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闊果然來侯府提親,還是親自來得。他說要見侯爺,報上大皇子貼身侍衛的名號門房不敢怠慢。
侯爺滿心以為是大皇子打發他來得,自然在書房裡親自接見。孟闊是個直性子,見了侯爺直接就說提親之事。
「你說你想娶晚暇?」侯爺有些驚訝,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男方親自上門提親,還是跟女方的父親提。
孟闊聞言竟「撲通」一聲跪下,滿臉真誠地回道:「我在宮裡見到四姑娘,便動了想要娶她的念頭。雖然我沒有家世根基,可我還年輕可以拼一番成就。常言道:莫欺少年窮!侯爺若是答應把四姑娘嫁給我,我一定會給她幸福安逸的生活!」
侯爺聽了他的話笑了,「照你這樣說,豈不是哪個小伙子說看上我女兒,我便要答應哪個了?」
「我知道自己有太多的不足,娶四姑娘無疑是想要摘天上的月亮!可是我就是想娶她,還請侯爺給我個機會,雖然不能立馬答應下,也不要著急一口回絕。我沒有太多的金銀,沒有權勢地位,可是我對四姑娘的心是真摯的。若是侯爺肯答應這門親事,我願意終身不納妾!」他信誓旦旦的說著。
侯爺聽了倒覺得他太可笑,敷衍著回道:「你先回去吧,我會考慮的。」說罷不容他說話便喊送客。
他見狀只好先回去,侯爺也不把這件事往心裡去,吩咐門房見到他別放進來,除非他是奉了大皇子的命令才來。
過了三日,孟闊又來卻進不得侯府。他便在府門口等候爺散朝回來,見到侯爺的轎子就衝上前去。旁邊的隨從、小廝阻攔,卻扯不動他分毫。
侯爺見狀不悅的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若不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老夫早就把你送到官府,治你個不敬之罪!」
「我沒有半點不尊敬侯爺的意思,只是想表示我求取四姑娘的誠意和決心!」他固執的說著,「侯爺一日不答應我就來一日,知道侯爺同意為止。」說罷就推到旁邊跪著。
侯爺任憑他跪著,下了轎子進府去了,看見侯夫人就命她趕緊給晚暇張羅婚事。侯夫人詢問緣由,侯爺這才說了孟闊兩次上門求娶晚暇,如今還在府門口跪著的事。
侯夫人聽了大怒,氣沖沖去了晚暇房裡,不管若溪還在裡面便發起火來。
「你雖然是庶出卻也是侯府千金,怎麼竟做些不靠譜丟人現眼的事?別躺在床上裝病,明天就收拾得漂漂亮亮跟著我去王府!」
若溪心裡明白,趕忙使眼色讓丫頭、婆子都出去。她親自奉了一杯茶過去,輕聲說道:「太太不要生氣,四妹妹做錯了事情慢慢教,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啊。」
「你也說要我教,她的一舉一動若是出了差錯,人家都會說是我這個嫡母沒教好!」侯夫人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稍微平靜了一下心態,「那混小子在府門口跪著,恐怕眼下整個侯府都知道了。你說,你怎麼敢在宮裡認識侍衛?」
「我……我……」晚暇支吾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若溪聽了忙回道:「太太還不知道四妹妹的性子?我聽二爺說了孟闊求婚的事,保管是他在宮裡偶見四妹妹才上了心。哪有提親像他這般提,一聽就是個行事古怪莽撞的主,四妹妹怕是無辜受連累了。」說罷趁著侯夫人不注意給晚暇使眼色。
晚暇見狀便露出委屈的表情,掙扎著坐起來還擠出些眼淚。侯夫人想到孟闊在外面跪著,這舉動是有些不正常,再想到晚暇內向沉悶的性子,也覺得她勾引男人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孟闊這般在府門口鬧,外人知道了該怎麼說?還是趁早把晚暇的婚事定下來,讓那個小子死心為好。
「明天跟我去王府走一趟,若是王夫人再打發媒婆來我就應承下。」這些話本不該當著晚暇的面說,可侯夫人也管不了這麼多,「讓你二嫂幫你好好打扮一下,拿出侯府千金的架勢。」說罷走了。
晚暇立即著急起來,若溪輕輕拍著她安慰,俯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
「這個辦法雖好,可是卻容易雞飛蛋打。你想好了再用,免得到時候後悔莫及!」若溪鄭重地說著。
晚暇聽罷咬著嘴唇想了片刻,最後下定決定回道:「我相信他對我是真心的!若是搞砸了,我大不了剃了頭髮做姑子去!」
若溪見她主意已定便不再言語,回了臨風居見宜宣回來了。
「孟闊在門口跪著呢,不知道要跪到什麼時候。」他一邊換衣裳一邊說著,「光靠跪著就能打動父親?他到底是想法太簡單,我看這事懸乎。」
「他一個大男人能放下身段跪著,最起碼表明了態度,總比半點作為沒有的好。至於能不能讓侯爺感動,就看他的心意有多堅定了!」若溪把他脫下來的衣裳接過去,又端了一杯茶過來,「對了,你去張先生府上了嗎?他答應沒答應來咱們府上住?」
「張先生隨心所欲慣了,怎麼可能輕易被束縛?明個兒你做點拿手的吃食,我去張府拜訪。」宜宣知道張達的脾氣性子,這事急不得。
第二天一大早,若溪便去了廚房。張先生既然喜歡美食,自然是精通此道,一般的菜式恐怕打動不了他的胃。想來想去,若溪決定做些異國風味的料理。饒是這張先生吃遍全天下,恐怕都沒見識過。
她吩咐人收拾了一條黑魚,用雞蛋清、蔥姜蒜鹽油等物醃製兩刻鐘。然後在鍋裡熬了酸辣濃汁,把魚肉放進去焯到變色取出瀝水。另起鍋添水,加入酸辣調料熬至開,放入魚肉小火燉制。然後在大碗中鋪上生菜,等魚肉斷生便倒在上面即可。一道泰式酸辣魚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下面那道紅醋悶牛肉土豆泥丸子就稍微複雜些了,光是調料和配料就需要十五種之多。芹菜、胡蘿蔔切塊,洋蔥切丁備用,黑胡椒粒、丁香、芥末粒、芝麻、壓過的刺柏果放進鍋子裡,無油加熱到出香氣。然後放入果子酒、紅醋,加入切好的蔬菜燒開盛入罈子裡。把牛肉切成大塊放進蔬菜汁裡浸泡,等到顏色變紅就撈出來瀝干。放入油鍋中大火煎到變色,撒上適量的鹽和胡椒放進沙煲中。
再把蔬菜撈出炒熟,放進沙煲,兌上高湯小火熬製半個時辰以上,直到牛肉入口即化。這個期間可以製作土豆丸子。把煮熟的土豆去皮碾成泥,摻入肉豆蔻、蛋黃和玉米渣和調味品攪拌均勻用手攥成丸子狀。放入水中略微過水即可,放在盤子一邊,把牛肉撈出來放在旁邊再淋上些許的湯汁才算是成了。
旁邊的廚娘見了大呼阿彌陀佛,說是從未見過這樣的菜式,恐怕宮裡的御廚都烹製不出來呢。
剩下的小炒和湯就讓廚娘做拿手的,若溪另外準備了紫菜包飯和水果沙拉。不能單單做一份,少不得多做些送到瀲灩閣和安福居去,忙活了一早上倒讓若溪渾身乏力。支撐著去給侯夫人、老太君請安,回來便躺下了。
宜宣晌午回來,見狀心疼懊悔地說道:「這都怪我,光想著投張先生所好,卻勞累你了。」說罷就命人去請大夫。
「別興師動眾,我睡了一陣子感覺好多了。」若溪阻攔不住,他到底還是把大夫請了進來。
不過常請的大夫出診不在,就換了一位胡大夫來。他說若溪體寒虛弱,體內有些氣血兩虛才致使初葵過了就沒影蹤。
宜宣聽他說得倒跟若溪的症狀一樣,便吩咐他開了補藥。這邊還沒送走大夫,瀲灩閣那邊就派人請大夫過去,說是四姑娘臉上不知道起了什麼疹子,看著嚇人呢。
若溪想要過去瞧瞧,宜宣卻死活不讓,只讓丫頭過去打聽消息。原來,侯夫人帶著晚暇去了王府,王夫人本就中意她,見她舉止談吐比第一次見面還要好更是喜歡。可不知晚暇吃壞了什麼東西,突然面色泛紅,不一會兒就起了一臉的大疙瘩。在場的人都嚇壞了,侯夫人趕忙帶著她回來,聽見這邊請了大夫進來便派人來找,畢竟比出府請大夫要快。
胡大夫看過說是吃東西過敏,開了外敷和口服的藥。這下瀲灩閣和臨風居賽著熬藥,宜宣更是早晚看著若溪喝藥才肯罷休。
梁姨娘提出要去廟裡進香,祈求家宅平安若溪身體健康。宜宣聽見是為若溪祈福便讓她去了,殊不知她卻是為了跟吳六約會。
接連幾日孟闊只要不當班就來侯府門口跪著,風雨不誤!晚暇吃了幾天的藥,臉上的疙瘩不見消反而越發的多起來。侯夫人見了趕忙又請大夫,換了藥方卻也不見效。王夫人上門探望一次,見了晚暇的模樣倒不提結親的事了。
孟闊得閒便來侯府門前報道,漸漸有了些傳言出來,再加上晚暇的臉幾乎毀容總不見好,再也沒有人上門提親。
侯爺見了大怒,吩咐人見了孟闊便打走。可那小子似乎是石頭筋骨,跪在那裡任憑人拳打腳踢就是不動彈。侯府的下人知道這位爺是來提親,還是大皇子的貼身侍衛,況且侯爺只說打走沒讓下死手,都不敢太過分。
可偏生新來個**貨小廝不清楚狀況,這日孟闊又來門口跪著,眾人便調理起那小廝來。告訴他孟闊整日來侯府門前胡鬧,誰攆都不走,侯爺實在頭疼,若是誰能把他攆走侯爺一定有重賞。
那小廝還真就信了,他也不想想若是有這樣的好事還能輪到他身上?他興致匆匆就過去了,衝著孟闊就是一頓罵,見孟闊充耳不聞便動手打起來。之前旁人動手不過是揀肉厚的地方下手,還會控制力道。可這**貨上來就是一拳,正打在孟闊的臉上,頓時滿臉開花鼻口竄血。
這功夫侯爺的轎子回來了,他瞧見越發的人來瘋,又是一腳踢在孟闊眼眶上。孟闊的眼角爆開,那張臉看著分外嚇人。
「這是做什麼呢?」侯爺下轎見了怒喝起來,「把侯府門口當刑場了?」
那小廝立即就蔫了,他不過是缺一根筋好壞話還是能聽得懂的。侯爺瞧了孟闊幾眼,見他滿臉是血已經看不出模樣,卻還直挺挺跪著。
倒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侯爺眼中多了幾分讚賞,想了片刻才說道:「跟我進來!」
孟闊聞言愣住,抬眼瞧見侯爺已經進去才反應過來,忙狂喜的站起來一溜小跑跟進去。
「先把臉洗乾淨!」侯爺把他領進書房,吩咐人打了乾淨水進來。
孟闊哪裡有心思好好洗臉?他胡亂洗了一把,臉上傷口被冷水一刺激就疼起來,他卻滿心是歡喜的傻笑。
「多謝侯爺答應我的求婚,小婿……」他在這上面反應倒是很快,「撲通」一聲跪下就磕頭喊人。
「我還沒答應呢!」侯爺打斷了他的話,「你在侯府門前跪了七日,風雨無阻,挨了多少打罵都不放棄。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才這般執著?」
孟闊一怔,自己不是說的很清楚,為了求娶晚暇才這般行事,侯爺怎麼有如此一問?
「想要做我女婿的小伙子有的是,無非是看中這『定伯侯』三個字!四丫頭進宮之前很少見人,木訥的性子並不討喜。她還不懂得分辨人心,是個不讓人放心的孩子。」趙姨娘聽說孟闊求情的事,沒少在侯爺耳朵旁邊吹枕頭風,說什麼孟闊看出晚暇單純幼稚好哄騙。他如此這般,無非是想要人財兩得,在官場有靠山好平步青雲等等。
他這才聽懂侯爺話裡的意思,頓時有些激動,「我是個沒有靠山,沒有家世背景的窮小子。可是我好歹是個頂天立地的爺們,若是有想靠女人發家往上攀的心思登時就天打雷劈!侯爺給我一年的時間,我定會作出一番成就再來娶四姑娘!」
看著他滿臉的堅決,侯爺想了片刻,說道:「你跟我來!」說罷邁腿出了書房,召喚來一個小廝悄聲吩咐了兩句。
片刻,侯爺才帶著孟闊進了二門往園子裡去。走到假山跟前站定,背著手朝不遠處瞧著,孟闊順著看過去見晚暇帶著丫頭坐在湖邊。
「姑娘,這裡風大有涼風,咱們還是進屋去吧。大夫說你不能受風,不然就越發的不能好了。」小丫頭輕聲說著。
晚暇扭過臉來,孟闊瞧得真亮頓時嚇了一跳。怎麼幾日不見,她臉上起了這麼多大紅疙瘩?原本白皙的肌膚看不出好地方,整個人走了模樣。
「你就別瞞著我了,昨個兒宮裡的御醫看過也說沒轍。我這是打胎裡帶出來的一股子寒毒,積累了多年才爆發出來。用藥慢慢調理不過只能壓制,能稍微好轉卻也去不了根。往後我就頂著這樣一張臉了,你把蒙臉給我拿來,省得我看見湖裡的倒影不舒服。」晚暇幽幽的說著。
丫頭遞過來紗制的蒙臉給她戴上,又勸解了幾句哄著她回房去了。
侯爺一直盯著孟闊的表情,見女兒走沒影了這才說道:「剛剛你也瞧見了,四丫頭的臉等於毀了容,估計好的可能性很小。我已經命人備下一千兩白銀,你拿上走吧,打明天起別再來了!」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他斬釘截鐵的說著,「既然我打定主意娶四姑娘就沒有反悔的道理!她好是我的運氣,不好是我的命!求侯爺答應把四姑娘嫁給我,我會好生待她,決不嫌棄!」說罷又直挺挺跪下。
侯爺見了眼中滿是讚許,看出孟闊是個有德行的人。眼下晚暇的臉能不能好還說不準,先前有心思結親的王家沒了動靜,照這樣下去好好的姑娘可就愁嫁了。不過再怎麼嫁不出去,晚暇也是侯府的千金,不能讓人說毀了容嫁不出去才隨便配人。
「好!既然你這樣執著我就給你個機會!」侯爺想了想說道,「一年之後,你若有了成就還不嫌棄四丫頭就再來提親,到時候我就答應你!」
「多謝侯爺成全!」孟闊聽了喜出望外,「砰砰砰」磕了三個頭告辭出府。回到宮裡見了大皇子,便央求著要去胡州做從五品的招討使。那胡州地界偏僻,四周都是高山密林,時常有土匪出沒甚是猖獗。胡州又是交通要塞,西北地方上京都都要打此地經過。商隊要在白日結隊才敢經過,附近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地方多次派官兵圍剿,可惜地形險峻總是不能抓住頭子。
前一段地方進貢的車隊竟然在胡州被劫,皇上聽了大怒,命胡州地方官趕快剿匪不然就等著掉腦袋,可惜效果甚微。皇上正考慮從京都派人前往支援,只是沒有合適的人選。
孟闊主動提出要去剿匪,大皇子稟明皇上,皇上思量一番便答應下。不過京都守兵不能輕易調度,邊防軍隊更是不可隨意調配,只在九門步軍營裡撥出一百精兵讓他帶著。
九門步軍營負責京都的安全,一直是皇上的舅舅做統領,裡面個個都是精英。這一百人跟著孟闊去胡州參加剿匪,表面上以孟闊馬首是瞻,可一個個心裡都有幾分不服氣!那胡州的土匪已經成了氣候,地方官員束手無策,豈是好繳的?孟闊這一去是舉步維艱,多少凶險難關等著他!
晚暇知道他被封為招討使去了胡州,心裡不免擔憂。若溪見她鬱鬱寡歡,勸解著說道:「他這一去回來便是功成名就之時,也是你們成親之時。四妹妹放心等著,他必定能遇難成祥一帆風順!」
「若是這般順當也輪不到他去,二嫂不用勸我,我這心裡明白。」她攥著手裡絲帕,咬著嘴唇回道,「這話我只跟二嫂說,他回來不要我就罷了;若是回不來……我就剃了頭髮做姑子去!」
一個為愛闖難關,一個為情無怨尤,希望這對苦命鴛鴦最終能在一起!
打這開始,晚暇連府門都不出,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做紅女,偶爾去若溪那邊坐坐。她不再提及孟闊的事,卻時常發呆,若溪見狀知道勸解不了也就不說話了。
偶爾朝裡有關於胡州的消息傳過來,若溪就篩選著講,都是報喜不報憂。晚暇冰雪聰明心裡明白卻不點破,只要孟闊平安無事就好。她臉上的疙瘩漸漸變少,消失的那些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印記,若溪見了才放下心來。
這日,姑嫂二人正在臨風居喝茶聊天,宮裡突然就來人傳旨。老太君慌忙帶著眾人接旨,原來是皇上下旨命逸浚進宮給大皇子做陪讀。若溪聽了不覺納悶,照理說給皇子選陪讀身體健康是首要條件,逸浚不符合條件啊。
不過皇上的旨意不敢不從,老太君接下聖旨馬上就派人去學裡把逸浚接回府。這給皇子做陪同可事關重大,況且逸浚還跟大皇子打過架,老太君可是怕他進了宮還管不住脾氣惹禍。
逸浚被帶回來,在安福居聆聽了半天的教誨,等到侯爺散了朝又被叫過去聽教。這還沒進宮就被這樣折騰,若溪見了有些心疼。
晚上宜宣回來還想要囑咐兒子幾句,若溪見了笑著說道:「今個兒小半天他就沒做別的,恐怕現在腦子裡都是說教。你過去看看他可以,千萬別再說什麼規矩之類的。他是你兒子,脾氣屬性你還不知道?恐怕皇上正是看中了他的真性情才讓他進宮做陪讀,你們讓他注意這個注意那個,反而不討喜!」
他聽了覺得很有道理,見了逸浚倒沒提進宮之事。
第二天,逸浚一大早便跟著侯爺進宮去了。自打聖祖開過以來,對皇子們就嚴加管束,要求他們文武兼備。每天辰時初刻起床,到上書房晨讀到辰時末刻然後用些茶點。巳時聽上書房的太傅、少傅講授。午時休息一個時辰,未時主要是完成太傅留的作業,有疑惑就提出來請太傅單獨解答。申時皇子們就到校場習武,一直到酉時才算是完成一天的學業。
一年到頭每天如此,只有過節才能休息一天,過年休息半個月。逸浚只陪讀了一日便覺得累得慌,尤其是下午的校場練武讓他有些吃不消。他穿著若溪特製的靴子,雖然走路看不出異樣,可畢竟是長短不齊。況且之前一直沒練過武,破天荒第一次騎馬、射箭自然是難上加難。
第一天打宮裡回來,他的右腳磨出了幾個大燎泡,還有一個破了血糊糊粘到襪子上。丫頭一脫他就疼得直咧嘴,若溪見狀忙罵道:「蠢,還不快取剪刀來!」
丫頭聽了趕忙拿來剪刀,若溪接過去小心的把襪子剪破,粘到傷口的地方沒碰放在熱水裡泡。一沾水果然輕易脫落下來,若溪又吩咐人拿針來,在火上烤過把他腳上的泡都挑破。因為泡在熱水裡的緣故,逸浚倒沒覺得有多疼。把裡面的膿水放出來,擦乾抹上藥膏。
「讓你祖父跟皇上說說情,下午練武你就別陪著去了。」若溪見狀心疼地說著。
「不用,我能行!」逸浚雖不善言語,卻是個好勝心很強的孩子。他見比自己年紀小的二皇子都能騎射,自然不想被比下去。
若溪聽了只好作罷,或許累幾日他就會告饒了。她知道逸浚的性子,認準一條道跑到黑,非得自己撞了南牆才能回頭。
轉過天逸浚又進宮去,回來腳上是新傷摞舊傷,腿上還有淤青。若溪見了心疼背後抹眼淚,宜宣安慰道:「王御醫說逸浚的腿再泡藥水、按摩都不會有什麼效果了。練習武藝對他有些好處,他想要堅持就由著他去,實在受不了他會言語。我知道你見不得他吃苦,可是你不是常說想讓他有自信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咱們這樣的人家不站在頭裡怎麼能有自信?
大皇子的陪讀有三個,別看他們都是小孩子,這爭強好勝的心不比大人差!上午的課逸浚還能應付,今個下午的騎射他就遭了嘲諷。二皇子身邊那幾個也不是善茬,逸浚想要站穩腳跟還需要時日。讓他先歷練去吧,皮肉之傷不過是小兒科!」
「他的性子倔強輕易不服輸,不低頭,有什麼事也不說出來。今個兒回來一句苦都沒喊,更沒講被嘲諷的事。」若溪聽了越發的擔憂,不過也知道不能輕易插手。
逸浚去學裡讀書是他走出去的第一步,如今進宮做陪讀是邁出的第二步。只有他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穩,才能一步一步走得更遠!若溪希望他成為一個內心強大的人,強大到人們只能感受他的光環而忽略他身體上的殘疾。可是能走到那一步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能做得只是靜靜的守候。等到他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扶上一把,給他鼓勵。
「放心,他是咱們的兒子!」宜宣攥住若溪的手笑著說道,「皇上不是把你跟孟母相提並論嗎?有你這樣一位母親教導,他不成才都難!」
「我怎麼能比孟母?這若是被張先生聽見了,一准說是褻瀆聖賢!」她輕笑著回道。
提到張達先生,宜宣想起一件事,「張先生吃了你做的菜連聲稱讚,一個勁的打聽菜譜。你就寫一份派人送過去,不過千萬別寫全了,省得他家廚子做出來!」
「撲哧~」她聞言忍不住笑起來,「我怎麼才發現你這般不地道?」
「唯有這樣才能請動張先生,我這也是無計可施了。」宜宣無奈地回著。
夫妻二人正在說著,青玉打外面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
「準是十一弟來信了,快給我瞧瞧!」若溪見狀忙說著,「照時間推算他該過通州地界了,不知道又遇見什麼新奇事了。」韓晹每隔幾日便來一封信,把沿路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寫下來,每次若溪讀了都覺得非常有意思。
這次的信格外厚,若溪打開發現裡面竟然還有一封,信封上寫著「姐夫親啟」四個字。她頓覺疑惑,把那封信抽出來交給宜宣。
宜宣也奇怪,打開一眼頓時臉色微變。
「通州那邊的分鋪果然有貓膩,竟然連十一弟都瞧出來了。看來我要親自走一趟,盡快把這件事解決!」上個月他查看下面分鋪的賬簿,就發現通州分鋪有些問題,眼下讀了韓晹的信就越發的肯定起來。宜浩別院、鋪子兩頭跑,最近有些力不從心,只有他親自走這一遭了。
若溪聽了親自收拾行李,從京都到通州快馬揚鞭也要十天,這一來一回最少也要二十天。再加上他處理事情,估計得一個月左右才能回來。他們自打成親連一日都不曾分開過,這冷不丁要分開一個月想想就覺得難受。
「披風裝進去兩件,早晚用得著。越往南邊去越多陰雨天,比不得咱們這邊乾燥。」若溪見一個包袱裝不下,又吩咐青玉拿來一個。
他見了一皺眉,「不用裝那麼多,我快去快回,二十天就差不多了。前幾日府裡剛剛有人送了兩匹千里馬,正好騎出去溜溜。」
「在外面奔波要注意休息,晚上千萬不能趕路!」若溪聽了忙叮囑著,生怕他著急回來路上出什麼事。
雖說天下太平,可胡州還不是土匪猖獗連官府都束手無策?南邊倒是一直安定,但也不是沒有小偷小摸殺人越貨的壞人。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他眼睛直勾勾盯著若溪,顧不得丫頭還在一旁便攥住她的手,「我不在府裡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晚上睡覺別老是蹬被子。有什麼事就跟母親商量,需要銀子就用,鑰匙不是在你手裡嗎?」
青玉見狀忙紅著臉退出去,把門關嚴實又吩咐旁人別進去打擾。二爺明個兒就要出門,肯定是一肚子話想要跟奶奶說。
宜宣拉著若溪的手嘮嘮叨叨說個不停,她聽了半晌不見他停,便秀眉微蹙說道:「你怎麼囉嗦的像個老頭子?府裡有老太君、太太坐鎮,萬事輪不到我操心。你只管安心去辦事,不用惦記我!」
「怎麼辦?還不等出去便開始想你了!」宜宣苦著一張臉,緊緊摟住她說著。
她聽了滿心的甜蜜,別看這宜宣在眾人面前悶聲不語冷著一張臉,對著她卻溫柔無賴的厲害。
「別像個小孩子一樣,往後出門的時候還多著呢。」若溪伸出手指在他的胸口畫著圈圈,歪著頭覷了他一眼,「你出門在外要乖乖的,若是敢沾花惹草……哼!」
「我是那樣的人嗎?」他趕忙起誓發言,俯在若溪耳邊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話。
若溪聽了撅著嘴回道:「上次三弟出去不是遇到狗血的賣身葬父嗎?你心軟又善憐香惜玉,到時候人家姑娘一哭,你還不登時動容?況且你這趟出去時日不短,我還不知道你的習慣,每天都要……男人都是憋不住的……」說到這裡她滿臉的緋紅。
「憐香惜玉只對你一個人,也唯有你才能讓我心軟!」他寵溺的笑著,「男人是憋不住,所以今天晚上你要努力,把它擠干拿淨省得它出去生事!」說罷蹭了一下若溪的肚子。
若溪羞得連耳朵都紅起來,他卻低下頭用嘴唇噙住,一邊輕輕噬咬一邊蠱惑地輕語道:「歡愛了這麼多次你還是這般喜歡害臊,不過我喜歡!」說罷彎腰把若溪抱起來走到床邊扯下幔帳。
他看若溪頰似花圍,腰如束素,情婉轉以潛舒,眼低迷而下顧,頓覺渾身酥癢像毛頭小子一般急叨叨脫了衣服。
「溪兒,除了你我不會要其他女人!」他撲在若溪身上,嘴巴、大手沒有一處老實,在她身上到處惹火。
見她檀口微張眼神迷離,宜宣便迫不及待的入了。一時間,屋子裡春色無邊,有詩為證:或急抽,或慢硉。淺插如嬰兒含乳,深刺似凍蛇入窟。扇簸而和核欲吞,衝擊而連根盡沒。乍淺乍深,再浮再沉。行九淺而一深,待十侯而方畢。
再看若溪,色變聲顫,釵垂髻亂。慢眼而橫波入鬢,梳低而半月臨肩。好一個嬌柔無力媚態橫生的粉嫩佳人!
不過才一次宜宣怎麼可能罷休,愛撫片刻又低低央求起來。
第二天天剛亮宜宣就起床,他見若溪使不上力氣的模樣便讓她躺著。
「你放心,剛成親那會兒天天摟著你還不是生憋了一個多月?」他親了一下若溪的臉頰,俯在她耳邊輕語著,「乖乖等我回來,嗯!」說罷不捨的把她摟在懷裡溫存了一陣。
他見天不早百般無奈的出去,先去跟老太君和侯夫人辭行。若溪支撐著起來,派人把小城子喊了進來。她少不得吩咐小城子幾句,無非是好生照顧二爺,路上注意安全之類的話。最後把兩個包袱交給他,命他出去了。
宜宣跟祖母、母親等人辭行,帶著小城子騎上千里馬往通州去了。一路之上日夜兼程,只想著早些回來。
他走得第一天晚上若溪便失了眠,一個人躺在床上就是睡不著。桂園在外間上夜,聽見她來回翻身便進來。
「奶奶是不是睡不著?奴婢去熱些牛奶,再點上檀香吧。」桂園輕聲說著。
若溪搖搖頭,回道:「你過來陪我說說話。」說完把被子揭開,示意她躺過去。
「奶奶不用惦記二爺,他常出門在外哪一次不是平平安安?小城子又是個機靈的,這一趟保管順利。」她知道若溪在擔心二爺,「奶奶只管安心吃睡,省得二爺回來心疼!二爺走的時候對奴婢是千叮嚀萬囑咐,若是奶奶少了一根頭髮奴婢就得受罰。為了奴婢,奶奶也要好好的!」
「他一向嘴冷心熱,你放心。」若溪才不相信宜宣會罰桂園。
桂園聞言卻說道:「二爺對奶奶是嘴熱心也熱,對旁人就是冷面神一個。嫁了凌雁,攆了醉雪,哪一次心慈手軟了?」
這醉雪是臨風居的二等丫頭,平日裡不言語不搶風頭若溪倒不甚注意。可上次出了畫扇樓事件,二太太那邊立馬就得了信,分明是臨風居裡有眼線。
宜宣插手查出是這個醉雪搞的鬼,便尋了個由子把她攆了出去。眾丫頭不知情,只道宜宣不講情面,唯有對二奶奶才有笑模樣。
若溪剛嫁過來,臨風居的丫頭、婆子見她不笑不說話好脾氣便有些懈怠。後來若溪得了老太君的青眼,又不聲不響的壓制住梁姨娘,打發了凌雁,眾人才知道這位主子不好糊弄。再後來見到宜宣獨寵她,只要是二奶奶說得到了二爺跟前都不打駁回,就越發的不敢小覷疏忽。
眼下臨風居原來的丫頭、婆子,見到若溪比見到宜宣還要恭敬。她們都看清楚眼前的形勢,溜須好了二奶奶即便是犯了錯也有回轉的餘地!若溪跟前的丫頭也跟著風光起來,好在她們都不是得勢便猖狂的小人。
「你和青玉都是我帶過來的丫頭,自然跟她們不同。你放心,原來我就曾說過,只要你們不做背叛主子的事,我都能諒解!」若溪輕聲說著,「青玉和綠萼跟我在田莊上吃過苦,你雖是祖母賞的,可自打跟了我便心裡只有我。侯府三房同住上有老太君、公婆、嬸婆,同輩妯娌、小姑子、小叔子一大堆,哪一個不是揣著十二個心眼子?若是沒有你們,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二爺雖然滿心維護,可畢竟內院是女人們的天下,有些事他插不上手。在這深宅大院,光靠夫君的寵愛是遠遠不夠的,想要站穩腳跟還要八面玲瓏才行。嫁過來快小半年,這二房、三房可是老實的?你雖不言語心裡卻不糊塗,後院的也不本分!
眼下臨風居幾乎是咱們的人,可也不能排除有旁人的心腹。這上房和書房你們要守住,萬不可讓人趁虛而入。只要咱們內部不出亂子,她們在外面折騰不過是白忙活。青玉脾氣雖然火爆,心眼卻不壞也沒什麼心機。她說話沖偶爾委屈你,這我心裡都清楚。」
「奶奶不必說,奴婢都知道。」桂園聽罷心潮澎湃,卻只說出這一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