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那人無聲的走了進去,視線掠過房內落在了梳妝台旁那抹身影,艷紅的衣擺長長的拖在身後,上面繡著精緻的鳳紋,金線在紅色的絲綢上更顯奢華奪目,宛若兩片展開的羽翼,房內被堆滿了各種物事兒,墨色的長髮軟軟的披在身後,清淺的呼吸傳來,在安靜的屋內十分清晰,很顯然那人已經睡著了。
天亮便是婚禮了,她到現在居然還能睡著?還真是半點兒也不擔憂呢。沒想到這短短幾日便發生了這樣的轉變,雖然知道她與太子殿下有婚約,但這一日來的也太突然了,突然到讓他都起了疑心,忍耐了幾日最終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心來了,若能帶走她便帶走她,若是帶不走也不枉費他跑了一趟。太子妃麼?今晚的新娘,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看到新娘,沒想到卻是她。
雲挽卿正睡著,突然覺得有些冷,不由自主的伸手環抱住自己,微一顫動整個人反射性的嚇了一跳,清醒了過來,眼前的視線一片朦朧。
奇怪?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冷?好安靜啊,難道已經結束了麼?這裡的氛圍有些奇怪,人什麼時候走了?心中正疑惑,身後冷氣接近,不由起身,「誰?十三?還是小霜兒?」
人呢?都去哪兒了?她什麼時候睡的?現在什麼時辰了?
一連串的疑惑冒出來,蘭息染反射著的轉頭,還未有所動作便僵住了,那接近的冰冷氣息……該死!是那變態來了!
「是我。」沈弒拉下帽子,露出了那張清俊的臉,一洗黑破將全身的黑暗之氣都籠罩了起來。
熟悉的聲音讓雲挽卿一怔回過神來,驀地站起身來,這一動忘記了身上的負重,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幸而一隻手臂及時攬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扶了回去,站直身子雲挽卿下意識的鬆了口氣,「謝謝。」
突然的道謝,讓沈弒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原來你也會道謝?」
雲挽卿恍然,頓時滿頭黑線,「喂,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我也會道謝?我怎麼就不會道謝了?」視線落在那張帶著面具的臉上時,不禁擰眉,「話說回來你怎麼來了?府中那麼多人,你是怎麼進來的?就不怕被人發現麼?」
「被人發現?在你眼裡本宮主是那麼沒用的人麼?這雲府本宮主如履平地,你沒看到本宮主正大光明的走進來麼。」沈弒嗤笑,收回了手,在雲挽卿回頭之後才看清了那張臉,表情明顯的怔住了,「你……」
這張臉……眸若秋水,面若桃花,眼角上挑的紅色胭脂起到了點睛之美,與紅唇相呼應,柔順的長髮披散在身側,纖細的身子籠罩在隆重艷麗的嫁衣之中,那樣的濃烈的紅非但沒有任何俗艷,反而凸顯了幽靜的氣質,膚如凝脂,那種專屬於新娘的嬌美展露無異,俗話說穿了嫁人的女子是最美的,這話的確不假,此刻見到的雲挽卿與尋常的雲挽卿太過大相逕庭,一種從未有過的清媚浮現出來。
原來一直覺得她只是個任性的丫頭,今日一看的確已經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
對上那雙詫異的眸子,雲挽卿愕然,反射性的伸手撫上臉頰,「你看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沈弒聞言一怔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開口,「我只是現在才覺得你的確是個女人而已,怎麼?天就快亮了,你真的舉行婚禮麼?若你現在讓我帶你走,我就答應你。」
「是麼?原來你今晚來就是為了帶我走的麼?」雲挽卿聞言勾唇,雙手環臂坐了回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劫走太子妃麼?你別忘了你可是沈丞相的公子,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會為你家帶來禍事兒吧?總之也謝謝你的好意了,我不會跟你走的,趁現在沒人來你快走罷。」
沈家,的確在知道了身世之後他將保護那個家的事情轉變成了責任,她說的對,若不是怕被人懷疑到沈家他絕對直接將人帶走了,還有必要在這兒浪費口水麼?那哪怕是萬一的可能他也不會去冒險,果然有了牽掛,有了弱點人就會變得瞻前顧後了,若是之前他根本不用在意這些,也無處可在乎,可如今卻不同了。
頓了頓,眸色一暗緩緩卡口,「所以你打算明日舉行婚禮了?只有這一次機會,若是你錯了便不會用有機會了,一會兒就有人來了,趁著現在沒人你若想跟我走還來不及。」
雲挽卿搖首,靜靜的望著眼前的人,「你與我立場相同,你尚不能拋棄嫁人,我又如何能拋棄家人?好了,你還是快些離開罷,如今這府中處處的都有重兵把守,若是驚動了人就麻煩了。」
跟他離開?這怎麼可能呢?且不說婚禮是否如常舉行,但她跟他離開這一條就說不清了,現在離開就等於抗旨悔婚,她怎麼可能那麼做?若能離開,她又何必苦惱至今?
沈弒倏地瞇起眸子,移動腳步靠了過去,「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不跟我走麼?」
她居然真的要打算跟那個太子成親,是,聽到這個消息他沒控制住自己,瞞著娘他們私自來了,原本也有帶走有她的打算,雖然他知道這個結果不太可能,來這一趟也只是想看她一眼而已,確定一下她的心意,終究還是被世俗家庭牽絆住了。不過,他這個人可不在乎那些,在世間僅有的世間裡他會隨心所欲,太子,皇宮亦不能阻擋他。他認定的人認定的事是不會在乎那些外在的東西,唯一在乎的只是家人而已。親人,是他們共同的弱點,而他的弱點她都知道。
「嗯。」對上面具下那雙眼眸,雲挽卿正欲點頭,房門卻被在此時被人從外推開。
帶著鬼面的熟悉身影靠在門口,真是碧血,「宮主,有人來了,我們要立即離開這裡。」
有人來了!兩人聞言面色皆是一暗,雲挽卿先回過神來,起身道,「弒血大人你聽到了罷?碧血姐姐說有人來了,你們快點離開,我想肯定是我娘來了!若是被我娘發現有你的存在……不行!你快走!」急的面色焦急,反觀那人神情淡然,沒有半點兒要動的意思,心中壓抑的疑惑懊惱都湧了上來,「喂!你到底有沒有再聽我說話啊!」
「喂!」
「喂喂。」
「聽到了。」沈弒慢條斯理的應了一聲,聽到門外靠近的腳步聲不禁眸色一暗,「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所以下次……一定要好好地歡迎歡迎。我會一直留在這裡,說不定在宮內無風無月的夜晚,我就會突然出現了,期待著罷。」
「哈?!」雲挽卿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眸,還期待著?他這是什麼意思?他難不成還想去皇宮不成,這個瘋子!當真是瘋子。
「人來了,我先走了。」門口的幾人快速消失在門口,只眨眼間沈遇也消失在房內,瞬間發生的事兒好像方才只是一場幻覺一般。
人走便走了,臨走之前還做了一件可惡的事情,雲挽卿摸著臉頰,肌膚上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涼意。
這變態!
這廂人方離開,下一刻那廂房門便被人從外推開,為首的兩人是江弄晚雲挽霜,原以為房內的人一定是在睡覺,當看到那站在梳妝台的人時不禁一愣,總覺得有些突兀,「姐姐?」
雲挽霜詫異的揚眉,扶著江弄晚走了進去,「姐姐,你怎麼醒了?」
隨著兩人的進入,後面的人魚貫而入。
「卿兒,來,坐下。」江弄晚走到雲挽卿身後將人按坐下來,聲音溫柔。
在趙國女子出嫁都是由生母親自梳發,方才來時雲挽霜已經將事情告訴了江弄晚,一直提起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這幾日她一直被各種事情纏身,這丫頭又閉門不見,似乎一夕之間所有的事同時壓了過來。
不管婚禮是真是假,如今也只能順其自然了,希望一切都能安然度過,至於老爺,每日都早出晚歸,這樣不合時宜的忙碌實在太過怪異,但她知道勢必是朝中出了什麼事兒,否則不會連自己女兒的親事都顧不上了,她總有種感覺,這天似乎要變了。
整個儀式都是安靜溫馨的,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長髮家玉梳之上,那一梳梳代表的不僅是美好的寓意,更是一個母親對於女兒的愛。
挽起髮髻,帶上了鳳冠,金步搖輕輕搖曳,流光四溢,那一身嫁衣的嬌媚女子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心。
江弄晚一直知道自己的女兒好看,但沒想到也可以這麼美,只是美的讓她擔心,更多的是不捨,不管今日的婚禮究竟是什麼,她此刻的心情都是忐忑難安的。
「回稟夫人,太子迎接隊伍已到府門口,請夫人前去迎接!」侍衛焦急的傳說打斷了原有的平靜,一瞬間整個屋子轟然一聲甕聲喧鬧起來。
來了!雲挽卿眸色一暗,不由得握緊了雙拳,一切都要見分曉了呢?她真想知道他口中所謂不能相告之事究竟是什麼?還有,爹的事兒和那封信也與她有關麼?
「霜兒,你在這兒陪著姐姐。」江弄晚叮囑一句,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看著那抹消失在門口的人,雲挽霜凝眉,「姐姐,太子殿下已經來了,比原定的時辰要早一些。」
雲挽卿聞言轉頭看了看牆上懸掛的沙漏,懊惱的咬唇,「我居然忘記了時間。說起來十三呢?從方才就沒看到他?他去哪兒了?還有,蘭狐狸呢?看見了麼?」
「十三?」雲挽霜微微偏頭思考片刻,終於想起來了,「十三啊,那會兒姐姐梳妝的時候就沒見到了,好像是出去了,但具體去了哪兒我就不知道了,蘭先生也沒出現在府裡。」
「出去了?」雲挽卿聞言唇角抽了抽,「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出去亂跑,出去做什麼?沒想到我已經……居然將我一個人丟在這裡麼?」
「說起來也是,他們居然到現在都沒有來,再不來的話就來不及了。」雲挽霜仰首往外望了一眼,隨即吩咐道,「若是見到蘭先生不准阻攔,知道了麼?」
「是,二小姐。」眾人起身回道,聲音一致。
那廂,秋日的凌晨時分,天還未亮,將軍府門前的大道上便被圍堵的水洩不通,儘管已經提前佈置過攔截了,但是來的人實在太多,現場熱火朝天的議論聲,當看到想被御林軍簇擁而來的迎接隊伍時皆興奮的呼喊起來。
江弄晚急急的領著眾人走到府門前迎接,方才站住迎親的第五就來了,時機航剛好。
輦車以紅紗幕簾重重遮擋,當車聽了停下來,一抹身影躬身走了下來,代表著姻緣喜慶的紅色卻被他穿出了一種高貴,加上那張臉俊美的臉,一瞬間,現場除了層次不齊的行禮聲,便是尖叫聲,似乎要將整個天空都掀掉,儘管與侍衛維持秩序,聲音卻是壓不住的。
見趙行之走下馬車,江弄晚領著眾人上前行禮,「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行之見狀眸色一暗,快步上前親自將江弄晚扶了起來,「雲夫……今日也該改口了,那麼就從現在開始罷。」
現在開始?江弄晚一怔驀地回過神來,態度依舊恭敬,「一切全憑太子殿下做主,眾位大人請,裡面請!」
太子娶妃,又設在將軍府,幾乎朝中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太子殿下到!」
「太子殿下到……」
一聲聲高呼在府內流傳開來,不過片刻整個府邸便沸騰了起來。
聽到門外喧鬧的讓人聲,雲挽霜疾步走了回去,「姐姐,蓋頭該上了,太子殿下已經來了。」
話音方落,便聽著那喧鬧的的呼喚轉移到了門口,那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人數頗多。
「太子殿下到!」一聲高呼落下,那人已到了門口。
看著燈火如煌的屋內,趙行之停下了腳步,沉聲開口,「全部都下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