇得變了臉色。
「三爺快點把群兒放下,看得人心驚肉跳。」她臉色發白的說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被拋起來的逸群,見到他平安落在宜浩懷裡心也跟著歸位。
宜浩笑著把孩子放下來,抬起頭朝著她說道:「我手上有分寸,不過這小子倒是重了不少。」
他越過若影又瞧見躺在床上逸天,眼中有一抹傷感閃過,隨即走過去。
逸天胖的倒是非常明顯,只是他的病並不見緩解,到現在還不能自個翻身。不過這段日子在若影的照顧下,他似乎不那麼喜歡哭鬧了。吃飽了偶爾望著屋頂發呆,睡覺的時間也比之前減少,只是跟正常孩子相比仍舊不少罷了。
宜浩對於這個孩子是心疼偏愛的,想到逸天剛剛出生的時候,他給予了太多太多的厚望。希望逸天聰明活潑,長大之後能出人頭地成為人中龍鳳。可現實就是這般殘酷,眼下宜浩還敢期待什麼?不過是想要讓逸天健康,哪怕是他能翻個身,宜浩也會感激老天爺!
「天兒胖了不少,似乎也乖巧了許多。」宜浩抱起孩子,用胳膊把逸天的脖子托起來。
逸天的脖子特別軟,這也是他翻不了身的原因之一。往日裡倘若有人這樣擺弄,他必定要咧開大嘴嚎啕大哭。眼下他躺在父親懷裡,難得的安靜,只是瞪大的眼睛裡沒有太多的光芒。
宜浩見狀竟有些欣喜,一旁的若影見了眼神黯淡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原本她也以為逸天的反應是好事,可大夫過來看過卻連連搖頭。這孩子一被按摩就哭鬧,那是因為他能感覺到疼痛。眼下怎麼擺弄都沒反應,足以證明他的感覺正在慢慢消失,說明他的病越發嚴重了。
宜浩剛剛從外地趕回來,在外面一個多月辛苦的不得了,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把這個消息說出來?先緩一緩再說,等宜浩休整過來心情好的時候說也不遲。想到這裡,若影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逸群見到父親抱著弟弟,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也仰著頭撒嬌的讓父親抱。
若影把他抱過去,笑著慈愛地說道:「你父親回來累了,不許纏著父親胡鬧。一會兒就讓奶娘抱你下去午睡,乖乖聽話。」逸群是個乖巧的孩子,聽見父親累了便不再任性。
宜浩這一路著急往回趕,日夜兼程確實累壞了。他聽見若影吩咐丫頭、婆子把兩個孩子帶回房並沒有阻攔,靠在椅子上似乎不願意挪動半分。
若影見狀輕聲說道:「你一定是累壞了,熱水已經準備好,進去泡泡會舒服些。」
「嗯。」宜浩出去這一個多月基本上沒怎麼洗澡,永州那邊房屋倒塌災民連睡覺都成問題,他還哪裡有條件洗澡?只是在回來的路上住店時匆忙洗了洗,卻還是覺得渾身有股子味道。
他站起來進了淨室,若影猶豫了一下還是跟進去侍候。她過去服侍宜浩解衣服扣子,眼睛不敢亂看只盯著他的喉結。
脫掉外面的棉袍子又脫裡面的裌襖,到了中衣她的手遲疑了一下。隨即她接著脫下宜浩的中衣,瞥見他越發結實的胸口只覺得心裡撲通了一下。
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坦然面對宜浩,已經心靜如水,可到底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