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是第一次走進左顏的辦公室，不對，應該說第一次走進總裁大人的辦公室。()她是公司的基層職員，直接對自己部門的主管，也就是張大言負責，有什麼事站起身往左一拐敲了門就到張大言的窩了，三言兩語說完走人。
剩下的時間，就是貓在自己的格子間整理資料，或者到倉庫查查原料的情況。
所以對於李果來說，來一趟總裁辦公室就像古時候鄉民廟堂朝聖那麼難得，而左顏呢，就是那個垂簾聽政的女王，不到一定段位輕易是見不著她的真容的。
今天是靠賽歌會撿了個bug，李果才能堂堂正正地出現在這裡，然而理所當然地享受左顏的純白真皮沙發。
而左顏呢，端端正正地坐在正中間的沙發位上，優雅地斜並著雙腿，手背搭在膝蓋，線條優雅的高跟鞋跟輕輕巧巧地靠在絨地毯上，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
李果不否認認真做事的女人最美麗，而人都有愛美之心，所以她用不吃白不吃地態度多看了左顏一會兒，反正她正專注自己的事，不會介意無知地情況下被人欣賞。
「左總。」李果恭敬地稱呼左顏，心裡暗笑自己適應能力果然很強。
左顏沒有抬頭，只盯著自己手裡的文件，象徵性地揚了揚下巴：「坐。」
左顏斜斜對面是拐角沙發，李果估摸著左顏的意思是坐這塊兒，便挪了兩步坐下來。
沙發很有質感，李果覺得這是她到公司以來坐過的最舒適，最柔軟的沙發，但是李果現在一點享受舒適的心情都沒有。因為左顏始終一言不發，看著自己手上的文件一動也不動，只有拿著簽字筆的右手不斷寫寫劃劃，眉頭稍微有點蹙緊，李果由此猜想左顏是在忙碌公事。
好吧，總裁大人時間寶貴，不容打擾。李果耐心等了，足足六分鐘。
在電子錶即將要跳過最後一個刻度時，李果終於磨盡耐性決定變被動為主動：「左總，不知你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呢？」
聽到聲音，左顏抬起頭，用一種才發現面前坐了個大活人的眼神掃了掃李果，又掃了掃門邊，這才說：「不好意思，李小姐，我太入神了。」
李果報以寬容一笑，不過當然是皮笑肉不笑。你妹啊，要是這麼孜孜不倦日理萬機廢寢忘食還專程吩咐木青打電話把我拖上來？不是她李果陰暗，就是左顏這個女人公報私仇。
李果只這麼一想就覺得憤懣，然而端坐在左顏面前的還是那個隨和又無害的李果小姐，她不像左顏那麼優雅精緻，喜歡穿舒適的中性服裝，梳最簡單的髮型，白白淨淨的臉，眼睛清清亮亮的，薄厚適中的嘴唇在開心的時候會彎起好看的幅度。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絕對算是一個完全沒有攻擊力，不過當然不是任由人搓揉捏扁的軟柿子，而是一個把自己的原則和信條用柔軟的外殼包裹起來的好人。
就是這麼一個讓人從背後也無法嚼舌根的人，居然在上班時間被左顏特意抓到二十層來供調戲？
還有沒有天理了？
原本是抱著來兌獎的心興趣盎然地走上來，沒想到是自投了左顏的羅網。
李果真想從窗戶上一頭蹦下去。
「左總公事要緊，如果現在沒時間，我改天，不，左總改天叫我就是了。」李果盡量不觸礁。
左顏果斷合上文件夾：「不礙事。我們先解決獎品的事吧。」
李果一邊慶幸終於把這尊沉睡的雕塑喚醒，一邊又有些擔心不知道左顏會提出什麼樣的建議，她盡量克制了情緒，端端正正地說：「洗耳恭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態度太讓左顏吃驚，李果發現左顏聽到自己這麼說之後表情有微微的不同，眉頭似乎挑了一下，嘴角停在想要撇卻忍住的那麼一種奇特的角度上，對於左顏這麼優雅得體的女人來說，也許任何一種情緒的流露都是不矜持，沒修養的表現，李果這才發覺，如果要揣測左顏的心意，那麼就需要抓住千分一豪的蛛絲馬跡，但是現在她不需要對左顏這麼用心嘛，管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開心還是不開心，只用公事公辦的撲克臉應對她就行了。省得親近了被她嫌棄，怠慢了又被她抓住小辮子公開批鬥。
在這方面李果承認自己還是有點小肚雞腸的，或者說，有點鴕鳥心態，被戳一次就會乖乖縮回安全地帶。
左顏站起來走到自己辦公桌上前，抱著手對李果說：「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只是一個微笑而已，至於這麼上綱上線，搞得好像要簽個百萬大單一樣嗎？
但是，既然這是左顏的風格，那就得配合。李果無奈又認真問：「要左總的微笑很難嗎？」
左顏看了看李果，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微笑是一個動態，轉瞬即逝，我認為給予動態的東西的確很難。」
李果說：「動態也不是不存在，只不過是時間短而已。如果時間長了你就會覺得不是轉瞬即逝那麼快。」
「噢？是嗎。」左顏輕描淡寫地問著，她平靜地看著李果，彷彿在李果身上施了某種蠱咒，在某一個預定的時候就會綻放魔法，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這一個時刻的自動來臨。
李果笑了一下：「如果我能讓你笑出來，就算領獎了，怎麼樣？」
左顏眼波頓了頓，李果猜她在猶豫，索性又補充一句激將說：「莫非左總有什麼苦衷？」比如說面部笑肌天生萎縮，無法產生笑容之類的。
「可以。」左顏沒有再想，淡淡地回應，「不過我平時工作很忙，沒辦法抽出很多空閒時間。」
李果連連擺手：「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左顏點點頭，轉身走到辦公桌旁拉開椅子：「那就這樣說定……」
了字還沒出口，左顏身子卻突然閃了一下，眼看扶著桌腳就要往下摔，李果眼疾手快地衝過去一把扶住她，還好只順倒了左顏桌上的風信子盆栽。
左顏掙扎著要站起來，沒想到衣角卻被椅背勾住，椅子一往後轉左顏整個人就被拽住，李果沒來得及兩手架住她，兩個人就雙雙仰到在桌子底下了。
「你沒事吧？」李果很快爬起來，翻身問左顏。
左顏微閉著眼睛，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把著桌角努力要站起來，李果伸手想要扶、她，左顏卻甩開李果，鎮靜地說：「我自己來。」
李果看著左顏努力咬唇忍著疼還堅持要自己站起來的模樣，有點想笑，在嘴角剛剛揚起一個弧度的時候，這種喜感不知道怎麼地就變成一點點心疼了。
要強的女孩子，都會惹人心疼麼。
最關鍵的是左顏沒什麼力氣，磕著碰著就像被暴風雨摧殘了一般慘不忍睹，李果實在看不下去她爬起來的過程就像電影播放慢動作特效。李果蹲下來徑直抱住左顏，還沒得左顏來得及表示驚訝，李果就已經順順利利地把左顏放在長沙發上了。
「放開。」李果抽回手臂的時間慢了十秒，左顏就開始抗議了。
要是左顏沒什麼反應，李果或許已經放開手，但是左顏偏偏雞蛋碰石頭，李果索性維持摟著左顏的姿勢一動不動，像極了企圖猥、褻少女的怪蜀黍。
在李果大半個身子投下的陰影裡，左顏的瞳孔明顯放大了：「放開我。」
但是這句話明顯不具有威懾力，李果沒理左顏。自從踏進這房間開始左顏就沒讓她好受過，現在要換她感覺下手足無措的滋味。
李果努力保持面部表情不讓自己笑出來，雖然是在戲弄左顏，但是李果還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混賬。
「左總，關總已經在會議室等了。」木青突然推門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睜大了眼睛。
李果愣了愣神，左顏趁這空隙不動聲色地捏了李果一把，李果吃痛，一下撒手，左顏站起身，只略略拍了拍衣襟，隨即目不斜視地朝門口走去，等李果抬起頭的時候，左顏的辦公室裡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人了。
李果撇撇嘴，站起身，正準備走，突然瞥見左顏桌上有名片夾。
「左顏，敦煌珠寶設計公司ceo，」李果不由自主地讀出來，「電話xxxxxx」
從未留意過高層的聯繫方式，因為李果從來沒有機會去接觸自己的頂頂頂頭上司，然而這一刻李果卻鬼使神差地默念左顏的電話號碼，不到三遍就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