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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十三回 文 / 銀色月光

    林府二奶奶見了若溪有些激動,她身後的媽媽見狀十分擔憂。本來二奶奶的身子就時好時壞,御醫開得藥都以保養為主,估計是回天無力。林宜宣和她身邊幾個貼身侍候的丫頭、媽媽都知道細情,所以平日裡侍候的越發仔細。

    這次劉府有喜事,她自覺精神尚好便過來了。林宜宣明白她也就這一二年的壽命,只要她身子受得住就隨她高興了。

    她沒想到二奶奶和若溪的感情這樣好,寫出那些畫一樣詩詞的姑娘就在眼前,她忍不住細細打量起來。

    若溪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好在很快就開始用飯。一時間眾人不再說話,只聞碗碟輕輕碰撞的聲音。

    「二奶奶,這湯裡面有紅棗您不能多喝。」她身後的媽媽不時就囉嗦兩句,這個不讓她動筷,那個不許她多吃。

    其實她的胃口不大,多年被疾病纏身也吃不下太油膩的東西,這一桌子的菜沒動幾口。若溪見到她吃東西像小貓不由得暗自搖頭,這樣吃法不生病才奇怪。想起自己在現代的時候,每到生病就嚷著要吃好東西。媽媽總是包她最喜歡吃的餛飩,她連餛飩帶湯都吃下去,再好好睡上一覺就會好了。

    想到媽媽,若溪的心絞痛起來。她來這裡幾年了,從剛開始的想要回去,到現在的明白自己回不去了!這輩子她再也見不到父母親,她們也會認為自己出車禍死掉了!四年多了,她們應該從傷痛中走了出來吧。向老天祈禱讓親人不要悲傷,雖然她們不能再見女兒,但是她們的女兒會在這個異世好好生活下去!

    湧上來的眼淚被她生生憋回去,抬起頭剛好迎上林二奶奶的眼睛。若溪見她眼中有探究和一絲關懷,心中頓時一暖,露出沒事的笑容。

    一桌子奶奶、姑娘加在一起也沒吃多少東西,有一個人撂筷其他人都跟著不吃了。丫頭們端了茶水請眾人漱口,又遞上濕毛巾侍候主子淨手。桌子上的碗碟很快就被撤下去,換上切好的水果和茶點。

    林府二奶奶身後的丫頭拿出帶來的茶壺、茶杯,泡了一壺混合著各種干花的茶水。

    「這是大夫配得藥茶,各位姐妹別挑理,我實在是不能讓了。」她苦笑了一下說著。

    二奶奶見了忙笑著安慰道:「表嫂只管放寬心,表哥為了你把宮裡的王御醫都請了出來。他可是皇上親口御封的華佗再世,還沒有不能根治的毛病。況且你的病多半是在思慮過重上,只要能放寬心沒有好不了的。打過年往這,你就比頭年強了不少,竟能出府走動了。王御醫的話你要半點不差的照著做,很快就會好病!」

    她聽了眼神一閃,不等說話就咳嗽起來。這功夫過來個丫頭,輕聲說道:「二爺讓奴婢過來請奶奶,說是怕奶奶應酬時間長了累著。外面馬車已經候著呢,二爺讓奴婢先陪奶奶回府。」

    「你看二表哥多心疼表嫂,這就巴巴的派人來找。」二奶奶笑著挪揄道。

    林府二奶奶聞言站起身跟眾人告別,扭身拉著若溪的手說道:「今個兒竟沒得空多說幾句話,改日我下帖子請你可不許回絕!」說完又去主桌跟長輩告辭,這才帶著丫頭、婆子出去了。

    若溪聽了有些發怔,這林府二奶奶怎麼對自個如此熱情?若是說單為了兩首詩,這也太高抬她了!

    眾人吃喝的差不多,劉太太請眾人移步到暢音閣聽戲。若溪瞧見侯府二太太旁邊坐著位臉生的太太,看情形跟二太太很親近。緊挨著她們有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年紀在十五六左右,瓜子臉柳葉眉嘴唇略薄。她滿臉帶笑,尤其是對著二太太很是乖巧的模樣。她似乎感覺到若溪審視的目光,抬眼看過來眼神有些發冷。

    二奶奶悄悄扯了扯若溪的衣袖,輕聲說道:「那位是湖北總督田大人的掌上明珠,就快變成咱們的親戚了。」

    若溪聞言一怔,什麼叫成咱們親戚?她剛想要問個明白,只聽耳邊銅鑼響起,開戲了!扭頭瞥一眼二奶奶,見她似乎沒有要接著談下去的意思,若溪只好忍住心中的疑惑。

    老太太懶得看侯府二太太那張嘴臉,假托上了年紀坐不久便提出回府。劉太太少不得挽留一番,然後親自送到二門。

    若溪自然要跟著回去,二奶奶倒有些依依不捨的意思。上了馬車,七丫頭若婷羨慕地說道:「剛剛見到三姐姐,可比在家做姑娘時氣派多了。通身的綾羅金玉,隱隱有了當家奶奶的架勢。」

    「八姐姐嫁得門檻最高可惜不是正室,六姐姐雖是正室婆家到底是氣不足,今日這麼大場面連人都進不去只巴巴送過來一份賀禮。所以我說這最讓人羨慕的就是三姐姐了,聽說她婆婆打算讓她管家,眼下正學著呢。」十丫頭笑著回道。

    若溪正想著林府二奶奶和剛剛田家姑娘冷冷的眼神,對於她們的談話並未上心。

    七丫頭若婷聽了眼神一閃,臉上隱隱露出一絲欣喜。若是她猜得不錯,恐怕那位內閣學士王太太是相中了自己。她不是跟大太太說起自個還未娶妻的兒子嗎?聽說是去年入得都察院學習,很快就能做六品的都事。

    三姐姐嫁得再好,公公不過是從五品。人家王老爺可是從四品,官大一級就壓死人啊。若不是大伯父做了翰林院侍讀學士和他成了同僚,又有大伯母從中周旋應酬,人家怎麼會相中自個?若婷心眼不少,自然明白這裡面的緣故。

    眼下她聽見十妹妹說起若妍語氣羨慕,想到自己以後的歸宿,心裡湧起一股子自傲不由得挺了挺腰板。她覷了旁邊的若溪一眼,暗道:饒是你在老太太跟前再得臉,一個庶出便要了命!哼,跟著管家就了不起?以後還不是給人家做妾,不然就是嫁到小門小戶過窮酸日子!

    若溪一直在想二奶奶的話,那個田家千金會和她們做親戚?

    果然,沒過幾日便傳出林宜浩要娶正室的消息,對象就是田府的嫡姑娘田暇綾。若溪這才對二奶奶的話恍然大悟,若影是林宜浩的貴妾,她是正室,論起來要稱姐妹。這門親戚倒是讓人高興不起來,若影成親還不到半年而已!

    古往今來男人都是喜歡左擁右抱,這裡卻使他們的慾望合情合理並擴大。若溪終究是受了多年現代教育的未來人,她試著融入這個世界,卻始終對男人三妻四妾排斥。一想到一個男人進進出出不同女人的身體就覺得噁心,尤其是自己未來的夫君,用摸完其他女人的手再碰自己,心裡就忍不住發寒。

    她設計從田莊回到韓府,步步為贏送走了三太太,眼下韓府沒有人敢小瞧她給她氣受。可是她卻惟獨對自己以後的親事無能為力,以她一己之力怎麼能對抗整個社會?在出嫁的姐妹身上,她依稀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心底不免湧起深深的無奈和哀傷。

    孫姨娘聽見林宜浩要娶妻,登時就病了,三老爺只是過去瞧了一眼囑咐她好生養著就走了。如今若溪跟著管家,是三房的主心骨,對孫姨娘的病很上心。

    她雖然不懂岐黃之術,不過平日裡也看了幾本醫書,看著大夫開得方子倒也能看得懂。在她看來孫姨娘是心病大於身病,失去三太太這個靠山沒了三老爺的寵愛,眼下林宜浩又要娶妻,她怎麼能不焦慮?

    「姨娘放心養著,人參、鹿茸也是用得起的!」若溪看著她憔悴的模樣說著,「咱們韓府連下人都不苛待,何況是姨娘?只要你安分守己,下半輩子吃穿不愁!至於八姐姐能過成什麼樣,那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孫姨娘聽了心裡的焦慮少了些,她莫名的相信若溪說得每一句話。在清風堂是若溪當家,她不找自己的麻煩日子就會好過。當年她參與了三太太的陰謀,推波助瀾才使得趙姨娘帶著若溪被攆到田莊上。

    可當若溪從田莊上回來,短短時日便得了老太太的青眼,她心裡就多了些忐忑。「復仇」這兩個字出現在她的腦海,果然三太太被送到了田莊。可這一切真得是一個十幾歲孩子布的局嗎?她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就覺得害怕,不知道失去所有倚仗的自己該怎麼過活。

    眼下聽見若溪的保證,她寬慰了不少。可這心裡始終擔心在侯府的若影,做母親的怎麼會看得開?尤其是在她知道若影過得不好的情況下!

    自從上次若影回來拿走了cui情藥,就一直沒能再次見面。她苦等若影懷孕的消息卻始終沒有,反而聽見林宜浩要娶妻。若是這三奶奶的性子柔和還好,不然若影就有的受了!做個半輩子姨娘的她,深知做小妾的苦楚。

    她知道若影這孩子心氣太高,當初為了嫁給林宜浩也動了些腦筋和手腕。正如若溪所言,這條路是她自己的選擇,明知道約她的人是誰還不避嫌的赴約。

    「姨娘不要多想,侯府的規矩比咱們家還要大。我相信只要八姐姐守規矩,誰都不敢苛待!」若溪深知再怎麼勸慰,孫姨娘也不可能完全不惦記,所以只能是點到為止。

    馬上就要過中秋,林府二奶奶竟派人送了請帖,單單請若溪一個人。原以為那日她在劉府不過是一時興起,沒想到她倒真請若溪過去賞桂花。

    人家在請貼上寫得懇切,若溪不好拒絕只好去了。到了才發覺,二奶奶只請了她一人!臨風居在內院的東面,正房五大間,還有東西偏房、二房,前面是五間門房,後面帶個不小的後廈。放眼看起來,似乎比老太太的榮善堂要大上很多。

    院子裡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樹,滿樹的金黃飄散著濃郁的香氣。

    「好一株潢川金桂!」平日裡常見的桂花呈白色,這樣檸檬黃淡至金黃色的桂花實在是少見。

    林二奶奶聽了笑著說道:「九姑娘好眼力,找你過來賞桂沒白白的辜負了這花。桂花品種很多,光是這金桂就有大花金桂、大葉黃、潢川金桂、晚金桂和圓葉金桂等等。第一次見到我這株花就叫得出準確名字的,你還是第二人!」

    若溪知道這潢川金桂是稀有品種,平常人家的園子裡少見。不過在現代她讀得大學校園裡就有幾株,經過現代技術的栽培和嫁接,它們已經變得稀鬆平常。

    這話她怎麼可能說出來?只好笑了一下回道:「我不過是在書上看見幾次,剛剛喊出名字心裡還有些不確定。得虧蒙對了,不然就讓二奶奶笑話了。」

    「你還真是夠坦率。」二奶奶請她進去坐,又命丫頭把窗戶打開。

    二人就坐在窗前,抬眼就能看見滿樹桂花,到處都瀰漫著桂花的香氣。

    丫頭端了茶點過來,二奶奶笑著說道:「賞桂花,飲桂花茶,吃桂花糕,今個兒咱們就從裡到外都被桂花香包圍了。」

    若溪笑了一下,回道:「桂花辛溫,雖有生津健胃化痰止咳之功效,不過體質偏熱內盛者還是少食為妙。上次見到二奶奶不能吃棗,所以忍不住多嘴了。」

    「無妨。上次是因為吃得藥不能見甜食,並不是我體熱的緣故。這幾日御醫又換了新方子,除了腥辣其餘不忌口。」她聞言盯著若溪瞧了幾眼,「想不到你這般細心,而且還懂些醫理。」

    「二奶奶謬讚了,我不過是閒來就看書,略明白一二便敢胡說罷了。」若溪忙回著。

    她聽了只淡淡的笑了一下,隨即讓若溪吃些桂花糕。

    那些桂花糕看外形很平常,若溪撿起一塊放在嘴裡,但覺滋潤鬆軟,入口即化,桂花香中帶著淡淡的清香,雖沖淡了花香卻讓人感覺更爽口不膩歪。

    「更我平常吃的桂花糕不一樣,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她覺得很好吃,不似平常那些桂花糕,吃了一塊就甜膩死。

    二奶奶見狀讓她多吃幾塊,然後笑著說道:「二爺不喜歡吃太甜的食物,我就用茶水代替糖水浸泡桂花,快要做好時再放少量蜂蜜。這樣一來既多了些茶香,又不至於甜的過分。」

    原來這桂花糕裡包含著她對夫君的愛,難怪如此用心好吃。若溪可以想像得到一個女人懷著怎樣的心情做桂花糕,這每一塊都代表她的情意。

    想到這裡若溪竟有些不好意思再吃,端起一旁的茶品起來。

    「琉璃,廚房裡還有些桂花糕送到逸浚和緋虹房裡去。」二奶奶吩咐她身邊的丫頭道。

    她又對若溪解釋道:「逸浚是我的兒子今年六歲,緋虹小他一歲是個姑娘。」

    呃!若溪聽了心中一怔,這二奶奶倒是對自己親近的很,見面不過兩次便像姐妹一般聊起家常來了。

    「她們都說我是個有福之人,二爺對我敬重,公婆待我像自個兒女兒一般。可惜我自己不爭氣,這身子……」

    「二奶奶……」若溪剛想要勸慰兩句,卻被她打斷,「你不用勸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裡有數。其實我不怕死,一點都不怕!這麼多年該有的我都有了,該享受也都享受著了,只是放心不下逸浚啊!」說罷她的眼圈紅起來,咬著嘴唇似乎在隱忍。

    原來二奶奶讓琉璃去送桂花糕只是為了支開她,看得出二奶奶心中有許多苦悶和哀傷。不過她們畢竟沒有深交,她為何要對自己如此坦誠?

    不等若溪想明白,就聽見二奶奶接著說道:「逸浚生下來是個非常漂亮的孩子,我和二爺完全沉浸在了為人父母的喜悅中。我還記得洗三的時候他哭得好大聲,老爺、太太等人都說他是個健康結實的小子。

    不過一切的喜悅在一個月之後全部變成了加倍的痛楚,奶娘發現逸浚兩條腿不一樣長!雖然那不是很明顯,可大夫還是說恐怕要影響以後走路,而且無法用藥物治療。我和二爺開始陷入忐忑和恐慌之中,一年後徹底落入痛苦的深淵。逸浚……他走起路來……跟正常孩子不一樣!

    你不會明白我這個做母親的感覺,一輩子都不會安心,即便有一天走了也是閉不上眼睛啊!我的身子偏生又這樣,想要再給二爺添個健康的兒子是不可能了。我心裡愧對二爺,可最多的還是放心不下逸浚。我走了,他怎麼辦?」說罷眼淚滾落下來。

    若溪看著面前這位可憐的母親,也不由得紅了眼圈。她趕忙把手裡的絲帕遞了過去,輕聲安慰道:「二奶奶多慮了,你的身子一日日見好終有痊癒的一天。至於小少爺的腿也不需要過分的擔憂和內疚,畢竟不是你的錯。老天爺不會虧待心底善良的人,更何況是個孩子。老天爺把小少爺面前的門關上,必定會為他打開一扇別人沒有的窗!但凡成大事者,都有一番不同於常人的機遇,二奶奶又何必庸人自擾?」

    「真得會這樣嗎?」二奶奶聽了她這番話緊緊抓住她的手,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這幾年來,她每每因為逸浚的腿露出悲音,都有人在身邊安慰開解。可那些蒼白無力的話絲毫不能撫慰她的心,可眼下若溪的話卻讓她精神一震。

    「一定會的!」若溪怎麼會往一位母親頭上潑冷水,「你要先堅強起來,這樣小少爺見了也會慢慢變得樂觀開朗。心裡強大的人會戰勝一切困難,會有一番成就的!」她堅定地點點頭。

    二奶奶被她感染,露出會心的笑容。琉璃辦完事進來,明顯感覺到兩個人之間親近了很多。

    「外面傳著兩三首你寫的詩,今日賞桂花可有新作?」二奶奶命琉璃準備好筆墨紙硯,打算把若溪做得詩寫下來。

    若溪聞言一陣窘迫,她剽竊了先人幾首詩詞,沒想到就被誤傳成才女,難不成她要將剽竊進行到底?

    二奶奶見她似乎不情願,一副失望之極的表情,歎口氣說道:「九姑娘能來就是給我天大的面子了,我卻得寸進尺太失禮了。」

    「這話讓我怎麼當得起?」若溪聞言頓覺恐慌,對方是定伯侯的兒媳婦,請她過府賞桂花是給她天大的面子!

    聽見她如此說,若溪反倒不得不做一首詩應付一下了。

    她眉頭微皺,只好再次剽竊了一首,「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風度精神如彥輔,太鮮明。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結苦粗生。熏透愁人千里夢,卻無情。」這是李清照的《攤破浣溪沙》。

    二奶奶奮筆疾書,她話音剛落一首詞便躍然紙上。

    「熏透愁人千里夢,卻無情。」二奶奶輕聲念叨著,一股哀傷再次浮現在臉上。

    若溪見狀知道是這首詞過於悲切了,沒辦法剛剛她腦子裡只浮現這一首。

    「賞花作詩本就是為了調劑愉悅,二奶奶如此就違背初衷了。」她趕忙說道,「倒是無情卻有情,二奶奶又何必因為一首詞就鬱鬱寡歡?」

    二奶奶聽罷點點頭,「九姑娘不僅在詩詞上有造詣,難得還有些禪悟。今日能和姑娘一起賞花說話,真是受益匪淺啊。」

    「若溪慚愧至極!」她心裡發虛啊。

    這功夫外面進來個小丫頭,規規矩矩的回道:「回奶奶,二爺今個提早回來了。他聽說奶奶這邊有貴客,便去了書房。」

    「嗯,知道了。」二奶奶聽了淡淡地回著,吩咐小丫頭把桂花糕拿過去一些。

    第一次到人家府上做客禮貌上不該用飯,若溪聽見人家夫君都回來了便起身告辭。二奶奶竟挽留她用飯,她笑著拒絕道:「多謝二奶奶請我過府賞花,第一次不好意思過多打擾。」

    「好吧,若是我身子允許下次再請姑娘過來。」二奶奶的臉色比之前蒼白了些,她到底是身子骨虛弱,不能長時間應酬交際。

    琉璃替二奶奶送若溪出去,遠遠的瞧見一個高個子男人,她趕忙笑著說道:「姑娘稍等一下,奴婢過去跟二爺請個安。」

    若溪瞧見她對著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行禮,忙朝著前面又走了幾步方停住。片刻,琉璃便跑回來。

    若溪抬眼一瞧,見那個男人竟還站在遠處未動,忙扭頭隨著琉璃走了。

    林宜宣一直負著手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轉過假山不見才扭身去了臨風居。

    一進去就瞧見二奶奶拿著一張紙正念著,「二爺過來看看這首《詠桂花》。」

    他接過去看了一遍,不鹹不淡地回道:「你身子不好,還是少讀這種悲詞為妙。」

    「倒是無情卻有情,心情好的時候看也不覺得是悲詞。」二奶奶竟淡淡的笑了。若是放到平常,她只要看到這樣的詩詞必定會哭個唏哩嘩啦。今個兒怎麼會有這樣大的改變,讓他有些納悶。

    他見了一怔,想到了那個看起來瘦弱卻透著堅強的身影,難道一切都是因為她?

    「二爺,剛剛韓府的九姑娘來了。她真是個有才氣,有想法,有善心的好姑娘!」二奶奶邊說邊覷著他,「只要跟她坐下來說上一會兒話,就能感覺到她的與眾不同。妾身可不可以常常請她過來?」

    「你高興就好,不過要顧著自個兒的身子。今個可吃藥了?我去看看逸浚。」他臉上還是淡淡的表情,提到兒子眼中有一絲擔憂閃過。

    「嗯。」二奶奶看著他出去,站在窗前半晌沒動。

    若溪回了韓府,先去榮善堂見老太太。

    「你回來了,在侯府可還順利?」老太太正在看信,見她進去就放在一旁。

    若溪過去見禮,然後才回話,「林府二奶奶是個很和善的人,一切都很順利。」她見老太太眼眶泛紅,估計是剛剛哭過了。難不成她走了這半晌府裡發生什麼事了?還是因為那封信?

    「南邊你舅老爺來信了,說是打算挪祖墳。」老太太歎口氣,「我本就打算今年回去一趟,沒曾想家裡出了事就耽誤下來。等過完中秋節我就動身,這麼多年沒給父母、祖宗上過墳,再不去就沒臉下去見她們了。」

    「祖母身子骨硬朗何必說這樣的話?讓孫女聽了心裡難受。」若溪忙輕語撫慰著,今個兒聽聞兩個人論生死,這種基調太過傷感了。

    老太太卻笑了,「傻丫頭,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想不想跟著我一起回去看看?」

    「願意!」若溪毫不猶豫的回著,自打來這裡她還沒出過遠門,能去南邊走一遭不相當於旅遊了嗎?

    「那你就趕緊回去準備吧。明天是八月十五,後天十七咱們就出發。這一趟來回估計要二個月左右,南邊的冬天雖然不太冷,不過早晚差很多,還是要準備厚一些的衣服。」老太太笑著囑咐著。

    若溪聽了趕忙回去,讓桂園幾個丫頭收拾包袱。

    「姑娘準備帶誰出門?」綠萼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著。

    「我帶青玉去。」若溪有自己的顧慮,一來是想讓青玉散散心,二來是生怕韓昊趁她不在對青玉下手。雖說他對神婆的話深信不疑,可是畢竟青玉弄傷了他,誰知道他心裡是否存著報復的心態?綠萼和桂園性子穩重,把她們留下若溪很放心。

    青玉聽了很高興,樂不顛地去收拾自己的東西,興奮地連十五都沒過好。

    中秋節是舉家團聚的節日,老太太派人把三太太接了回來。三個月不見,三太太有些清瘦,身上少了一分盛氣凌人多了一分淡然。

    韓暐見了母親自然是非常高興,整個家宴都坐在母親身旁噓寒問暖。

    「祖母,母親的病已經好了,可不可以不再回田莊啊。」他一直被三太太保護的很好,雖然已經十六卻還是一副單純如白紙的模樣。他怎麼能明白三太太為何去田莊?還一心以為是母親得了惡疾。

    這話當著眾人的面問出來,老太太聽了掃了一眼三太太,眼中的責怪一閃而過。三太太見了趕忙說道:「田莊那邊清淨空氣好,很適合養病。我住了三個月竟喜歡上了,還是讓我回去住,你若是空閒了就過去看我。」

    「五哥孝敬,整日惦記太太的身子。眼下太太身子大好,不如就別再回去了,免得五哥無心讀書。」若溪出人意料的出言說情,三太太聞言眼神一閃。

    老太太聽了想了一下,抬頭迎上韓暐期望可憐的眼神祇好點點頭,她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眼下韓暐年紀也不小,很快就要說媳婦,沒有母親在旁邊會讓人說三道四。

    「雖說你喜歡住在田莊,可畢竟暐兒想要孝敬不方便。既然你身子漸好就別回去了,留在府裡養著吧。」

    大奶奶聞言笑著說道:「老太太馬上要去南邊,九妹妹也跟著去。我和二弟妹管家這心裡還真是打鼓,眼下三嬸母回來就好了。若是有什麼事我們也有個能商量人,不至於沒有主心骨。」

    「你遇到什麼拿不了主意的事就跟你婆婆商量,就別想著去打擾你三嬸母了。她身子剛剛調理過來,還不能思慮過重!」老太太太聽了回道。

    「是我想法太簡單了。」大奶奶覷了若溪一眼笑了。

    若溪只低頭喝茶,眼中卻有一絲精光閃過。她知道老太太無心把三太太撂在田莊太久,既然早晚都要回來,不由就讓她做這個順水人情。況且整個韓府已經被她們攥在手心裡,該架空的架空,該換掉的換掉。眼下即便是三太太想要插手,也會找不到插針的地方。

    況且她相信大奶奶和二奶奶的手段,怎麼能讓三太太把管家的權利再次搶回去?老太太不是老糊塗,即便她有心讓三太太重新管家,眼下時機也未到。

    而若溪自己不過是姑娘家,早早晚晚都要嫁出去,所以她從來就沒有想要管家。眼下三太太重新回府,她巴不得躲清閒由著她們去鬥,所以對跟老太太回老家分外的期待起來。

    大老爺本不同意老太太回南邊,他和三老爺都沒時間護送,心裡著實惦記。老太太卻執意回去,他只好命韓暄告了長假一路護送去。

    她們先是坐馬車,因為老太太到底是上了年紀,一般都是趕大半天的路。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都是天一亮便出發,一過晌午就找客棧。

    行了大半個月的旱路,然後又換船了。若溪在現代就是北方人,很少有機會坐船,這船一開她就暈起來。

    整個人吐個七葷八素,只好躺在小小的房間裡不敢走動。這樣在船上晃蕩了幾日,她竟慢慢有些習慣了。

    海上的風景很美,尤其是日出特別的壯觀,等到若溪快要看厭的時候她們才登陸。舅老爺派了人在岸邊守著,今個兒來得正是他的孫子劉煥晨。

    他雖然不認得老太太一行人,不過見她們穿著不凡風塵僕僕,上前一打聽便知來人正是他的老姑奶奶。

    「侄孫兒給老姑奶奶見禮。」他忙上前喊人見禮,瞥見韓暄又趕著喊大表哥,扭頭一看船上又下來一位十三四的姑娘,便知是信上寫得九表妹韓若溪。

    老太太見他自稱侄孫兒,就知道他是自個兄弟的孫子,只是不知道他是老幾的兒子。

    「老姑奶奶和表哥、表妹一路之上可還順利?」他說話之前先笑,一看就是個脾氣溫和有禮貌的人,「轎子早就備好,祖父算計好這幾日你們機會到,果然今個兒就讓我等來。我已經派人回去稟告祖父,現在府裡肯定熱鬧了。」邊說邊請眾人乘轎。

    韓暄坐不慣轎子,就跟他一起騎馬跟在轎子旁邊。他也是第一次到南邊來,見到街邊和風景都感覺很新奇。

    劉煥晨邊走邊跟他說話,介紹街邊有名的小吃和好玩的地方。

    突然,對面過來幾個人,正中間騎馬的青衣人竟然看著面熟。走近了,韓暄忙驚訝的下馬打招呼,「天涯何處不相逢?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林二少爺!」

    原來對面來人正是林宜宣,他們家在這裡有生意往來,這次過來就是為了一樁大買賣。他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京城的熟人,趕忙下馬回禮。

    他瞥了一眼轎子知道裡面一定是女眷,韓暄見狀說道:「我陪著祖母和九妹妹回老家祭祖,剛剛才下船。」

    「原來是老夫人在轎子裡。」他過去打招呼。

    老太太見轎子停下正要詢問丫頭,聽見有人問安把轎簾挑起來一半。

    「哦?想不到在這裡遇見二少爺。」她挪了一下身子,擋住身後的若溪笑著說道。

    林宜宣抬頭瞥了一眼又低下頭,回道:「宜宣也沒想到和老夫人竟有這種緣分,行了千里還能遇見,不得不說是有緣。等老夫人安頓好宜宣就去拜訪,現在在半路實在是不方便多停留。」

    老太太聞言點點頭,再怎麼說她也算是長輩,林宜宣這樣禮待讓她很舒服。林宜宣掉頭詢問韓暄她們的住處,然後上馬走了。

    這邊轎子抬起繼續行走,劉煥晨笑著問道:「剛剛那位公子相貌堂堂氣勢迫人,應該不是一般人物吧。」

    「定伯侯的二兒子,自然不是一般人物!」韓暄笑著回道,「論起來還有些親戚,八妹妹是他堂弟的貴妾。」

    雖說老太太和他祖父通信,可卻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他只聽祖父說,韓府的大伯做了從四品的京官,生意做得也很大。沒想到他們家竟和定伯侯都做了親戚,看樣子不是一般的富貴啊。

    轎子到了劉府直接抬進去,劉老太爺正在大廳等著。他見了幾十年不見的姐姐登時唏噓,老太太更是哭出聲來。

    眾人一旁好生勸慰才算是忍住,這才有兩個侄子、三個侄孫子過來給老太太磕頭。這劉煥晨是大老爺的二兒子,今年十五尚未娶妻,打算參加今年的大考。

    韓暄和若溪也見過舅老爺和表舅,又見過同輩的表兄弟。

    喝了一杯茶,劉老太爺就吩咐人送老太太等人進內宅,侄媳婦和侄孫媳婦、侄孫女等女眷正在二門恭候。

    這劉府的老太太已經去世,眼下劉府都是大太太在管家。她見了老太太忙過去攙扶,趕著一聲聲的姑母叫得親熱。

    進去請老太太坐在上首,大太太等人按照輩分依次過來磕頭。若溪和韓暄見過兩位舅母,又見過大嫂子和眾姐妹。

    韓暄在內院到底是不方便,坐了一會兒便出二門找劉煥晨去了。大太太知道她們要來,早就騰出一個小院子,派人打掃的乾乾淨淨。眼下已經吩咐人把老太太的行禮等物挪了進去,丫頭、婆子也安頓下了。至於韓暄就跟著炳晨住,省得他一個人孤單。

    「姑母這一路顛簸辛苦,還是先回房休息。這次來索性就多住幾個月,咱們有的是功夫親近。」大太太一看就是個八面玲瓏之人,說話行事都很周全。

    她親自把老太太和若溪送回院子,見她們帶來的丫頭、婆子不多又派了幾個穩妥之人過來。

    「老太爺聽說姑母要來,激動的幾晚上睡不著,交待我一定要好生招待。姑母和九丫頭住在這裡,有什麼不方便或是需要只管說話。」她又細細的屋裡屋外察看一番,這才帶著劉府眾人走了。

    這一路來若溪真是累著了,她簡單洗洗便躺在床上,一覺竟然睡到了晚上。

    晚飯的時候大太太過來侍候,老太太見了笑著說道:「你不用在我跟前立規矩,我自己的媳婦兒都不用每日侍候用飯。」

    「婆婆去世的早,我這個兒媳婦沒在膝下盡幾天孝。雖然有心好好侍候老太爺,可畢竟是兒媳婦不太方便。如今姑母來了,我自然要好好孝敬,也算是全了我這麼多年的遺憾。」大太太嘴巴很巧,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若溪原以為大奶奶的嘴巴是百里挑一,沒想到這劉府大太太更是箇中高手。她多少年見一次姑娘婆婆,哪裡會到如此親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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