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12
下課間隙，季然摘了麥走出教室，在走廊盡頭的窗前點燃一根煙，間或對跟他打招呼的學生點頭示意。
煙抽完上課鈴也響了，季然夾著花名冊進了教室。
老實說他不喜歡帶大三大四的學生，一個個滑的跟泥鰍一樣，不太好對付。
把點名冊擱在講桌上，季然抬頭望下面掃去，接著微笑著開口：「今個兒可是星期六啊，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底下開始哄堂大笑，階梯教室裡滿是人聲笑聲。
「喲，這是誰的花兒，放錯地方了吧？」季然不理會底下笑鬧的學生繼續開口，「還是，你們誰想追求老師？那就趕緊站起來讓我認識認識。」
於是底下唰唰的站起來七八個人，男的女的都有。
季然自己也樂得不行，「你們幾個可真摳門，七八個讓你就送老師一支玫瑰啊，嘖嘖，說名字，每個期末成績扣五分！」
幾個事主兒一臉哀嚎，其他學生又開始捶桌子狂笑。
季然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開始上課，結果一個男生大嗓門的說道：「老師，只要你答應做我男朋友即使扣我五十分我也願意！」說完梗著脖子看著季然一臉視死如歸。
階梯教室裡開始有人打呼哨，有人鼓掌，最後統一匯成一句話：扣他五十分，答應他！」
季然挑眉，看著站起來的男生問道：「很勇敢啊，叫什麼名字？」
「趙白！老師我叫趙白！」十**歲的男孩子瞪著琥珀色的貓眼很認真地回答。
季然站在講台上，手扶著桌子，低頭平復情緒。
好一會兒講案上的男人都沒有什麼動靜，在大家以為這個全校最受歡迎的老師要生氣了的時候，男人才重新抬頭，帶著微笑，認真地拒絕的底下學生的表白：「對不起，老師，有男朋友了。以後，這種日子你們還是乖一點，他知道的話，老師的日子會不好過的。」
底下是學生興奮的「哇哦」聲，還夾雜著祝福聲。
季然彎腰道謝，嚴肅鄭重。
教國際關係的季然老師是個同性戀，這是江大所有學生和老師都知道的事情。
一個大學老師在上任的第一天就當著自己學生和同事的面出櫃，讓人覺得驚訝卻又很佩服的他的勇氣。
江大是個特立獨行的學校，來這裡唸書的，工作的都是些奇葩，所以校長才會無視外界輿論公開力挺自己的學生，現在的同事下屬；所以學生們才會在一個又一個的節日裡不斷跟他們心目中的男神告白，包括六一兒童節。
課講完的時候，離下課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季然瞇了瞇眼想著要不就早點下課吧，回去還能睡個回籠覺。
合上教案，正準備通知學生們下課，底下就有人起哄。
「老師，講講你跟你男朋友的事情吧，我們都很想知道啊。」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揚著笑臉說道。
季然笑：「是你想知道吧，是腐女吧。」
「老師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女生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哎不是這樣，老師你別打岔啊，大家都非常好奇你家那位啊。」
「老師說說唄，你今天第一次承認自己有男朋友啊。」又有人喊道。
季然頭疼，這群人，都大三了吧，馬上就要畢業了，怎麼好奇心還這麼重！
「沒人想知道，就你們兩個，等有時間了，老師單獨說給你們聽，現在，下……」季然的「課」字沒出口，就聽見底下整齊劃一的喊聲，「老師，我們都想知道。」
季然愕然，隨即笑開來，冬日的陽光正好透過窗子照進來，講台沐浴在陽光裡，男人在光裡徜徉，世俗而美好。()
「真要知道？」
「真要知道！」回答他的帶著笑聲又非常認真的聲音。
季然從兜裡掏出錢夾，從裡面取出照片放在桌子上，然後問底下的同學，你們誰帶了相機，或者像素高一點的手機也行。」
「我！」
「我帶了！」
「老師，用我的！」
「……」
季然走下講台，最後選了一隻最新款的智能手機，走回講台，把照片擺好，選好角度開始照相。
照完之後，季然才拍了拍腦袋，有點懊惱道：「沒有數據線啊，沒辦法上傳啊，同學們。」
「老師，我帶了帶了，我帶數據線了，這裡給你，快點！」
季然笑容有點僵，失算了。
把照片導入，大屏幕上兩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裡。十六七歲的樣子，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左邊稍高一點的男孩正是現在站在講台上的季然。
十六歲的趙白，十七歲的季然。
我在時間的洪流裡慢慢老去，可是我的少年，你依然年輕。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我和他是高中認識的，高一，比你們現在還要小。他那個時候很小的一隻，一隻手就能圈起來，怎麼吃都不長個。脾氣不太好，生氣了滿口髒話，但是非常好玩！」季然帶著笑回憶。
那個時候的趙白，被惹急了確實會滿口髒話的罵人，而且一句也不重複，王野和方少彤沒事總喜歡逗著他玩，說比較喜歡看小孩炸毛的樣子。
不過季然卻知道，小孩兒罵完人總會找個角落偷偷傷心難過一會兒並且還會反思自己是不是罵的太過火了。
這是他無意間裝上的，之後他就教唆著王野和方少彤更頻繁地去惹小孩兒，自己則在小孩子反省的時候跟上去，因為那個時候紅著眼睛認真檢討的小孩兒最可愛。
「老師，你居然早戀！這不科學！」底下有學生開始驚訝。
季然挑了挑眉，悠悠然開口：「十六歲，不早了吧。」
底下學生猛吸一口涼氣，不愧是他們的男神啊。
「老師，你還沒說你們怎麼好上的啊？」
「老師，您是top嗎，你們喜歡哪個體位啊？」
季然抬頭目光在底下逡巡了一圈，然後鎖定馬尾辮女生，「同學，期末考試成績扣十分，以後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問『體位』這種問題，我說了你也沒法理解不是？」他笑的很溫暖，卻讓問問題的女學生不寒而慄。
忘了老師嘴毒心更毒了。
「好了，就到這裡，下課！」季然走上講台，看了看表，還有十分鐘，於是關了電腦，宣佈下課。
「老師你好坑!問題還沒回答完呢，不能下課！」
「老師不許坑啊，你男朋友現在在哪裡呀，他什麼時候來看你，我們可以圍觀不？」
「老師，你到底是不是top啊！」
季然把合上的花名冊又翻開來，「要不，我們來點名玩吧，點到誰扣誰十分怎麼樣？」
底下人仰馬翻。
季然笑瞇瞇道：「好了，關於這件事到此為止。老師只是想告訴你們，老師有男朋友了，並且很愛他。所以挖牆腳這種事你們以後別再干了，一次兩次老師或許不會動搖，三次四次就不一定了，可老師呢又是個長情的人，所以想想呢，還是不讓它發生的好。」
「老師，我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一個大男孩站來來看著季然問道，他個字很高，笑起來有點痞，很帥。
季然笑，溫潤雅致，「沒有機會了。不過老師相信你會找到比老師更優秀的人。」
「那我們呢，老師？」坐在角落裡的一群女生跟著起哄。
季然回：「腐妹子啊，總會找到的，雖然老師也不確定你們什麼時候能找到，但是總能找到的，要對自己有信心。」
「……老師，沒有你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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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回到自己的小房子。
從錢夾裡掏出照片，手在上面摩挲著，半天才又重新放了回去，起身去廚房做飯。
房子是租來的，這些年他居無定所，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離開。
人會很輕易的原諒少年時犯渾的自己，可這些年，每當季然想到趙白，想到他渾身是血的躺在水泥地上，就沒辦法再前進一步。
這是個活在愧疚和折磨裡的人。
飯擺上桌，季然安靜的吃飯，放在飯桌上的手機嗡嗡作響。
季然擦了擦嘴，拿過手機。
是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
老半天沒有人回答，季然以為又是學生的惡作劇，剛想掛掉就聽見對方開口。
「季然，是我，少彤。」
「聽出來了，找我什麼事。」
這些年，他們三個，形同陌路。
「季然，小白他，可能還活著。」
「你說什麼？」季然起身突兀的拉開椅子，椅腳劃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震得人耳膜難受。
「小白，可能還活著。季然，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你在哪裡，我出來找你，你把話講清楚了！」季然一手拿手機一手穿衣服，迫不及待。
結果對方卻把電話掛了，等他再打過去時就是無休止的關機。
頹然地靠著牆角坐下，季然覺得自己像在做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夢裡的小孩兒是天使也是惡魔，讓人愛慾其生，恨欲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