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在老太太那邊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面小丫頭回稟說是兩位姑奶奶來了。老太太笑著打發人請她們快進來,不一會兒,就見若靈、若婷姐妹二人攜著手來了。
「九妹妹來得倒是早。」二人先給老太太見禮,坐下若婷才笑著對若溪說道。
「你們從雲紗閣來?」若溪笑著問道,「我剛到祖母這邊,前後差不了一盞茶的功夫。侯府離家裡近,我趕過來的又急罷了。」
三個人前後腳嫁做人婦,原來在府裡做姑娘的時候七姑娘若婷自恃最高。就算若溪得了老太太青眼,跟著兩位嫂子學習管家,她也從來沒真正在心裡服氣過。在她看來嫡庶之分是天差地別,怎麼可能逾越?
當初她嫁到王家做大奶奶,公公是從四品的內閣侍讀學士,夫君是都察院六品都事,在姐妹之中可第一風光。尤其是後來若靈嫁個前途不明的書生,侯府又求娶若溪做貴妾,她越發的得意至極。庶出就是庶出,始終是上不了檯面!
可後來若溪竟成了侯府的二奶奶,這讓她心裡不舒坦。聽說侯府二少爺對她很好,打成親就開始專寵,根本就不去姨娘屋裡。又見她幾次回來穿戴不俗,出手更是大方極了,若婷的心裡越發的嫉妒起來。本是她看不上眼的庶妹,眼下竟這般風光!但是若溪畢竟是侯府的二奶奶,往後用得著的地方還多著呢。若婷只能把這些情緒掩飾住,不過偶爾言語間還是洩露些微出來。
若溪聰慧機敏豈能察覺不到?不過姐妹一場何必在嘴上爭上風,她就假裝聽不出來了。她們都嫁做人婦,碰面的時候畢竟有限,況且各人過各人的日子沒什麼厲害衝突。
老太太跟她們說了一會子兒乏了,便進去歇著讓她們姐妹三人說體己話。
「前幾日侯府的老太君過生日,我實心實意想要過去恭喜,可惜沒接到請帖便只好忍住。」若婷臉上帶著笑容,可眼睛卻透著幾分抱怨的味道。
這事可怨不得若溪,發請帖請客人都是侯夫人在張羅。侯爺跟王大人本不太熟識,所以侯夫人並未往王府下帖,本來她們也不打算多請客人來。若靈那邊是若溪事先請過,又特意跟侯夫人回稟過才下了帖子。
聽見她有些質問的語氣,若溪笑著回道:「七姐姐有所不知,府裡的事情都是太太在打理。我剛剛嫁過去還什麼都摸不著頭緒,請什麼人怎麼置辦一概不知道。老太君本就不想過這個生日,只是礙於宮裡面太妃娘娘、德妃娘娘送了賀禮,就連皇上都有賞賜,便簡單的宴請了幾桌。客人的數量盡量縮減,太太總共就下了三十張帖子,不少人家過後埋怨太太了呢。」
「沒能去真是可惜,聽聞六姐姐去了還得了什麼一等獎。」她羨慕的瞧著若靈,話裡又有些微酸,「這一陣子去哪裡都聽見她們談及老太君的生日宴,說是絕無僅有格調高雅,能去見識一次便大開眼界了。」
提及到一等獎的事情,若靈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她拿著五百兩銀票歡歡喜喜的回了家,高興地把事情告訴了陳為民。
陳為民卻說道:「恐怕是小姨子想要幫襯咱們一把,卻又怕咱們不好意思,這才想出這麼個法子。」
若靈聞言忙側面打聽,知道二等獎不過才是個一兩銀子的物件,特等獎那一套新式盥洗設施也才一百兩銀子左右。即便她不明白什麼抽獎,卻也知道特等獎才是最大獎,應該是最值錢的獎項。她這才算是明白若溪的苦心,不由得熱淚漣漣。
她本想把銀票退回去,可難為若溪這般安排設計,不就是怕她不接受嗎?她思來想去便決定假裝不知道了,把若溪的這份情誼記在心中,日後有機會一定加倍報答!
眼下聽了若婷的話,她忙笑著說道:「提起這事便讓人高興,誰知道去參加個生日宴還能有這等好處?開了眼界白吃一回不說,臨走還拿了人家的獎品,算起賬來倒是賺錢的買賣!不過侯府不做賠錢的買賣,這老太君的生日宴已過,京都就時髦那個熱水袋和新式馬桶了,這下又讓二少爺狠狠賺了一筆。」
「說起這新式的盥洗設施,我們家也預定了一套,可到現在都沒排上號安裝。」若婷聞言趕忙說著,「九妹妹跟二少爺說說,我們不圖省銀子只求快點裝!」
「不僅要快還要少收銀子!咱們姐妹這點兒光都借不上嗎?鋪子裡的管事不知道咱們的關係,不然一准回稟給二爺,不用我說二爺也會照顧。」雖說這商人最看重的利益,可也不能誰的銀子都賺,說出去讓人議論。
「那就多謝九妹妹了。」若婷笑著回道,「沒給九妹妹添麻煩就好,這畢竟是生意上的事。」
若溪卻笑而不語,旁邊的若靈插了一句說道:「七妹妹無須擔心,九妹妹心裡有數才答應下。」
若婷卻突然笑著問道:「大哥和大嫂盼了幾年的孩子終於來了,這可真是咱們韓府的大喜事。九妹妹得了消息立馬就回來,怎麼不見八妹妹?」
「八妹妹去了別院小住,還沒得到消息。」若溪聽了淡淡地回著,眼睛卻瞥了她一下。
「哦?好好的去別院住什麼?」她狀似有些納悶的問著,隨後感慨的歎起氣來,「這女人一輩子最可憐,嫁到婆家若是遇見知疼知熱的夫君還好;若是遇見喜新厭舊朝三暮四的主就算是掉進苦水裡。前一陣我也聽見些風言風語,心裡替八妹妹難受呢。她還不像九妹妹是正經的二奶奶,上面還有三奶奶壓制著,眼下又去了別院這日子可怎麼辦?」
若溪聽見她的話不由得皺眉,侯府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外人說三道四?她不悅地說道:「七姐姐多慮了,八姐姐在府裡很好。三爺性子隨和心地善良,三弟妹雖脾氣急卻是個爽利人,長輩們都慈愛有加。況且侯府規矩大,對子孫約束極嚴,容不得誰作出有**份的事情。八姐姐去別院是為了替三房求子,前幾日三爺也在那邊,何來日子沒法過之說?
外面的傳言多是無事生非,市井閒談只能供那些無所事事之人茶餘飯後一樂,七姐姐怎麼能信?再說七姐姐嫁到王府做奶奶,可曾為難屋裡人?以咱們受得教養,還不至於跟姨娘、通房一般見識。咱們家即便如此,更何況是侯府?」
「九妹妹說得有理,是我擔心八妹妹偏心了那些流言蜚語。」她被若溪一席話說得臉上不自在,一陣紅一陣白,忙把話又收回去了。不過心裡卻不服氣,暗道若溪就會說漂亮話。侯府三奶奶大鬧榮家胡同的事雖然不至於人盡皆知,不過她還是略有耳聞。
有個這樣潑辣厲害的主母,若影這個貴妾的日子怎麼可能好過?眼下就被攆到別院去住,還假裝說什麼求子的鬼話。況且之前三老爺犯事求到侯爺頭上,人家根本就沒幫忙還落井下石了,哪裡有半點估計若影這個貴妾的臉面?
「我要回清風堂瞧瞧,六姐姐可跟我同行?」話不投機半句多,原來在府裡若溪和若婷就不常聊天,今個兒這話倒是沒少說只可惜還是不合拍。
若靈自然要去看看鮑姨娘,二人便一同去了清風堂。若婷笑著送走二人氣得臉色發白,可她又不敢跟若溪翻臉。臨來時婆婆便暗示她要跟若溪打好關係,多少人想要巴結定伯侯還找不到由頭,她們好歹是堂姐妹自然是比旁人親近些。
上次侯府老太君生日宴她們沒接到請帖,婆婆明著沒說什麼可話裡話外帶著埋怨。尤其是聽說若靈去了,婆婆擺了好幾天的臉色。可她一想到要來巴結若溪,心裡就特別不舒服。但是又能怎麼辦?若是她能幫公公跟定伯侯結交上,在婆家的地位會更加的穩固,只能忍下這口氣了。
不過今天到底算是沒白陪笑臉,若溪答應跟二少爺提及婆家的事,也算是讓他知道兩家是親戚了。日後再慢慢交際,不愁攀不上這個高枝!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又好受一些了。
若溪和若靈回了清風居,鮑姨娘正派丫頭在外面望著,瞧見二人忙過來見禮又一陣風似的跑了回去送信。
鮑姨娘迎到廊下,見了若溪感激的笑著,又攥住女兒的胳膊細細打量。若溪見狀心裡一緊,某些深藏在心底的感覺慢慢湧上來。
「你們慢慢聊,我去看看十一弟。」若溪的笑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自打得了張先生的指點,韓晹就不再去學裡而是在家裡自己唸書。若是做了什麼文章或是遇到不能領悟的地方,他便去請教張先生。
當若溪走到他房間的窗下時,透過半開的窗戶瞧見他正聚精會神的寫著什麼。小紅看見她剛想要見禮,她忙示意小紅別言語唯恐打擾韓晹。
她輕輕踱進去,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小紅上了茶點站在一旁侍候。
半晌,才見他滿意的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桌子上的紙笑著看起來。若溪這才輕咳了一聲,笑著說道:「十一弟可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九姐姐什麼時候來的?你這丫頭怎麼不告訴我一聲?」他輕斥小紅。
「你不用說她,我不讓她言語的。」若溪見小紅一聲不吭便替她解釋道,「我見你做文章做的入了迷,便不想打擾你。寫得什麼?讓我拜讀一番!」
「九姐姐不要寒磣我,哪裡能配得起『拜讀』兩個字?不過是剛剛看了一篇《大學》有感而發罷了,請九姐姐多多指教。」他知道若溪的才氣,心裡對她又極敬重,忙恭敬的把文章遞過去說著。
若溪也不做過多的自謙,她接過去細細的讀起來,半晌方點頭稱讚起來。
「立意新穎觀點明確,通過正反兩方面論證了自己的看法。裡面的例子讓人覺得真實、可信,具有典型性,能收到以一當十的效果。每一環都緊密相扣,文章嚴謹不散亂一氣呵成,確實是一篇佳作。只是……」若溪略微停了一下,見到他正認真虛心的聽便接著說,「批判的味道太濃,用詞過於犀利。物過剛則易折,十一弟可曾聽過?」
「金木水火以剛柔相濟,然後克得其和。」他輕聲說著,眼神變得有些恍惚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來。
若溪聞言笑著說道:「正是這個道理!上次你姐夫在街上遇見你去見張先生,見到你寫得文章回來就跟我說了,也說你年輕氣盛不懂得剛柔並濟之道。我便說這世故圓滑都是歷經世事之人,你年輕又沒什麼閱歷,恐怕要靠時間磨才行。其實你的才華已經遠遠超過了同齡人,我不過是看文章不看人,用完美的要求來要求你了。」
「已經有四個人這樣評價我的文章了,只是我到底是不能領悟。每每提起筆來,腦子裡的話語便如泉湧,可偏生找不到你們說的境界。」他聽罷眉頭微鎖。
四個?張先生加上他們夫妻不過才三個人,那第四個是誰?若溪納悶起來,可他不說就沒再追問。
片刻,韓晹突然說道:「九姐姐,我想出去遊學,這樣待在府裡念一輩子書也無法有什麼頓悟。張先生就曾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遊歷大江南北見識各地民風民俗,每每開口便能侃侃而談,都是我在書上學不到的東西。我雖不敢奢望能像張先生一般博學,卻期望能好好磨練一番,希望能有些收穫!」
「祖母和父親不會同意!」若溪聽了也有些擔心,畢竟他是個只有十二歲沒出過京都的半大孩子。外面的世道雖說還算太平,可壞人頭上也沒寫字。他一個人在外面亂走,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他卻一副打定主意的模樣,央求若溪道:「九姐姐就幫我跟祖母求求情,我也不往別處去,只去海州。二伯父和五哥不是在哪裡嗎?我一路過去再轉到南邊祖母的老家瞧瞧,然後往回返,也不能出什麼事。九姐姐不是跟祖母回去過一趟嗎?那一路很太平。」
「話雖如此說,可別說是祖母,就是我聽見你要遊學這心裡都惦記著呢。」若溪擔憂的說著,「上次我去南邊身邊有祖母,回來的時候還有表哥同行。你孤身一人怎麼能讓人放心?況且上次遇見你姐夫在海上遇難,一想想就後怕!」
他聽了就死纏爛打,非要出去遊學還說要帶兩個穩妥的小廝。
若溪架不住他的央求便有些鬆口,不過還說要考慮考慮。這邊姐弟二人正在說話,外面有小丫頭來請,說是表少奶奶來了正在老太君那邊,請若溪趕緊過去呢。
她忙起身,韓晹見狀送出來臨分開還央求了幾句。
「你容我再想想,即便是答應你也要準備穩妥一些才行。」韓晹聽她這話裡有活口不由得高興起來,回轉房間便吩咐小紅幫他收拾出門要用的東西。
小紅已經聽見剛剛他和若溪的談話,一想到他若是出門遊學便一小年回不來,心裡不自在起來。
「爺出去遊學不能光帶小廝,這洗洗刷刷的活還要丫頭做才行。奴婢一直在爺身邊侍候,不如這次就帶奴婢去吧。」她眼巴眼望的瞧著韓晹說道。
「爺這趟出門不一定要走多久,一路之上風餐露宿帶著你不方便。」他想也不想就拒絕,「留下府裡風吹不著日曬不著多悠閒,你非要吃苦做什麼?」
小紅聞言眼神一暗,破天荒頂嘴道:「爺在外面受苦,奴婢怎麼能安心在府裡享清福?」說罷咬著嘴唇有些委屈懊惱的樣子。
韓晹不知道她哪裡來得邪火,不讓她跟著吃苦還不樂意了。他一心唸書,年紀又不大,對這些女孩子的心思自然是猜不透。
小紅打小就在他身邊侍候,原來被三太太攆到後院刷馬桶,後來韓晹漸漸在老太太跟前得臉三太太又去了田莊,她才得以回來繼續侍候。她比韓晹大兩歲,稍微有些死心眼,原來侍候韓晹最是忠心。
這一年心事多了她便有了些念頭,想要長長久久在韓晹身邊侍候,倒也不是貪圖什麼富貴。她聽韓晹不打算帶自己出門,便滿心以為是自己侍候的不夠精心,成了韓晹身邊可有可無的丫頭。
「奴婢哪裡侍候的不好爺就儘管說出來,若是不滿意打罵也使得。」她紅著眼圈說著,「爺千萬別不要奴婢,不侍候爺奴婢還能做什麼?」
韓晹見狀不由得一陣頭疼,怎麼弄得好像是自己欺負了她?女人還真是水做的,動不動就要哭,真是難以溝通。他出去遊學帶個丫頭不是帶個累贅嗎?
「你侍候的很周到,爺沒有不滿意,況且爺也沒說不要你啊!」他無奈的瞧著她,「快點去給爺收拾東西,我不在你要看好家。」
「爺,奴婢……」
看著她的眼淚就要掉下來的樣子,韓晹趕忙打斷她的話,「你不聽爺的吩咐了?這屋子裡多少好東西,尤其是我那些孤本的書,千萬不能讓旁人碰。若是交給旁人我不放心,只有讓你留下來照看!」說罷心虛一下。
好在這小紅忠卻愚,見平日裡韓晹對那些書很上心,書架一直是自己親自打掃,便信了他的話忙樂顛顛收拾東西去了。韓晹見了頓時無語,暗歎自己聰明一世卻有個笨丫頭!不過這次能不能出門遊學,還要看若溪的態度。若是有她出面跟祖母說合,這事就能成一大半了。
此刻的若溪已經到了榮善堂,一進去便瞧見若婷旁邊坐著個年輕的小媳婦,料定是劉煥晨新進門的媳婦兒。
只見她一身杏紅的衣裙,膚色偏小麥色健康陽光,眼睛大大鼻樑高挺正笑得燦爛。一眼看過去便讓人覺得舒坦,似乎鉤心鬥角陰謀詭計這些見不光的玩意兒跟她是兩個世界。
「這就是九妹妹吧。」她是若溪的表嫂本該等若溪上前說話,可她卻主動站起來笑著說道,「早就聽說妹妹的大名,沒想到竟成了親戚,我心裡高興呢。」說罷就過來拉若溪的手。
若婷見狀笑著說道:「九妹妹不知道,我這小姑子未出閣的時候就喜歡看你寫得那些詩。後來我嫁過去,她便整日纏著我說你的事情。這下好了,她成了你表嫂便不用再煩我了。」
「真是慚愧,不過是閨閣之中的無病吟呻罷了。」若溪忙笑著回道。
「九妹妹真是謙虛。」她爽快的說著,「今個兒我是來給大嫂子、老太太等人賀喜,以後另找日子再跟你好好說說話。本來新媳婦出嫁不足一個月是不能見客的,可大嫂、老太太都是自家人,所以我也沒忌諱那麼多就趕過來了。」說罷笑起來。
不愧是老太太相中的侄外孫媳婦,果然有幾分大奶奶的爽利勁,不過瞧著卻比大奶奶厚道些。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若溪便喜歡上了她直爽陽光的個性。旁邊的若婷見了心裡卻一陣不喜,若是被小姑子把若溪拉攏去,她婆婆指不定怎麼輕視自己呢。
想到這裡,她便說道:「侯府規矩大,我們姐妹都不能常相見。剛剛我聽大嫂說洗三就不操辦,等到滿月一起辦。孩子出生撞了白虎星,不能見太多外姓人。下次我們姐妹再聚就要等一個月了,到時候人多事多還不一定有功夫說體己話。遙想我們都在府裡的時候,姐妹們每日一處說笑,偶爾起個詩社倒也瀟灑。可惜,那種日子再沒有了,真是懷念啊!」
若溪只把不辦洗三聽了進去,看那嬰兒孱弱的模樣還真是沒辦法洗三。若是再折騰一番,估計小命就難保了。看樣子大奶奶也心知肚明,什麼撞白虎星不過是個說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