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當時覺得那妖孽給她畫的時候笑的那麼詭異,現在想來,那傢伙是故意的了!這畫他既然送給她了就代表他一定已經看過了,如此說來那妖孽已經認出畫上的人是他了?不會罷?這……這怎麼可能呢!她只不過是去扮了一下觀音聖女,這些畫像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那死妖孽又是從哪兒弄到的?他回去之後該不會在山上大肆宣揚罷?
該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那妖孽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現在她已經走了,就算再著急也不可能跑回去問了,如此說來……這個擔心要伴隨她度過整個假期了?
天哪,她怎麼就那麼命苦?回個家也不安生,狐狸攔路,妖孽搗亂……
看著手中的畫軸,雲挽卿懊惱的歎息一聲,趴到了窗邊將手中的畫軸放了出去,「還是丟了罷,讓人看到就不好了,而且越看越鬱悶……」語畢,緩緩鬆手,畫軸自掌心滑落掉入水中,畫紙很快被湖水浸透,漸漸沉入水中。
與來時一樣,雲挽卿暈船快暈掉了半條命,只是這次再沒有人抱著她了,一個人無力的趴在房間裡看著天旋地晃的世界,腦中湧出無數畫面,難受之極時還是禁不住叫出了那個名字,「十三……」
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丟下她一個人?
叩叩叩。
房門突然敲響,雲挽卿凝眉緩緩抬頭,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誰?」
「公子,給你送午飯來了。」門外傳來了夥計的聲音。
「進來。」
話音落下,一名小廝模樣打扮的人端著飯菜走了進來,當看到趴在窗邊的人時微微一怔,「公子?這是怎麼了?你看起來臉色很蒼白,不會是暈船罷?」
「我沒事,東西放下你出去罷。」雲挽卿不喜歡那直勾勾的目光,眉頭皺了起來。
「是,公子。」那小廝聞言點頭,視線在房內轉了一圈發現並沒有其他人,不禁試探性的開口,「這位公子救你一個人麼?暈船暈成這樣,應該找個人照顧一下才對,不然讓小的留下來照顧公子罷。」
上船時他便注意到了這個小公子了,身形纖細,相貌俊秀,實在是一個惹人憐愛的美少年,看這樣子肯定是個不諳世事的富家子弟,而且還是獨自一個人出門,肯定又是什麼出來體驗江湖生活之類的,這種人他見得多了,只是這樣的美少年卻不多見。
此刻房間裡沒人,而且這小美人又暈的站都站不穩,豈不是個絕妙的機會?老天爺還真是厚待他啊!
「我說過東西放下人出去,不要讓我再說一遍!」聽出那語氣中的異樣,雲挽卿氣惱的抬眸,眸色冷冽,手指摸到了腰間以防萬一。
靠,她怎麼到哪兒都能遇上人渣呢?現在居然連一個夥計都敢打她的主意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見鬼!
「公子不要生氣啊?小的也是好心,公子這樣沒有人照顧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可就是我們船家的責任了。」那小廝將飯菜擺上桌並沒有離去,反而朝窗邊走了過來,「小的知道一種按摩方法可以減輕暈船的眩暈感,不如小的替公子按按罷?」
雲挽卿聞言氣急,三枚銀針捏在指尖,「我讓你滾聽不到麼!也不看看本公子是什麼人,就憑你也敢打本公子的主意?若是不想死,就趕快給我滾!」
其實雲挽卿的怒火本來很有威懾力,只是聲音太弱,加上暈船有些有氣無力這番話說出來幾乎已經沒有什麼威懾力了。
「小的好心幫忙,公子可是誤會小的了,小的怎麼敢打公子主意呢?」口氣敬畏,但腳步去沒停下來,探出的手只差一步便能觸碰到雲挽卿了。
「滾開!」雲挽卿用力撐起身子,指尖的銀針一瞬間射了出去。
銀光掠過,叮叮叮……方向偏了,全部封入一旁的木柱上。
那小廝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眸中掠過一抹敬畏,可看到那搖搖欲墜的人時,膽子又大了起來,正欲上前,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這不是雲公子麼?沒想到我們竟乘了同一趟渡船,還真是有緣哪?」
這聲音……
雲挽卿微微瞇起眸子,看到了門口晃動的身影,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十足的懊惱,「沈遇?怎麼到哪兒都有你?」
沒想到躲了一趟還是沒能躲開,而且還讓這臭小子看到了她如此狼狽的樣子,可惡!不過,若不是這小子她還還得費些功夫,算了。
那小廝見狀,立即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這個混蛋!」沈青瞳氣惱的握拳跟了上去。
沈遇微微揚眉並未阻止,緩步走進了房間,看到窗邊那面色蒼白幾乎化成水一般的人,不禁搖首,「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會暈船,果然是到哪兒都不讓省心哪?」
一個男人長了一張那樣的臉,也難怪了。
不過,他就那麼讓他討厭?居然昨日就離開了,不是說好了要一道回洛城的麼?到現在,他也不知他到底是哪兒得罪了他,一直以來他對他的敵意似乎都很大,這點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暈船怎麼了?不服氣你也暈個試試啊!而且什麼叫我不讓人省心,方纔我好像沒有叫你多管閒事罷?」雲挽卿不滿的反駁,可惡!方纔那一幕果然讓這死小子看到了!不過他既然看到了,為什麼一開始不阻止?沈家人果然都是討厭鬼!
「嘖,都暈成這樣了還不服輸。」沈遇無奈的歎息,走到對面坐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隻青色瓷瓶,將瓶中的粉末衝入水中,將杯子遞到了雲挽卿面前,「喏,喝了罷。」
雲挽卿抬頭眩暈的視線中看到了那張滿是無奈的臉和自己面前的紫砂杯,「你給我喝什麼?怎麼?想要下毒毒死我?哼,我就知道你們沈家沒有一個好人……」
「我為什麼要下毒毒死你?」沈遇好笑的揚眉,完全摸不著頭腦,「我跟你有那麼深的過節麼?再說與我家人又有什麼關係?唉,這年頭還真是當不得好人啊,若不是孟風遙拜託我讓我帶著,你以為我願意麼?真不知孟風遙怎麼那麼關心你,居然連暈船這種東西都替你設想好了,我更不知我到底為什麼欠了你什麼,你每次見我都好像見了仇人似的。」
「真的是孟風遙讓你帶給我的?」雲挽卿不可置信的挑眉,心卻陷了下去,她並沒有告訴過孟風遙她暈船的事兒,他居然準備了暈船的藥……她真的應該去見了他再走的!
「我有必要騙你麼?」沈遇無奈極了。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說著,雲挽卿便伸手去接面前那只水杯,可伸出去的手卻摸空了。
沈遇見狀搖首,端起被子起身走到了雲挽卿身旁,將被子送到了雲挽卿唇邊,「喝罷。」
雲挽卿愕然,僵了一瞬就著那隻手將杯子裡的藥喝了下去,入口是一種淡淡的青草味道,帶著尖銳的酸,很快在味蕾中炸開,整個人一震即刻清醒了過來,連眼前的視線也變得清晰起來。
果然有效!看來真的是孟風遙給他的藥,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管用的藥,下次她一定要孟風遙多給她準備一些,以後她就再也不用懼怕坐船了!
「如何?是不是好多了?」沈遇放下杯子,在對面坐了下來。
「嗯。好多了。」雲挽卿點點頭,心情舒暢了,難得和顏悅色。
「那就好,也算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沈遇見狀舒了口氣,向後靠去。
雲挽卿聞言凝眉,「你的努力沒有白費?你什麼意思?」
「你昨日便走了,為了追上你我一清早便下山來了,錯過了睡懶覺的最佳時間,難道不算努力麼?不過還好,最後追上你了,不然我可是白起了。」沈遇伸手掩住口鼻,優雅的打了個哈氣。
說起來,孟先生對這傢伙還真好哪,不僅準備了暈船的藥,而且還半夜三更的來拜託他早點走,弄得最後他改了離開的時辰,夜半三更也沒法去通知別人,一早便自己走了,辜負了山長他們的送別,雖然有孟先生解釋,但還是覺得有些虧欠。
罷了,這份虧欠只有下次去雪名書院的時候再補上了。
雲挽卿唇角抽了抽,並未答話,雙手伏在桌案上趴了下來,此刻望向窗外的景物時那種眩暈感居然消失了,心中欣喜不已,太好了,以後她也可以暢遊江河湖海,再也不用為暈船而苦惱了。
孟風遙,果然是她的福星啊!
不過,他那樣關心她,不會引起這小子的懷疑罷?
「公子,我回來了。」沈青瞳大步走了進來,關上了房門。
雲挽卿聞聲轉過腦袋,「吶,小流氓方才是替我教訓去了麼?真是辛苦你了。」
沈青瞳氣惱的凝眉,疾步衝了過來,「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許那麼叫我!我方才才幫了你,這麼快就恩將仇報了,世上有你這樣的人麼?」
虧得他方才為了這小子還挺生氣的,還為了幫他逃回公道去將那小廝揍了一頓!這小子倒好,一回來就惹他生氣,真是氣死人!
「怎麼沒有?」雲挽卿揚眉,輕輕指了指自己,「我不就是麼?」
「你?!」沈青瞳氣急,一時間竟找不出反駁的話,漸漸扭曲了一張娃娃臉。
雲挽卿見狀,突然覺得心情舒暢極了,「呀,其實跟你們一起回去也不是那麼糟糕嘛?至少看到你們生氣的臉我就很開心,不錯不錯……」
「你……你這個……」沈青瞳的臉青了,無奈之下只好轉向沈遇求救,「公子,你看他!你怎麼也不幫幫我啊?」
沈遇挑眉,一臉無辜,眸中蓄滿笑意,「你們兩個不是一向斗的很開心麼?我什麼要插手呢?而且在一旁看戲,可比攙和進去有趣多了。不過,阿瞳你的脾氣還真是越來越火爆了呢?」
一碰到雲挽卿就像是點著了火的火藥,不過很有趣不是麼?人生的樂趣往往都是源於創造與發現嘛,這才是人生存在世的意義啊,不然多枯燥啊。
沈青瞳已經快要吐血了,「公子?!你……你怎麼可以!你應該幫我的不是麼?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啊!」
每次都事不關己在一旁看戲看的一臉愜意,為什麼他就攤上了這麼一個主子?
「啊,小流氓你說錯了哦?現在我們可都是在同一條船上。」雲挽卿忍住笑,一臉正經的糾正。
「你?!」
「我怎麼了?呀,你怎麼生氣了?生氣傷肝,對人可不好。」
「……」
沈遇在一旁輕搖折扇,看的一臉興味,嗯,這樣的日子才有趣不是麼?
四日後
洛城城南渡口
渡船靠岸,船上人潮湧動,眾人紛紛收拾行囊下船,船內一派擁擠,雲挽卿只帶了個人也不著急,一臉閒適的坐在窗邊飲茶,當然了,她現在不走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讓那沈遇那對主僕先走,可不能與他們一道,若是能他們知道她的身份就糟糕了。
若是沈遇沒去雪名書院的話她還真想亮出身份嚇他們一嚇,可惜啊,他偏偏去了雪名書院,她也只能將心中那份期望硬生生的壓下去了。
房門被人從外敲響,不等雲挽卿應聲便被人推開了,門口站著的兩人不是沈遇沈青瞳又是誰,「雲公子,船靠岸了,一起下船罷。」
「噢,你們先走罷,我還想再坐一會兒。」雲挽卿懶懶的應了一聲,逕自飲茶,連頭也沒轉一下。
「真是的,好心好意來邀你一起下船,這是什麼態度啊?」沈青瞳見狀不滿的凝眉,低聲抱怨。
沈遇並不在意,只揚眉道,「既然雲公子現在不想走,那我也不勉強。相識至今,我還不知雲公子府上何處呢?若有機會,也可到府上拜訪,相約一敘。」
「噗……」雲挽卿聞言一口茶噴了出來,「不用了,我是鄉野小民沈公子就不必知道了,家中貧寒只怕污了沈公子的眼,若是想要敘舊,我們還到嬋娟樓碰面好了,那兒可是老地方,還是熟悉的地方比較好,而且還有的大把美人兒相陪,豈不比到家中拘束不便要來的自在許多。」
這小子居然還想到府上拜訪?只怕到門口將他嚇回去了。
「不想說就別說,說一堆有的沒有的借口做什麼?還家中貧寒?家中貧寒的人能成天到嬋娟樓花天酒地麼?」沈青瞳輕哼,家住何方有什麼好隱瞞的?這傢伙偏偏不說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地方!
沈遇了然也不逼迫,笑道,「如此,那就到時候嬋娟樓再聚了,我與雲公子頗有緣分,我想我們應該很快就能相見了,告辭。」
「慢走不送。」雲挽卿拱手意思意思,目送兩人離去。
片刻之後,船上的人幾乎走盡了,雲挽卿這才慢吞吞的起身走出雅間,下床的時候看到在甲板上收拾物事兒的那名小廝,鼻青臉腫的幾乎都認不出原來的面貌了,不禁冷哼一聲下了甲板。
走上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物,熟悉的語調,讓雲挽卿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回家的心情雀躍起來,雖然得意卻並未忘形,很快便發現了身後似乎有人跟蹤。
雖不確定,但為了以防萬一雲挽卿並未直接回將軍府,而是先是在街市上四處溜躂,吃了買,買了吃,等對方麻痺之後,突然拐入小巷中躲了起來。
「該死!人呢?」一直跟在跟後的沈青瞳追進小巷中卻找不到了那抹身影,氣惱的低咒出聲,在原地轉了幾圈一無所獲,終於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他還真是小瞧了那傢伙,居然將他甩下了!不過,他越是隱藏便越是證明有秘密,他一定要將這不可告人的地方挖掘出來,讓他還在他面前趾高氣昂!哼,走著瞧好了。
片刻之後,雲挽卿從牆角的一堆破傢俱中鑽了出來,「還想跟蹤本小姐,真是自不量力!」
雲府
雲挽卿抱著一堆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進了大門,由於東西的遮擋加上又穿了男裝,守衛根本就沒認出來,雙槍一擋將人攔了下來,「什麼人?站住!」
「什麼人?你們覺得我是什麼人啊?」雲挽卿轉身將手中的東西一股腦兒的都扔到了其中一名守衛懷裡,「本少爺不過一段時間沒回來你們一個個的就不認識本少爺了?」
「啊?是小……」看到那張臉兩名侍衛都愣住了,開口的一瞬間又給憋了回去,「是少爺!少爺回來了!快,快去通知老爺夫人,少爺回來了!」
少爺回來了。
片刻之後,這一聲高呼傳遍了整個雲府。
「夫人,夫人!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丫鬟興高采烈的跑進涼亭內,將正在繡花的江弄晚與雲挽霜嚇了一跳,一瞬間兩人都沒反應過來。
江弄晚反射性的凝眉,輕斥道,「教導過你們多少次了,在府中不管遇到什麼事兒都不要大呼小叫的,要做到禮儀周全。」
「是,夫人,奴婢記住了,下次一定遵從。」小丫鬟一怔這才反應過來,立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頓了頓,江弄晚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方才說什麼?少爺回來了?哪個少爺?」
「娘,是姐姐!是姐姐回來了!」雲挽霜反應過來丟下了手中的針線站起身來扶住了江弄晚的手臂,秀眸中儘是欣喜,「哎呀,娘,是姐姐啊?走,我們快走。」
「是……是卿兒?卿兒回來了!在哪兒呢?我的卿兒在哪兒呢?」江弄晚終於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起身,提起裙擺在雲挽霜的攙扶下快步離開了涼亭朝前迎去。
卿兒,她的寶貝女兒回來了!已經三個多月沒見了,不知道她的卿兒瘦了沒有?在山上有沒有吃苦?有沒有人欺負她?
雲挽卿一路跑進後院,方才走進院中便迎上了前方兩抹熟悉的身影,頓時開心的跑了過去,「娘!小霜兒!我回來了!娘……」
看到那一身男裝的人人兒,江弄晚先是一愣,下一刻提起裙擺快步迎了上去,「卿兒?卿兒……卿兒……」
「姐姐!真的是姐姐回來了!」雲挽卿開心的笑起來,距離接近的時候放開了手。
三人接近抱在了一起,各個心情激動,欣喜的說不出話來。
片刻之後,雲挽卿鬆開了手,對兩人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娘,小霜兒,我回來了!」
「你這孩子……不是說學期還有半個月麼?怎麼突然就提前回來了,也不跟家裡人打個招呼……」說著說著,江弄晚突然哭了起來,思女心切,如今突然看到心心唸唸的女兒出現在眼前,一時間情緒有些失控了。
「哎呀,娘你怎麼哭了?」雲挽卿接過江弄晚手中的絹巾輕柔的替江弄晚擦去眼淚,唏噓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怎麼還哭上了呢?難道是嫌我回來早了,那我再回去好了!」
「你這丫頭……」江弄晚一聽立即拉住了雲挽卿的手,好氣又好笑,「一回來就知道逗娘,讓你爹知道看不說你。」
說到此處,雲挽卿疑惑的揚眸四處望了一眼,「對了?爹呢?怎麼沒看到他啊?」
「刑部侍郎周大人來了,跟你爹在書房呢?好了,我們先回房去。」江弄晚拉住了雲挽卿手朝後院走去,雲挽霜走到另一旁挽住了江弄晚,母女三人手挽手離去,身後跟著幾名丫頭。
玉卿苑
房內雲挽卿軟軟的靠在江弄晚懷裡,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果然還是娘的懷裡最舒服了,好久沒有聞到娘身上的味道了,還是一樣的好聞哪……」
雲挽霜見狀好笑的的搖首,從丫鬟手中接過冰鎮酸梅湯遞到了雲挽卿面前,「姐姐,來,趁涼喝了,一路上回來肯定很辛苦罷。」
「還是我家小霜兒對我最好了!」雲挽卿開心的坐起身,接過湯碗,幾大口便喝了下去,冰涼酸爽,一碗下肚那種燥熱感瞬間變去除了,「唔,真好喝!我還要!」
「不行,喝太多會鬧肚子的。」雲挽卿搖首,接過湯碗遞給一旁的丫頭揮手示意人下去了。
「小霜兒,就讓我再喝一碗嘛,好久都沒喝到家裡這種味道了!小霜兒最好了,我最愛你了……」在街上轉悠了一個多時辰,而且又吃了很多東西,雲挽卿此刻正渴的厲害,一碗自然無法滿足身體需要。
「真是拿你沒辦法。」雲挽卿無奈的搖首,看了江弄晚一眼,見江弄晚點頭,這才吩咐了丫頭又去盛了一碗。
江弄晚見狀,伸手輕輕點了點雲挽卿的額頭,雖是責備,語氣中卻儘是寵溺,「你啊,要是有霜兒一半聽話,娘此生就不用愁了。隨便留了一封信就敢離家出走,還女扮男裝去了雪名書院,這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頑劣的女兒呢?你爹那關我們可幫不了你,一會兒周大人走了你趕緊去見你爹去,先認錯再說,免得家法伺候。」
「啊?」雲挽卿一聽立即坐了起來,「不會罷?已經三個多月了,爹還沒消氣啊?可……可是你們不是已經允許了麼?」
上次十三回來的時候,那封信難道沒管用?不會啊,若真不管用,她早就被逮回家了。
「你啊!」江弄晚無奈的搖首,「你人都已經走了,難道我們還要鬧的人盡皆知麼?再說你那倔脾氣,一旦決定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好不容易勸住了你爹,那也是權宜之法,如今你回來了若不能說服你爹,只怕你下學期也沒法去書院了,記住,你爹他是吃軟不吃硬,你啊,每次一跟你爹對上就不知道服軟,你爹那是石頭,你拿石頭去碰不過是硬碰硬兩敗俱傷,水能穿石,懂麼?」
「嗯嗯,我明白了!娘,我就知道你對卿兒最好了!」雲挽卿連連點頭,伸手緊緊地攬住了江弄晚的頸項。
難怪她之前跟老爹對陣一次也沒贏過,原來是戰略用錯了,之前她的確是太一根筋了,一犯脾氣就什麼也不顧了,現在想想,老爹什麼時候對小霜兒發過火了?完全沒有嘛!
嘖,她真是笨蛋!
雲挽霜在一旁只是笑,頓了頓才發覺不對勁兒,「對了姐姐,怎麼沒看到十三呢?」
似乎從方才就沒看到了,十三不是向來與姐姐形影不離的麼?
雲挽卿聞言驀地僵住,怔了一瞬,隨口道,「十三啊他去探親了!」
探親?此話一出,江弄晚與雲挽霜同時愣住,「卿兒,十三不是孤兒麼?什麼時候有親人了?」
呃?雲挽卿愕然,既然已經說了謊就不得不編下去,「哦,就是這次回去的時候突然得到的消息,我也覺得很驚訝,但是有親人總歸是好事嘛!他將我送到渡口之後,我就放他去了。」
十三她一定會找回來的,所以現在沒有必要將離開的事說出來,只會徒增隔膜而已,她要保護這種關係,直到恢復到從前為止。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十三也有親人呢?不過就像姐姐說的,有親人總是好事。」雲挽霜微微一笑,眸中蔓上幾分落寞。
江弄晚聞言伸手拉住了雲挽霜,將人拉到身側攬在懷裡,「傻霜兒不要胡思亂想,從十五年前你就是雲家的女兒,此生都是雲家的女兒,和卿兒一樣都是娘最疼愛的寶貝。」
「娘……」雲挽霜心中一震,淚落了下來。
就是這樣的溫情,在她敏感哀傷的時候娘和姐姐總能及時發現,是啊,她是雲家的女兒,從十五年前就是了,她不是沒有人要的孤女,她有疼愛她的爹娘和姐姐,她有溫暖的家,她不是一個人。
雲挽卿伸手截住那落下的淚,不悅的凝眉,屈指敲了敲雲挽霜的額頭,「你這丫頭又在那兒胡思亂想什麼呢?」
「是,再也不會了。」雲挽霜哭著笑了,藉著雲挽卿的手抹去了眼淚。
「喂!眼淚鼻涕都弄到我手上了!」雲挽卿故意誇張的怪叫。
雲挽霜聞言小臉一紅,「哪兒有?」
「笨丫頭,騙你的都信!自己的眼淚鼻涕還感覺不到啊?」
「姐姐!娘,你看姐姐欺負我……」
江弄晚見狀輕笑出聲,伸手捏了捏雲挽卿的鼻子,故意斥責道,「卿兒,不許欺負妹妹,妹妹是用來保護的知不知道啊?」
一時間,三人笑成一團。
雲錚送走了客人便聽到了府中上下都在說少爺回來了,一時間還真沒反應過來府中何時多了個少爺,反應過來才明白是那混丫頭回來了,一走三個多月原來還認識這個家啊?
心中又是思念又是苛責又是惱怒,真是五味雜陳,疾步衝到玉卿苑原本打算審判之後家法處置的,可一到門外便聽見了房內傳來的歡笑聲,這才驚覺那熟悉的笑聲已經很久不曾聽見了,一瞬間心中的惱怒就那麼跑的無影無蹤了。
這混丫頭,他真是不知道拿她怎麼辦了?別人的女兒都是溫柔似水,他家這個就像是上躥下跳的兔子,不是有一句話形容的話,女子就應該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這混丫頭是靜若處子了可卻動若瘋兔,完全不將他這個爹放在眼裡!想他雲錚帶領千軍萬馬,哪個不對他敬畏有加,可偏偏降不住這一個小丫頭,傳出去他這張老臉還往哪兒擱啊!
「老爺?您怎麼站在外邊兒啊?」去廚房端酸梅湯的丫頭一回來就看到她們英明神武的老爺偷偷的貓在門口一動不動,眼睛差點沒掉出來。
雲錚聞言一震,臉上掠過尷尬之色,輕咳一聲緩步走進了房內。
「卿兒,你爹來了!快去!」一聽到聲音,江弄晚一把將雲挽卿推了起來。
「姐姐,快去啊!」見雲挽卿愣在原地,雲挽霜起身將人往前推了推。
雲挽卿滿臉黑線,「啊,我知道了啦!」
雲錚一走進房內就看到面前站著一身男裝的俊俏少年,一瞬間有些愣住,這……這是那混丫頭?穿了男裝怎麼區別的這麼大?
「老爺。」
「爹。」
江弄晚與雲挽霜起身喚了一聲,視線都落在了雲挽卿身上。
雲挽卿本來已經信心滿滿了,但一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卻愣住了,四目相對,倆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看著那大眼瞪小眼的兩父女,一旁的江弄晚與雲挽霜有些著急了,此刻卻又不能攙和,怕越幫越糟,只好壓下出口的話先看看情況,找到合適的時機再說。
視線一轉,雲挽卿看到了丫鬟手裡的酸梅湯,立即走上前去端了過來,一把勾住雲錚的手臂將人拉到桌案旁按坐在了軟凳上,「爹,你坐。」
雲錚也不說話,只挑眉看著,他就看看這混丫頭想折騰什麼招出來?這次惹了這麼大的禍,想讓他那麼輕易的就原諒她,沒門!這丫頭現在都敢離家出走了,還敢背著他們女扮男裝去什麼書院讀書,膽子真是比天還大,這次如果不好好管教,以後還不翻了天了!
眼看雲錚顯然還在生氣,雲挽卿決定主動出擊,端著酸梅湯在雲錚面前直直的跪了下來,撲通一聲,膝蓋落地的一瞬間差點沒疼的叫出來,但是為了表現誠意的效果只能咬牙忍住了。
這一舉動,將房內的所有人都嚇住了,這其中也包括雲錚。
那一陣疼痛一緩過來,雲挽卿便趁著方才疼痛的作用開口,聲音帶點哽咽,效果最佳,「爹,卿兒知錯了,卿兒不該任性的離家出走,讓爹娘擔心,此為不孝!卿兒更不該隱瞞自己的身份去書院讀書,欺瞞了書院裡所有人,此為不義!為了隱瞞身份,卿兒讓爹娘違背自己的原則說謊欺騙世人,將來甚至有可能欺瞞皇上,此為不忠,卿兒不孝不義不忠,一切的罪責都是卿兒一個犯下的,請爹以家法處置,卿兒心甘情願受罰!但是爹,卿兒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去了書院卿兒才知道原來讀書是一件那麼快樂的事,這段時間卿兒學到了很多,也明白了爹之前對卿兒的期望,此生卿兒生為女兒身不能替爹光耀門楣,都是卿兒無能,但是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讓卿兒一償夙願,所以卿兒絕對不會放棄,三年之後的科舉卿兒一定要以雲家義子的身份為爹將狀元之位奪回來!卿兒知道爹一向有錯必罰,錯誤與責任卿兒會自己承擔,但是請爹一定不要阻止卿兒實現願望,無論如何請卿兒在書院度過三年!謹以這碗酸梅湯給爹賠罪,希望爹能應允!」語畢,將那碗酸梅湯以一種神聖的姿勢高舉起來。
語氣懇切,聲音哽咽,既主動坦誠了錯誤,又將責任推到了爹身上,最後保住了她在書院讀書的機會,一舉數得啊,現在只看爹的反應了!
一定不要讓她失望啊!
這樣一番話成功的將所有人震住了,在府中誰曾見過雲挽卿如此模樣?
連江弄晚都忍不住懷疑了,這……這個說話言之鑿鑿,字字珠璣的人是她的卿兒?看來去雪名書院讀書也不是沒有收穫的嘛,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書院!只是這丫頭究竟是演的太逼真了還是真心實意的?
沒想到有一日連她這個做娘的也會辨認不出來,她究竟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姐姐……」雲挽霜原本都有些哽咽了,在看到那死死掐住掌心的手指時面色一僵,真是……姐姐真是太狡猾了,害的她方才都信以為真了。
雲錚怔怔的看著身前直直跪下的人,一時間百感交集,那低垂的小臉,緊擰的眉,讓他心中一緊,終於忍不住接過那碗高高舉起的酸梅湯將人扶了起來,「先起來再說。」
雲挽卿撐著身子緩緩站起身來,這一動雙膝傳來一陣尖銳的酸疼,頓時小臉一白,已經到了眼眶邊的淚落了下來。
該死!好痛啊!方才跪的太重了,肯定磕著骨頭了,果然幹什麼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看到那落下的眼淚,雲錚僵住了,「丫頭你……」
這混丫頭居然哭了?在他面前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的混丫頭居然哭了?
「爹,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一對上那雙震驚的眼睛,雲挽卿愕然,心中湧上一股濃濃的愧疚,話還沒說完,便被雲錚抱住了,耳邊傳來熟悉的低沉聲音,那雙手的溫暖是父親的溫度,這是她長大以來老爹第一次抱她。
「丫頭,別哭了!都是爹的錯,是爹的錯,爹不該天天在你面前說你是女子不能光耀門楣!爹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成天懶懶散散無所事事,才會那麼說,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那麼大影響,以後爹再也不會說了!」雲錚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江弄晚的眼淚,沒想到這世上他還怕另一樣的東西,那就是雲挽卿的眼淚,以前雲挽卿總是跟他頂嘴向來也不怕他,他也從未見過她哭過,加上方纔那一番話,他才驚覺一直以來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又是懊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哄了。
這次換雲挽卿愣住了,「爹……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不怪我了?」
她沒聽錯罷?犯了這麼大的事兒……這就完了?突然間的這是怎麼了?她還正準備坦白呢?
「不怪了,不怪了……」雲錚連連搖首,輕輕拍著雲挽卿的背。
一場原本該爆發的浩劫就那麼被一滴眼淚化解了,誰說這世上不是處處存在奇跡呢?其實,處處存在的愛,因為愛才會諒解,愛有時候正是化解問題的最佳鑰匙,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接下來的這幾天雲挽卿全身心放鬆的在家中享受著久違的寵愛,一道懿旨打破了平靜。
坐在銅鏡前看著身後替自己梳妝的人,雲挽卿一臉不耐,「娘,皇后娘娘是叫你去陪她,又不是叫我你幹嘛非要拉上我啊?不然,你帶霜兒去嘛?」
進宮就意味著兩個字,麻煩,而且那些高高在上自以為尊貴無比的女人該是有多難相處啊?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霜兒膽子小,她不願意去。」
「好啊,霜兒不願意去你就叫我去,那我也不願意!」雲挽卿不滿的凝眉,伸手拿下了一隻朱釵,而起她心裡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還是不去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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