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心底到底存了眾生平等的思想,既然不用給幾個孩子行禮請安正合她意。她笑著讓幾個孩子繼續玩,自己則去廚房做吃的。再過一個時辰左右剛好喝下午茶,她便命人搾了各種果汁,然後跟廚娘做些被她改良後的點心。
先將砂糖放在鍋裡干燒至黃色,加水熬成糖汁倒入花朵狀的模具中備用。然後將雞蛋打散,另外加入砂糖、香草粉、水果丁、牛奶攪拌倒入模具上鍋蒸約兩刻鐘左右。等到出鍋的時候倒入盤子裡,在邊上圍上各式水果做點綴,即好看又好吃。
雞蛋布丁在火上蒸,趁這個功夫可以做個可樂土豆餅。名字裡面有可樂,可主配料不過是土豆、雞胸肉、洋蔥、澱粉、雞蛋麵粉等廚房隨處可見之物。雞胸肉用洋蔥炒熟包入土豆泥中捏攏再按扁成餅狀。講土豆餅先沾一層澱粉,再沾一層打散的蛋汁後裹上一層麵包粉,放入溫油中炸至酥黃,起鍋前開大火將油逼出,即可撈出食用。
另外她又一旁指導廚娘做了比較簡單的墨西哥白豆軟餅湯和中式的芝麻綠豆餅。
把這四樣點心擺在漂亮的盤子裡,邊上裝飾點綴用水焯過的蔬菜,再配上好喝的橙子汁、蘋果汁、香蕉汁。五顏六色香甜撲鼻,讓人一看便食慾大開。若溪吩咐人把托盤端到上房,又命人把剩下的送到張先生房裡,另外讓廚娘照著樣子再做些送到侯夫人和老太君那邊去。
大皇子幾個進屋淨手,圍坐在桌旁準備吃下午茶。薩莉亞喝過這種果汁,但是對那幾樣點心倒是不曾見過。她常年居住在偏僻之地,回紇人又講究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從不會吃得這般精緻花樣這般翻新。可她在宮裡住得這段日子什麼點心沒嘗過?可就是沒見過桌子上這幾樣!
這像花朵一樣形狀在盤子裡顫巍巍的是什麼?聞起來有一股蛋香還有一股子奶香,細一聞還隱約有水果的清香在裡面。她用筷子加起一個,放在嘴裡咬一口頓覺細滑到無法形容。看見裡面的果肉露出來,難怪有水果的香氣。
「難怪每次御膳房送過來點心逸浚從來不吃,原來是嫌味道不佳。舅母是出得廳堂下得廚房,這做點心的手藝真是了得。」子虛邊吃邊笑著說道,「不過這甜點若是配上一壺雨前龍井,味道會越發的香醇。」
若溪聽罷笑了,她原是預備下一壺茶,不過見她們都是小孩子料定她們喜歡配果汁便只給自己斟了一杯。旁邊的桂園忙過去給大皇子斟茶,逸浚也要了一杯。剩下的兩個小姑娘和二皇子似乎對果汁情有獨鍾。
「二舅母做的點心香醇中帶著微甜,配上甜甜的果汁剛剛好。」子幕吃得最多,小肚子撐得圓滾滾,「若是多來侯府幾趟,估計我的體型要超過小表姐了。」
這子幕最是挑嘴,一天也不正經吃一頓飯,身板偏瘦弱。今個兒是他吃得最多的一餐,一來是若溪做得好吃新奇,二來是幾個小孩子這樣輕鬆的聚在一起吃氣氛好。
「不過是點心罷了,母親做得菜才叫好吃。這下你們知道我為什麼這樣胖了吧,母親做的菜好吃得讓人停不下。」菲虹為自己圓滾滾的體型找了個最好的借口。
「好!」若溪輕輕點著她的小鼻子,寵溺地逗著她,「以後我不親自下廚做菜了,免得把我們家的小寶貝養成小豬豬。」
「母親~」菲虹聽了忙滾到她懷裡蹭著撒嬌。
「明明是自己嘴饞還懶母親,這下露餡了吧。」逸浚難得打趣妹妹,也只有在妹妹面前臉上才略微緩和些。
旁邊的薩莉亞見狀眼神一閃,她的母妃是京都人,她的樣貌大都襲承了母親,若不仔細瞧是瞧不出有回紇血統的。她母妃在生產的時候差點死去,做下大毛病病歪歪幾年還是沒能治好。臨死前,她母妃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回家鄉一趟。因此薩莉亞聽說父汗要到京都,就非要跟來瞧瞧,她想知道母妃到底在什麼樣的地方長大。
眼下見到菲虹跟若溪母女互動,她不由得想到早早去世的母妃,若母妃還活著也會做這般疼愛自個吧。
大皇子眼中的羨慕一閃而過,德妃雖然寵愛兒子,可宮中規矩太多不能像尋常人家一樣享天倫之樂。他從小就是奶嬤嬤奶大,一直住在皇子專門住的錦繡宮,德妃見兒子也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見。他大了以後便上了御書房越發的忙碌起來,早晚去永和宮請安都是前呼後擁一大群宮女、太監。他見到菲虹跟母親撒嬌感覺好溫馨,可這種想法不過是一閃而過,他堂堂大皇子豈能如此幼稚?
坐在他對面的子幕倒是絲毫不掩飾地說道:「我也想跟母妃撒嬌,可每次到了母妃那裡她都是滿嘴的訓誡。那些話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無非是好好跟著太傅唸書,好好跟著師傅練武,先祖便是文能安社稷,武能打江山的聖賢。又說父皇也是文武雙全,皇族子孫個個都應該以他們為榜樣才是。一大堆的大道理,喋喋不休的囉嗦,現在我都不願意去給母妃請安了。」說罷耷拉著一張苦瓜臉。
「哪個做母親的不心疼兒子?不過是惠妃娘娘望子成龍心切,越是嚴厲證明期望越高。」若溪笑著說道,心裡倒是覺得兩位皇子可憐。一個八歲,一個五歲,放到現代都是在媽媽跟前打滾撒嬌地年紀。可他們每天要早起唸書,還要習武,簡直是扼殺孩子的天性。
就是逸浚進宮做陪讀的幾個月,人也清瘦了好多。若溪總是變著法給他做補品,不過沒見逸浚長胖倒是往高裡拔了。
幾個孩子把幾盤子點心一掃而光,果汁也喝的一滴沒剩。若溪不敢再做,生怕她們吃太多甜食對身體不好。臨出宮前,德妃和惠妃規定了回來的時辰,跟來的嬤嬤見時辰差不多便請主子們回去。()
「時間過得真快!」難得借薩莉亞的光出來溜躂一趟,下次想要再享受這樣悠閒的下午時光,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子幕有些不願意回宮,可又不能不回去,滿臉鬱悶地跟著子虛他們走了。
若溪去老太君那邊回稟,把子虛等人在臨風居的詳細行動半點不漏的說了一遍。老太君聞言笑著說道:「你那幾個小叔子、小姑子就喜歡往臨風居跑,若不是對二小子那張臭臉懼怕,恐怕要長在你那裡了。眼下連皇子們也願意去臨風居,看來你應付小孩子倒是有訣竅。」
「小孩子嘛,一個是吃一個是玩,皇子們終歸也是孩子。二侄媳婦待人親和,做得一手好點心,臨風居裡玩具又多又新奇,哪個孩子能不喜歡?皇子們在宮裡上午唸書下午練武,想必膩歪乏累,到了臨風居就像出籠的鳥雀。」房貴妾飲了一口茶笑瞇瞇的說著。
二太太聞言趕忙說道:「讓皇子們高興固然是好,可他們若是因此厭倦了唸書和練武就糟了!不是我想挑二侄媳婦的不是,只是擔心此舉給侯府惹來禍端。不過也是我杞人憂天,宮裡的娘娘豈能讓皇子們時常出來?」
「嗯。」老太君難得的贊同二太太的話,「這尺度還真是難拿捏,大皇子和公主點名去臨風居,點名讓二小子媳婦做點心不能不從。做不好丟手藝丟面子,做好了又怕他們心裡惦記嚷著常出來。但凡跟宮裡沾上邊,芝麻大的小事都要反覆思量才行。你難得粗中有細,真給我提了個醒。」
其實若溪心中也有擔心,皇子在侯府出個差錯她是第一個被推出的人。因為人在臨風居,點心、果汁都是她預備下的。好在若溪提前有防範,做東西時一直在跟前盯著,端過去又請宮裡跟來的嬤嬤試毒先吃,然後才敢讓皇子和公主入口。
倘若說到玩物喪志若溪更不怕,逸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臨風居裡什麼新奇玩具沒有,可逸浚照樣越來越優秀。皇上是明君,自然不會因為一些無事生非小人的挑撥便隨便定侯府的罪。可眼下看來無事生非做文章的人不是旁人,都是侯府裡的自己人。若溪不由得在心裡冷笑,看來她們片刻不能安分。
二太太聽見老太君誇讚面露喜色,流露出幾分得意。若溪卻若有所思的瞥了房貴妾一眼,雖然她笑呵呵一句過分的話沒說,可這「吃玩」二字卻是打她嘴裡出來的。二太太不過是受了啟發還自以為聰明,打擊了若溪得了老太君的歡心。
若溪越來越發覺這房貴妾最會說話,不得罪人還善於挑撥。正想著,房貴妾抬起頭迎上她的眼神笑了一下。一臉無害溫柔地模樣,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可親。再看坐在一旁只默默低垂著頭捻著佛珠的三太太,若溪心中一動。
三太太不過才三十左右,五官清秀只要好好修飾一番也有幾分姿色。不知道三老爺為何如此不待見,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沒能生養嗎?能把正室逼到每日吃齋念佛,房貴妾好手段!不過不管什麼樣的角色,只要惹到若溪頭上她就敢應戰。
她心裡存著懷疑好久,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若是讓她找到真相,即便是天皇老子她也敢鬥上一鬥!至於眼下這些口舌之爭若溪並不放在心上,她在臨風居是晚輩,嘴上吃些虧很正常。
「我到底年輕經得事少,多虧二伯母提點。」若溪淡淡的笑著,絲毫不見有半點不悅的模樣。
老太君心裡暗自點頭,當初若溪還沒嫁過來之前,她就生怕若溪出身低身上有小家子氣。經過這一小年的觀察,老太君發現她處事大氣內斂,心裡拎得清從不在小事上斤斤計較。就那今個這事來說,明明是侯爺吩咐她照顧好皇子、公主,可她被三太太指責卻半點不提,對三太太還謙恭尊敬。
在經過流產事件之後,老太君心裡暗暗覺得若溪不夠有手段。可幫她清理了臨風居,隨便她挑了丫頭之後,老太君卻發現臨風居已經被她打理的滴水不漏。即便是自個想要探些口風也不能,這是沒手段嗎?老太君自詡自己看人最準,沒想到也有走眼的時候,眼下她是對若溪越發的滿意,若是肚子再爭氣些就更好了。
那若影雖然有了好消息,不過畢竟是個妾室,老太君心底倒沒表面那般歡喜。
「我吩咐人送過去的補品你吃了沒有?」老太君笑著問若溪,「那可是專門給你補身子用的,別讓他們爺仨吃。」
「我本想獨吞可到底是不好意思,有老太君這句話就成了!」若溪笑著打趣道。
侯夫人聞言輕笑起來,扭頭朝著老太君說道:「原本我還覺得她是個沉悶的主,自打中秋那晚才知道這丫頭幽默得很。」
「呵呵。」老太君正在喝茶,聽見侯夫人的話瞧見手中的茶杯忍不住笑起來,「逸浚那小子的笑話最是特別,當時聽著感覺莫名其妙,可越往後就越覺得可樂。尤其是想到他一本正經的小模樣,真真是讓人又氣又樂。」
若溪聞言也發自內心的笑了,菲虹臉上總是掛著天真無邪的笑讓人覺得可愛,而逸浚悶騷的小模樣卻有別樣的可愛。這兩個孩子都是若溪心裡的寶,讓她的生活多姿多彩過的有滋有味。不管以後她生養幾個,他們在若溪心裡的位置不會變。
田氏一直沒怎麼說話,最近這一段她在老太君跟前謹小慎微。這樣反常的反應,再加上其他的蛛絲馬跡,若溪不難猜到其中的原因。不過若溪不著急出手,眼下田氏的日子就不好過,老太君明面上什麼都沒說可細心之人不難發現端倪。若影懷孕對於她來說更是個致命的打擊,眼下她每一日都是寢食難安。
若溪只需要看好戲,在適當的時候做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不是若溪心狠,是她忍無可忍!什麼都不爭什麼都不搶還不能安生,她們真當自己是軟柿子了!
她笑著看了田氏一眼,說道:「三弟妹悶得慌就來臨風居坐坐,三弟鋪子、別院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再挺幾個月就好了。到時候三弟把若溪母子帶回來,弟妹就不用這般惦記了,只是要操勞些。」
這話正戳到田氏心口,前幾日別院送回來好消息,說大夫診脈若溪肚子裡是個男孩兒。田氏聽了如遭雷劈,庶長子是最膈應人的東西!假如若影只是一般的妾室,她大不了把這個孩子養在屋裡,死不死活不活的隨他怎麼樣。可若影是貴妾,這個孩子動不得!
眼下若溪提及,她少不得忍住滿心的難受扯出個笑容,「眼下若溪妹妹的胎很穩,我就跟三爺張羅著把她接過來待產。畢竟別院不比府裡方便,離城裡那麼遠若是出事找大夫都來不及。呸,我這也是胡思亂想。」
「大夫、接生嬤嬤會提前打發過去,這個你不用擔心。經過高人指點才能有這個孩子,還是待到孩子生下來再回府的好。」老太君聞言回著。
她立即笑著說道:「我聽說京都南街有個接生婆特別有名,但凡經她手接生的沒有一個不是順產。既然若溪妹妹不能回府,還是請個好接生婆吧。」
「那個陳婆子被何家重金請了過去,反正咱們不著急趕趟。」二太太聞言說著。
她嘴裡的何家正是若妍的婆家,禮部員外郎何德家。若溪聽了一算日子,若妍的產期可不就是這個月底嗎?自打若妍懷上便一直臥床保胎,好容易才撐過九個多月。
果然,二太太這話說了沒幾日,何府便傳來喜訊,若妍生下個大胖小子。
洗三那日若溪自然要去給孩子添盆,見到若妍嚇了一跳。她面色蠟黃精神不濟,眾人去了懶怠應酬,見了孩子也沒有半點歡喜的樣子。洗三的時候孩子哭,她竟然不悅的皺眉頭。她婆婆自然是看出她反常的表現,沒讓眾人多待就請出來喝茶。
若溪見狀心裡納悶,生下健康的兒子她還有什麼不高興的?陳氏趁著無人注意,伏在若溪耳邊輕語道:「三妹妹得的是雙生子!」
額!若溪聽了心裡咯登一下,龍鳳胎是大吉之兆,兩個丫頭也尚可,生下兩個兒子卻是極其不吉利的事情。兩個孩子只能留下一個,那一個必須扼殺!難怪若妍一副快要崩潰的模樣,任何一個做母親的都不能接受孩子沒了。尤其是把健康活蹦亂跳的孩子生生殺死,更是一種最殘酷的折磨!
「當時選擇留下哪一個的時候,三妹妹登時就昏了過去。誰能下這個狠心的決定?最後還是抽籤定的,可憐的孩子,可憐的三妹妹啊!」陳氏也忍不住唏噓,這種結果是眾人萬萬沒想到的。
何府把消息封鎖,可那接生的陳婆子是陳氏的遠親,又因為馬姨娘的孕事時常進府,她這才聽說了此事。而且紙裡始終包不住火,在京都手眼通天的人有的事,哪裡能瞞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