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別院傳來好消息,說是若影早產生下個兒子。雖說才七個月,不過孩子還算結實聽說又白又胖,健康著呢!
老太君聞言大喜,忙吩咐人去接孩子大人,「派輛寬敞些的馬車,裡面多加個火爐千萬別讓孩子凍著。人回來不用過來磕頭行禮,直接送回聽雨閣,孩子給我抱到這邊來。」
田氏聞言眼神一閃,一抹犀利一閃即逝。她聽見若影生了大小子,心裡頓時翻江倒海起來。她還想著在若影生產的時候動些手腳,可沒想到還不等她安排妥當那邊就生了。
眼見孩子就要抱回來,即便以後她生下兒子也不是長子!早產的孩子身子骨都不禁折騰,趕緊抱回來吧,最好把那個孩子折騰出病,死了最好!
她恨得牙根癢癢,可當著老太君的面又不能表現,還得強顏歡笑。二太太哪裡有功夫顧及她的感受,一聽說自己有了大孫子笑得合不攏嘴。眾人連聲恭喜老太君,恭喜三太太,滿屋子歡聲笑語。
若溪端起茶杯瞥了田氏一眼,並未忽略她眼底的那抹傷痛和殺氣。
哼!現在不過是個開始,老天爺的報應不是不來,是來的有些晚。沒有人在傷害旁人之後還能心安理得活著,讓別人流淚自己早晚都會流血!
眾人在安福居候著,誰都沒有散去,就等著孩子抱回來呢。
茶吃了兩三杯,家常話也說得差不多,可還是不見孩子的影子。老太君見孩子心切有些急了,連三連四派人出去打探。
「別院在城外,馬車來來去去得些功夫呢。」侯夫人笑著說道。
碧荷親自出去在迴廊上望著,伸長了脖子瞧見進來一群人,便知是把孩子接回來了。她一扭身麻利進去回稟老太君,眾人聽了都朝門口張望起來。
不一會兒,外面簾櫳三響,進來四五個人。打頭的是若影,她披著火紅的大氅,人似乎一點都沒胖只是面色紅潤了些。後面跟著一個奶娘,懷裡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
弄琴上前脫掉若影的大氅,若影忙給老太君跪下磕頭請安。
「你剛剛生產完身子虛弱,還講究這些虛禮做什麼?我已經命她們送你回去歇著,這些奴婢辦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老太君笑呵呵的說著,不過那笑卻未及眼底。
若影忙回道:「禮數不可廢,我還能支撐的住。一晃出府**個月,今個兒是第一次回來,怎麼能不給老太君磕頭呢?」
「嗯。」老太君滿意的點點頭,對弄琴吩咐道,「快把你家主子扶回去歇著。」隨即又吩咐人準備軟轎,別讓若影受風凍著。
然後迫不及待的朝著奶娘招手,讓她把孩子抱上前給自己瞧。奶娘懷裡的孩子特別安靜,似乎是睡著了。
奶娘把外面厚厚的被子打開,露出孩子睡得香甜的臉。老太君一見便歡喜起來,眼中滿滿是濃濃的笑意。
「這孩子長得跟三小子小時候一模一樣!」老太君多少年沒抱過孩子,從奶娘手裡接過孩子動作略顯笨拙。
侯夫人幾個圍了過去,見到孩子小臉粉嘟嘟的白,都忍不住誇讚起來。二太太更是按耐不住喜歡,伸手輕輕撫著那孩子的臉蛋。
被眾人這樣一吵,那孩子醒了。睜開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見眾人都看著他竟呵呵的笑了起來,還手舞足蹈的動起來。
「哈哈哈。」老太君見狀越發的喜歡這個玄孫子,「你們快瞧瞧,這孩子半點不認生,一看就是見過世面沒有小家子氣。」
「咱們侯府的孩子個個大氣!這孩子在肚子裡就吃了多少人參、鮑魚,雖說七個月就生下來瞧著比足月的孩子還健康。看這小胳膊小腿,蹬得多有勁!」房貴妾笑盈盈的說著。
二太太聽了笑著回道:「她們懷孕吃什麼,咱們吃什麼!把人參當成大蘿蔔啃,孩子能不長得大?這得是沒足月就迫不及待的鑽出來,不然可夠他母親生的了!」
「你這個做祖母的看自己孫子是怎麼都好,別人家的孩子都成了草了!」侯夫人笑著說,「不過這孩子屬實惹人喜歡,見了誰都呵呵的笑。」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那孩子真就不怕生。看見他吧嗒嘴估計是餓了,老太君便命奶娘抱回去餵奶。
「後天就是洗三,咱們侯府有六七年沒辦過這樣的喜事了。」老太君朝著侯夫人說著,「我倒是想好好熱鬧一番,只是這娘娘剛剛省親完事,咱們再大肆慶祝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況且孩子還小,過分的奢華反倒會折了他的福氣。就對照菲虹洗三的標準去辦,有例可循也不用太操心。」
侯夫人忙答應下,她心裡正為這個事為難。看老太君的樣子對這個孩子很喜歡,可偏生是庶出,洗三的標準可不好拿捏。眼下有了老太君的示下一切就變得簡單多了,把當年菲虹洗三的記錄找出來照辦就是。
二太太聞言眼神一閃,想要說什麼卻又覺得說不出口。雖說菲虹是姨娘生的,可生下來就養在嫡母名下,所有份例都是比照嫡出。當年的洗三場面雖然不及逸竣那時候,可到底是照著嫡出的標準辦的,只是女孩子洗三到底比不得男孩子隆重。
眼下老太君吩咐照著她的標準去辦,二太太心裡暗暗合計了一下,也算不得吃虧。
老太君吩咐完侯夫人,又對碧荷說道:「你派人把小倉庫裡的十二折玻璃屏風抬到聽雨閣去,省得後天洗三親友去了屋子裡沒個像樣的擺設讓人笑話。再把汝窯美人觚抱過去,裡面插上花枝挺漂亮。另外把我年輕時候喜歡的那套頭面給韓貴妾送過去,太花哨我也戴不了了。」
碧荷趕忙下去辦,不一會兒拿了一套頭面過來。金絲八寶攢金簪,朝陽五鳳掛珠釵,赤金的盤縭瓔珞圈,一副紫金的一寸來寬的手鐲,另外還有兩朵鑲著貓眼大寶石的珠花。
田氏見了眼神一斂,縮在衣袖裡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刺破掌心的疼痛讓她不至於失態,讓她的大腦能提醒自己要微笑。
「老太君,您瞧瞧是不是這套?」碧荷當著眾人的面一一擺開問著。
若溪見罷心裡暗歎這碧荷機靈,她豈能不知道老太君說得是哪一套?不過是故意這般說,好讓眾人瞧瞧。
二太太聽見老太太有賞賜,方才心裡那點兒不快立即消失的一乾二淨。那玻璃屏風可是個稀罕物件,是宮裡老太妃賞賜下來的。去年侯爺宴客借去擺了一次,後來又乖乖地給送回來了。這回賞賜給若影,可是天大的榮耀啊。再看這套頭面,一件件都是真金白銀,可是價值不菲!
唯一不足的就是這孩子生在妾室肚子裡,二太太想到這裡不由得瞧了一眼田氏的肚子。這大夫看了無數,藥也換著方子的吃,怎麼就不見她有半點動靜?
實在不行轉過天也讓田氏吃齋念佛,心誠則靈,若影不就把孩子求來了嘛!
侯夫人下去張羅給孩子洗三的事情,其實也沒什麼可安排的,不過是照著舊歷辦罷了。她把林總管喊過去交代了幾句,又把管事媳婦都聚在一起。
這些管事媳婦見慣了大場面,一個小小的洗三是處理的游刃有餘。她們得了吩咐紛紛下去準備,侯夫人見一切都安排妥當便休息起來。
她輕輕歎了口氣,想到逸竣的腿,又想到若溪流產的孩子。宜宣從小到大就沒讓長輩操過心,唯獨在子嗣上艱難。眼下宜浩添了個健康活潑的大胖兒子,雖然她這個做大伯母的也跟著高興,可到底不如宜宣得兒子歡喜。
大丫頭善喜在侯夫人身邊侍候多年,她最明白侯夫人的心意。她捧了一盞熱茶過來,放在桌子上又過去給侯夫人捏肩膀。
「太太,奴婢瞧著二奶奶是多子多孫的相貌。上次懷孕若不是出了意外……既然懷上過就說明二奶奶沒毛病,太太很快又會得大胖孫子的!」她輕聲說著。
侯夫人聽了眼神一閃,閉上眼睛說道:「好好的怎麼就摔了一跤呢?」有些話她不能說出來,可心裡到底是憋了一口氣。若不是有人蓄意謀害,她怎麼會沒了大孫子?眼下謀害若溪的人還在好好過日子,她一想到這個就恨啊!可是她也明白,有些事不是能是非分明,在侯府興衰面前,一切都得退後。
所以說這女人還得會自保,不然出了什麼事到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而且作為一個母親,要有保護自己孩子的能力。回想起來,為了能讓宜宣健康的長大,她付出了多少!這個看似光鮮亮麗的侯府,暗地裡藏了太多看不見的污垢,讓人厭惡窒息!可是誰都無法改變,只要讓自己改變去適應。
不知道若溪明不明白這個道理,她是否有了自保和保護孩子的能力。
「走,去園子逛逛。」侯夫人突然睜開眼睛說道。
善喜忙把她扶起來,主僕二人去了園子,侯夫人逛了一圈便往臨風居那邊走。
剛進院子小丫頭便瞧見了,忙過來見禮,又有丫頭進去回稟。若溪聽了忙帶著丫頭、婆子出來迎接。
「我不過是逛園子順便逛到你這裡,這般隆重迎接我做什麼?」侯夫人笑呵呵的說著,「都散了吧,咱們娘倆進去說說話,我也歇歇腿!」
若溪聞言忙過去攙住,吩咐閒雜人等散去,又命桂園親自泡茶送到上房。
婆媳二人進去,若溪扶著侯夫人坐下,她則立在一旁侍候。
「你也坐,我們說說話。」侯夫人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桂園和暢春端著茶點進來,給婆媳二人斟茶,然後悄然告退下去。房門一關,屋子裡就只剩下婆媳二人。
侯夫人不常到臨風居來,瞧瞧四周說道:「我記得上次來屋子裡不是這般擺設啊。」
「每隔一段日子我便變換一下擺設,心情也會跟著不同。冬天就以暖色調為主,眼下已經是春天,我就吩咐她們全都換成嫩綠色,等到夏天就以白色和淡淡的粉色為主。」若溪笑著回道。
侯夫人聽了喝了一口茶,點點頭說道:「你的小心思還真是多,我回去也試試。你也知道我那裡,幾年到頭所有的物件都是一動不動。到了你這,才知道我屋子太單調。到處都是紅色,四下裡不是福字就是祿字。你鋪在桌子上的布瞧著挺漂亮,這花紋倒是少見。」
「這是我閒來無事畫得圖案,便吩咐人拿到染坊試試看,沒想到還真就染了出來還挺好看。我那裡還剩下些,難得太太喜歡,一會兒我吩咐丫頭給太太送過去。」若溪聞言趕忙笑著回道。
侯夫人放下茶杯,說道:「你在收拾屋子、下廚、教育孩子上面都有心得,可稱得上『賢妻』二字,對待長輩又有孝心。眼下你是個合格的媳婦、兒媳婦、嫡母,就是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成為優秀的母親!」
若溪聽罷眼神一滯,隨即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上一個孩子怎麼流產,大家閉口不談卻都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個婆婆擔心的是什麼,雖說婆婆滿心維護,可有些事還是鞭長莫及。尤其是以後有了身孕,整整九個月,誰能眼睛不錯的在一旁看著?她要有能保護孩子的能力,不然流產的悲劇還會再次發生。
「經過上次的事情我有了不少反思,也明白太太的擔心。老太君讓我親自挑了丫頭,如今這臨風居上上下下都是忠心侍主的奴婢。我不會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太太儘管放心好了。」若溪知道若影生下兒子的事刺激到了婆婆,她肯定是想起了那個流產的孩子,「我跟二爺商量好了,下個月開始全力以赴要孩子。我們的身體都很健康,應該很快會有好消息!」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侯夫人一掃心裡的陰鬱,笑著拉住若溪的手輕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