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可願從老朽習小學?」曹憲看著盧照鄰的眼神就像寇芝芳看著世界動人的大美人一般。
自己還在想怎麼把盧照鄰拐帶走呢,這死老頭居然已經捷足先登了,寇芝芳那叫一個鬱悶,他恨不得盧照鄰立刻嚴詞拒絕了曹憲。
「何為小學?」盧照鄰皺眉不解道。
「蓋小學者,國故之本,王教之端,上以推校先典,下以宜民便俗,常人以為小學專引筆畫篆、繳繞文字而已,實有失偏頗。」曹憲乃初唐之小學大師,說起自己的特長來自然是侃侃而談,口若懸河。
「老先生學究天人,升之可否得知老先生名號?」盧照鄰的眼睛越來越亮,曹憲的話顯然已經有些打動了他。
「老朽曹憲。」曹憲不無自豪的道。
「原來是曹大儒!」盧照鄰驚呼一聲道,他顯然是聽說過曹憲之大名的。
「大儒不敢當,小友知道老朽?」曹憲啞然問道,雖然他知道自己在讀書人當中頗有名望,但是這樣一個貧民區的孩子知道自己還是讓他很是意外。
「如雷貫耳!」盧照鄰敬佩的道,他的眼睛也更加明亮了。
「既然如此,小友可願隨老朽至揚州,傳老朽之衣缽,弘揚國學?」曹憲心頭一喜,從盧照鄰對自己的態度可知,忽悠他跟隨自己應該很有戲。
「升之甚願,只是……」盧照鄰看了滿院子的竹子一眼,歎了口氣道:「升之還有一心事未了,這裡的孩子自幼無銀讀書,升之想將所學經史典籍盡數默記出來,使之成書,傳閱於眾小。」
「這有何難,老朽回揚州後可立即遣人送一套諸子百家過來。」曹憲可謂是求才若渴:「如此小友再無此心事羈絆,還願隨老朽去揚州否?」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盧照鄰臉露狂喜之色道。
「小友家中長輩在何處,我隨你去見他們。」曹憲並不想耽擱時間,免得節外生枝,對於盧照鄰的長輩他反而有著百分之百的信心說服。
這個時代,可不是誰都讀得起書的,有人願意收自己的孩子作學徒那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升之在此沒有家人。」盧照鄰臉露悲傷之色道。
「小友切莫傷心,以後老朽一家便儘是你的家人了。」曹憲安慰道,寇芝芳卻邪惡的在想,這老頭估計心裡正竊喜不已呢,這樣可少了不少麻煩事情。
……
盧照鄰的離開無疑成為了整個街區最大的一件事情,一如他當初來到這裡的時候,這個天才兒童帶給這裡的變化甚至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孩子們再也不會每天無所事事,再也不會把打架當作家常便飯,他們開始接觸詩詞歌賦,開始講之乎者也,甚至學會了風度禮儀,連盧照鄰自己都不知道,在許多人的眼裡,他早已經不再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而是上天派下來幫助這些窮人們的神。
但是盧照鄰終究是不屬於這裡的,無論大家有多麼的不捨,多麼的傷心。所以當盧照鄰告訴大家自己要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出言挽留,不是他們不愛盧照鄰,不是他們不想挽留,而是他們知道不該挽留。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將寇芝芳眾人和盧照鄰送到了碼頭,他們眼中的不捨無法掩飾,他們眼中的淚水無法收住不流。
盧照鄰也捨不得這裡,捨不得這些人,但是他不屬於這裡,他知道自己終究要走,從他來的那天起他就知道。
「志方,升之哥哥走了之後你要堅持看書知道嗎?」盧照鄰上前摸了摸並不比他矮多少的小志方的腦袋道:「不久之後就會有許多書送到這裡來,你要帶著大夥兒一起讀書,升之哥哥以後還會來看你們的。」
盧照鄰和一群孩子們一一擁抱,依依惜別,場面感人肺腑,寇芝芳從來都沒有想像過一群孩子可以帶給他如此大的震撼。
……
當大船再一次啟航,寇芝芳一行中便多出了一個天才神童,用曹憲的話來講就是「比之當年七步成詩的曹子建也不逞多讓」。
盧照鄰站在船頭不停的對著岸邊揮舞著雙手,久久都不願停歇,雖然襄州城不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但是這裡無疑是他的另一個家,因為這裡的人們給了他家一樣的溫暖,給了他親人一樣的關懷。
經過一番交流和瞭解,寇芝芳等人知道了盧照鄰出生於幽州范陽,因為父親得罪了權貴而開始舉家大逃亡,幽州至襄州沿途的州縣都留下了他們一家的足跡。終於,在襄州以北的鄧州,盧照鄰一家被仇家追上,父親拚死相護,盧照鄰終於得以逃脫,但是父親和母親均不幸遇難,姐姐走散,生死不明。盧照鄰一個人輾轉到了襄州,飢寒交迫之際被小志方一家收留,本就窮得揭不開鍋的小志方一家卻從來都沒有讓他餓著過,左鄰右舍亦常常照顧於他,在這個貧窮的街區,盧照鄰小小的心靈卻深深的被感動著,所以他要報答這裡的人們,他開始教孩子們讀書認字,開始教他們四書五經,開始教他們孔孟論語。
第一次教學生的盧照鄰開始也迷茫過,彷徨過,但是他終究是熬了過來,因為他是盧照鄰。
在教學剛剛步上正軌的時候,他卻要離開,這對年幼的盧照鄰而言絕對是一個艱難的抉擇,但是為了自己畢生的夢想,為了對更高更深更淵博文化知識的追求,他別無選擇。
曹憲在經學與的大師級文化素養很快便將年幼的盧照鄰深深折服,而他對於大篆古文的獨到見解更是令盧照鄰佩服得五體投地。拜了這麼一個老師,盧照鄰顯然很是滿意,甚至別無所求。
這種對知識的渴望不深愛讀書的人是無法理解的,曹憲理解,盧照鄰理解,甚至曹鳳都理解,但是寇芝芳顯然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