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挽卿愣住是沒想到自己會反射性的一巴掌甩出去,對上那黑暗中的如鷹般的雙眸,心中竟然一陣畏懼,但下一刻又覺得自己可笑,奇怪?明明是這死冰塊糾纏在先,非禮在後,從頭到尾莫名其妙的人是她,被佔了便宜的人還是她,她才是最理直氣壯的那個人才對!
思及此,雲挽卿太高了下顎,瞇起眸子瞪了回去。
趙泠滄愣住是沒想到雲挽卿會打他,他長這麼大向來為人尊敬,有誰敢如此膽大包天的打他耳光?好他個雲挽卿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但是震驚惱怒的同時那一耳光也打醒了他,讓他意識到他方纔的一切行為是多麼的瘋狂,他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居然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原則對他說了那樣的話,做了那樣的事,他怎麼能?且不說他是堂堂一國太子不能喜歡男人,他雲挽卿已經心有所屬了,他趙行之再不濟也不至於奪人所愛,可他是怎麼了?居然不顧這一切就那麼吻了他,聽到那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他就無法控制自己了……
雲挽卿果然是個妖孽,居然讓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控制。
不,他不能再接近這個人了,這個人太危險了,再接近他他不知還會發生什麼事,他必須要遠離他,只要遠離他就會沒事了,感情會隨之淡化消失,對,遠離他。
盯了良久之後,雲挽卿眼睛都酸了,可對方竟然沒有半點兒反應,「喂!你這算什麼?難道你就不該為你方纔所做的事情道歉麼?還有你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舉動!」
趙泠滄聞聲一怔回過神來,只淡淡的看了雲挽卿一眼便轉身朝內室走去。
「喂?喂!你給我站住!這樣算什麼?喂!」雲挽卿氣惱的跟過去,眼睜睜的看著趙泠滄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頓時愕然,「我靠!這什麼意思?難道方纔那一切真的是在夢遊?那也太真實了罷!」
無語的翻了一會兒白眼,雲挽卿打了個哈氣,折騰了半宿她已經很困很累了,低咒一聲也爬到另一邊睡了過去。
翌日
清晨的鳥鳴在清脆悅耳,原本在睡夢中的雲挽卿驀地清醒過來,一躍坐起身來,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視線定格在窗邊那抹身影上,死冰塊?這傢伙怎麼不叫他?
對了!昨晚好像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她被死冰塊安了很多莫須有的罪名之後又被非禮了!可是……這傢伙昨晚對她做了那樣的事情怎麼可以還這麼淡定?到底是他太從容了還是昨晚他真的是在夢遊?
聽到動靜,趙泠滄緩緩轉身,「醒了麼?時間也差不多了,該起來了。」
對上那雙沉靜的眸,雲挽卿愕然,「死冰塊,你怎麼可以這麼淡定?難道你忘了昨晚你對我做過什麼事兒了?」
靠!到底是她出現幻覺了還是這貨演技太好?
「昨晚?什麼意思?」趙泠滄疑惑的挑眉,一臉不解。
雲挽卿腦中某根弦斷裂了,「不會罷?你居然真的不記得了?!你在開什麼玩笑?現在跟我玩夢遊玩失憶是不是太狗血了點?」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盯著雲挽卿看了一會兒,趙泠滄一臉不耐的拿起紗帽朝門外走去,「時間不早了,不要遲到了連累我。」
看著那抹消失在視線的身影,雲挽卿傻眼了,「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這傢伙居然一丁點的異樣都沒有,難道昨晚他真的是夢遊了?還是昨晚那真的是一場夢?那這夢也太真實了點兒罷?真是見鬼了!」
今日的情況完全相反,輪到雲挽卿盯著趙泠滄看了,一個上午都處於神遊狀態,腦中一直糾結與是夢還是現實。
沈遇早已注意到了窗邊那人的動作,看了幾眼那人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終於在巡視到雲挽卿的座位旁時,用手敲了敲那脖子都要扭到的腦袋,壓低聲音提醒道,「雲同學上課要注意聽講哦!」
雲挽卿一怔回過神來,抬頭便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睛,但她很清楚的看到了那眸中的警告,反射性的想發作但錯在她根本沒有立場,只好低下頭去,「是,先生。」
這小子居然還能注意到她在走神,她走神真的那麼嚴重麼?還是這死小子一直都在注意抓她的把柄?都怪趙泠滄這個死冰塊,害的她現在心神不寧,只想著弄清楚昨晚的事,可惡!
儘管雲挽卿多方側問,多方觀察,趙泠滄都表現的與平常無異,似乎真的完全不記得有那麼回事兒,弄得雲挽卿都覺得自己出問題了,難道真的是她出現幻覺了?
「唉,上一天的課真是累啊!腰酸背痛的,什麼時候才能放假啊?」雲挽卿捶著酸疼的頸項,緩步朝樓上走去,一進房間就看到在房內整理書架的韓斐,想到作業的事不禁眸色一暗,立即快步走了過去,「韓斐啊?房間打掃的挺乾淨的啊,辛苦了!」
韓斐扭頭看了那過分燦爛的笑顏一眼,又繼續整理書架去了,「雲公子有什麼事兒就說罷?」
「呃?」雲挽卿愕然,「你怎麼知道我有事兒啊?難道我臉上有字兒不成?」
「因為雲公子沒事的時候從來都不會跟我打招呼。」韓斐面無表情的開口,每次他笑的越燦爛的他的下場就越慘,反正他現在已經淪跑腿小廝,破罐子破摔了。
雲挽卿滿頭黑線,「看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個多現實的人一樣?其實我這個人還是挺善良的,對不對?好吧,我的確有一件事想問你。」
果然罷?韓斐唇角微抽,「說罷,不過我先申明,今日我不想再下山了。」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那麼狠心總要你山上山下的跑呢?多累啊是不是?」雲挽卿笑得一臉獻媚,還跟著替韓斐整理起書架了,「其實我只是有一個很好奇的問題想問你,那個冰塊……哦,我是說你家公子他是不是有夢遊之症啊?」
「夢遊之症?」韓斐聞言詫異的轉頭,「什麼意思?雲公子難道發現我家公子夢遊了?」
看著那詫異的眼神,雲挽卿心中一怔點了點頭,「嗯,昨夜你家公子夢遊了……做了好多奇怪的事,有點嚇人!所以我才想問問你,你家公子之前是不是有夢遊的的症狀。」
對於昨晚的事她始終不放心,總覺得那是真實發生過的,可那死冰塊又一臉茫然不知,經過一夜之後她自己也不能確定了,若是假的還好,若是真的……天!她真是不敢想像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做了好多奇怪的事?我家公子做了什麼!」韓斐心中一沉,不由得想到之前趙泠滄對雲挽卿的異樣。
難道主子對雲挽卿做了什麼非禮之舉?不會罷?糟了!
雲挽卿滿頭黑線,「你問這些幹什麼?大人的事小孩別問,你只需要知道你家公子做了不好的舉動就行!還有啊,現在是我問你問題,你家公子到底是不是有夢遊之症啊?」
這小子居然還想打破沙鍋問到底?她要直接他,他家公子親了一個男人他會怎麼樣?會不會直接昏死過去?
韓斐聞言呆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的事?不好的舉動?能讓雲挽卿不能啟齒的會是什麼?天哪!難道主子真的雲挽卿一個男人做了什麼?!不!不行!主子一定不能喜歡男人的!如果現在承認主子有夢遊之症那還可能推脫夢中之事……思及此,立即點頭,「是!我家公子的確有夢遊之症!」
雲挽卿瞪大眼,果然啊!她就覺得昨晚的事情不像是幻覺,哪有幻覺那樣真實的?可……可是那是夢遊的話,那死冰塊的行為又作何解釋?人夢遊的時候是那樣的麼?思維清晰,還能人對話?該死!她也沒見過人夢遊,也不知道這玩意兒發作起來到底是什麼樣?只知道夢醒之後會不記得夢中事,怪不得今天那死冰塊一臉茫然呢,弄了半天他根本就不記得昨晚的事情,只有她一個像傻子在這兒糾結了一天,這都什麼事兒啊!
看到雲挽卿瞬間表情變換也不知是在想什麼,韓斐試探性的開口,「雲公子,之前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對不起,其實我們也不是故意隱瞞的,只是沒想到公子會……為了雲公子以後的安危著想,韓斐覺得最好是這樣,不如……」
話還未說完便被雲挽卿打斷,「啊!該死!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辦呢!」
想起了十三,雲挽卿滿心懊惱,一天就在為趙泠滄的事情糾結了,卻將十三給忘了!說起來這一日都沒見到十三了,這傢伙不會還在氣頭上呢罷?不行了,她得趕緊去,這傢伙最擅長胡思亂想了!
「哎?雲公子你去哪兒?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啊!雲公子!雲……」看著那飛奔消失在門口的身影,韓斐滿頭黑線,「什麼人啊……」
站到十三的房門前,雲挽卿遲疑了,想到昨晚十三的反應心中便一陣不安,站了片刻終於還是伸手推開了房門,房內空無一人,不覺疑惑,「奇怪?人怎麼不在呢?」
在房內巡視一圈,在看到桌案上的一封信箋時不禁一怔,走過去一看信封上赫然映入幾個大字,雲挽卿親啟!
那是十三的字跡,她看了六年絕對不會看錯!
信?他為何要給她寫信?他人明明在山上啊!她不相信他會走的,他已經答應過她不會走的,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就因為她沒有告訴他她與孟風遙的事他就生氣了?她昨夜明明感覺到了不安,就應該留住他的!她是笨蛋,天下第一大笨蛋!
怔了一瞬,一把抓起桌上的信便向外衝去。
那廂,韓斐整理好了書架便欲去尋趙泠滄去膳堂吃晚飯,方才走出房門便迎面撞上來一抹人影,腳步一轉避開了去,同時拉住了那像前栽去的人,當看到那人時唇角不禁狠狠地抽了抽,「雲公子你這風風火火的是幹什麼呢?」
雲挽卿一穩住身形,一把抓住了韓斐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開口,「韓斐!十三!你知道十三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麼?告訴我!快點告訴我!」
那一臉的震驚與泛紅的眼眶將韓斐嚇到了,下意識的回答,「大……大概是後半夜的樣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難道不是你派他出去的?」
他從來沒見過雲挽卿這麼緊張的樣子,那個十三難道離開的很不尋常?昨夜他被驚醒之後就看到他坐在桌案旁寫著什麼,他也沒在意就繼續睡了,早上看到了桌案上的信也沒當回事,畢竟雲挽卿經常派遣十三下山,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他以為的那麼回事兒啊?
「後半夜?後半夜……後半夜……」雲挽卿一震,頹然的放開手,驀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淚便落了下來。
居然後半夜就走了,她追不上了,追不上了……
他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走了?原來她還信誓旦旦的以為他不會離開她的,他不是也承諾過永遠都不會離開她麼?他明知道他走了她會傷心難過卻還是走了,原來在他心裡她是那麼的不重要!就算她隱瞞他在先,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可以解釋啊!而且她都已經道歉了,他要怎樣?她雲挽卿什麼時候那樣低聲下氣的跟人道過歉了,只是因為是他!
已經六年多了,她的價值還不如一兩次的誤會麼?
十三!你這個混蛋!你這個不守信用的混蛋,我討厭你!你怎麼可以一走了之,怎麼可以!
「喂?你……你……」看到雲挽卿真的哭了,韓斐頓時慌了手腳,一頭霧水也不知該說什麼,一介武夫又不會安慰人,而且哭泣的對象還跟他一樣是個男人,該死!他到底要怎麼辦啊!
「雲公子你……你別哭啊!當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別哭了!你別……」
韓斐越是勸,雲挽卿的眼淚就流的越凶,最後竟然蹲下身子抱著自己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韓斐徹底崩潰了,「你……你你你……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怎麼……天哪!誰來救救我啊!對了!去找主子!」思及此,韓斐驀地將房門關上,疾步向樓下奔去。
找了一圈之後,韓斐終於在空空的學堂裡找到了趙泠滄,「公子!公子,快!快跟我回去!」
趙泠滄緩緩坐起身,看了氣虛喘喘滿臉驚慌的人一眼,「怎麼了?看你慌成這個樣子。」
「雲……雲挽卿!公子你快回去看看他罷!」照那種哭法,畫眠樓都要淹水了,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哭成那個樣子,而且還是為了一個下人,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不過,回過神來他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啊?平常看著他指使他的時候那叫一個得寸進尺,趾高氣昂,他現在應該不理他才對?可是見鬼的是,看到他那傷心的樣子他竟然覺得受不了,為了一個下人能哭成那樣,至少說明是個好主子。好吧,因為這個原因他還算是有點可取之處。
聽到雲挽卿三個字,趙泠滄凝眉,「看他幹什麼。」
韓斐今天怎麼這麼奇怪?居然要他去看雲挽卿?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一日他被他弄得心神不寧,可在他面前還要強裝鎮定,他幾乎都要崩潰了。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煎熬!
趙泠滄反常的冷淡,讓韓斐不禁有些愣住,「呃?可……可是雲挽卿他哭了啊,撕心裂肺的哭,屬下沒有主意才來找主子……」話說到此處,驀地反應過來!天哪!他幹了什麼?他到底幹了什麼?!居然因為雲挽卿一哭就慌了手腳,見鬼的心軟了!現在他來找主子回去,那不是給他們兩個創造機會麼!他真是傻子!
「你說什麼?」趙泠滄一震,驀地站起身來,「你說他……哭了?」
「沒,沒什麼!」韓斐連連搖頭,此刻才想起來要補救,卻已為時已晚。
「說!」趙泠滄倏然瞇起眸子,語氣瞬間沉了下去。
韓斐一驚,那強大的壓迫感讓他心中一陣畏懼,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恭敬地頷首,「是!十三留書離開了,雲公子似乎很傷心,然後就一直哭……」
韓斐的話未說完,眼前人影一閃,學堂內已經空空如也。
趙泠滄一路飛奔回了畫眠樓,走到房內一看竟然空無一人,頓時僵在原地,「雲挽卿……」
人呢?為什麼不在房間裡?去哪兒了?十三又為什麼要離開?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的問題從腦中湧了出來,趙泠滄愣了一瞬轉身朝樓下走去。
來往的人兩次遇到了飛速上下的趙泠滄,各個覺得莫名其妙。
雲挽卿拿著信失魂落魄的走在下山的小道上,雙眸通紅,滿臉淚痕,看著山下那一望無際的山路突然愣住了,她這是要去哪兒?去將人找回來麼?可是她要去哪兒找?
直至此刻,她才驚覺她對十三有多不瞭解,當年救了他之後她什麼都沒有問,一開始是因為十三太冷她不敢問,也怕觸及到了他的傷心事,畢竟經歷了生死,後來是忘了問,他一直留在她身邊她也就習慣了他的冷漠,他的神秘。甚至連十三這個名字也是她給的,對於他的一切至今她什麼也不瞭解,居然連名字都不知道啊,多可笑?
他一直不曾向她提及過半個字,是對她的不信任罷?相較而言,她真是個傻瓜,對他一向推心置腹,什麼都跟他說!
她知道這兩次是她有錯在先,不該瞞著他,可話說過來一直以來他不也是在瞞著她麼?她什麼時候計較過麼?雖然是她懶得計較,但不代表她不計較!六年的時光,六年的陪伴,居然這麼輕易的就捨棄了,這樣看起來只有她一個人在乎,一個傷心難過,她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可是,怎麼辦?即便她是笨蛋,她是傻瓜,她現在還是好難受,心痛的像要死去一樣!
信箋上的字跡漸漸模糊,雲挽卿緩緩蹲下了身子,雙手緊緊地握住信箋,伏在膝上又哭了起來。
雪名凰由山下上來遠遠地便看到台階上坐了一個人影,而且還是穿著書院的衣衫,走的近了才發現那個人是雲挽卿,雖然他埋著頭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欲開口卻聽到了嗚嗚咽咽的哭聲,頓時一怔。
他怎麼了?居然在哭?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雲挽卿也沒有理會,依然繼續哭自己的,似乎要將心中的憤怒失望傷心委屈都一次性發洩出來。
雪名凰走到雲挽卿身邊坐了下來,伸手輕輕覆在了雲挽卿腦後,輕聲開口,「怎麼了?誰欺負我們雲同學了,居然一個人跑到這山道上來哭的這麼傷心。」
熟悉的聲音讓雲挽卿一震,緩緩抬頭轉眸看了一眼,視線有些模糊,卻還是辨認出了那張清絕的面容,「山長……」
這一出聲,才發現嗓子竟然都嘶啞了。
一看到那雙悲傷的月眸,滿臉淚痕的小臉,雪名凰愣住了,「傻瓜,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跟我說,我給你做主。」
溫柔的聲音,讓雲挽卿心裡的委屈一瞬間崩塌了,伸手緊緊地摟住了雪名凰,將臉埋入那溫暖的懷裡哭了起來,「山長……」
雪名凰怔了一瞬,伸手攬住了懷裡的人,輕輕拍著那發抖的背安慰著,「傻瓜,想哭就繼續哭罷。」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但能讓那樣開朗的雲挽卿傷心至此,必定很重要。這孩子一直以來都那麼開心,今日突然看到他這樣傷心地樣子,還真是有些心疼呢。
良久之後,懷裡的人動靜終於一點點的小了下去,當聽到那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雪名凰低首一看果然睡著了,不覺啞然,「真是個傻孩子。」
看著那滿臉的淚痕,拿出錦帕小心翼翼的擦拭乾淨,抱起懷裡沉睡的人起身朝山上走去。
雲挽卿無意識的偎進了那讓她安心的懷抱,強烈的情緒發洩之後沉沉睡去,緊握的掌心也一點點的鬆開,信箋從手中墜落,被山風捲起落在了林中漸漸遠去。
趙泠滄找到山門口的時候看到雪名凰抱著雲挽卿走來,頓時下意識的隱身藏於林中避開了,當那抹身影遠去才從暗處走出來,眸色晦暗如墨,薄唇輕抿。
遲了一步,罷了,也許老天爺也要他就此止步,他不該一聽到他的消息就亂了陣腳,不是已經決定壓抑這份不該出現的感情了麼?
雪名居
看著雪名凰抱著雲挽卿走進來的時候,準備行禮的小廝愣住了,「山長,這……」
「噓。」雪名凰輕輕搖首,抱著懷裡的人朝樓上走去。
走到房內,雪名凰小心翼翼的將懷裡的人放到了床上,動作輕柔的脫去了錦靴,蓋上了薄被,準備起身的時候衣袖一緊突然被緊緊握住,看向那沉睡的人才發覺他擰著眉似乎很痛苦,口中喃喃的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湊近了些,他聽清了,他喊的名字是十三。
原來方纔那麼傷心是為了那個十三麼?這個人他只那晚在藏雪泉外遇見過一次,是個極冷冽的人,他們主僕間是發生了什麼事兒麼?
看他哭的那樣傷心,那個十三對他一定很重要的罷,真是個傻瓜呢。
雪名凰輕輕歎息一聲,輕輕抬起那隻手想要掙脫自己的衣袖。
還未有動作,雲挽卿便緊緊地攥住,「十三不要走!不要走……十三……十三……」
這下是徹底的掙脫不開了,雪名凰又擔心動靜大了弄醒了雲挽卿,只好挨著床邊坐了下來,等他自動鬆手再說。
這樣一閒下來,視線便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床上的人來,這一看才發覺這張臉的確長得很清純,精緻的不像男子,特別是此刻雙眼紅腫,鼻尖紅紅的樣子竟有幾分嬌憨的可愛。
柳眉,俏鼻,紅唇,還有那雙純淨如水的月眸,纖細的身形,還真是越看越女氣呢?這樣嬌慣開朗的性格大概在家裡是極受寵愛的罷?
原以為雲挽卿一會兒便會自己放手的,可雪名凰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任何放開的跡象,不禁有些無奈,又一次嘗試著想要掰開那隻手的時候反而被抓住了手,那收緊的力道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這下是真的掙脫不開了。
連在夢中也這麼擔心麼?
溫熱柔軟的觸感自掌心傳來,讓雪名凰無法忽略,看著窩在他掌心的手不禁微微一怔,微微抬手一比,竟是比他的手小上一圈不止,這孩子就連手也長得如此精緻麼?
無名居
孟風遙原本以為雲挽卿一放了學肯定會過來的,沒想到等到了夕陽落山也沒見到雲挽卿的身影,更奇怪的是連時常來蹭飯的雪名凰花馥郁也沒有來,正想出去轉一圈談談情況,卻看到了另一人走進了院子裡。
四目相對,蘭息染一怔,走近了才看到屋內空空如也不禁詫異的揚眉,「怎麼?雲挽卿沒到你這兒來麼?」
「沒有。」孟風遙搖首,心中劃過一絲疑問,蘭肯定在找卿兒,否認不會找到他這兒來。他原以為卿兒是被蘭攔住了,居然沒跟蘭在一起,奇怪,那她去哪兒了?
「這一日他都沒有來找過你麼?」蘭息染心中也有著同樣的疑惑,今日那小傢伙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在他的課上還總是走神,一直盯著趙泠滄看,他覺得奇怪,原本打斷下了課找他的,一耽擱就找不到他人了,更讓他鬱悶的是九罪也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已經好幾日沒見到那小東西了,關鍵時刻總是派不上用場,等它回來看他怎麼收拾它!
「沒有,今日清硯堂沒有我的課,我已經一日不曾見到她了。」孟風遙斂眉,眸色微沉,難道因為昨夜的事兒還是生氣了?可她走的時候明明還好好地,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事兒罷?
蘭息染納悶了,「奇怪?那他去哪兒了?膳堂跟畫眠樓我都找過了,他不在。」
「都不在?那會跑到哪兒去呢?」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兩人決定出去低調尋人。
畫眠樓
趙泠滄木然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韓斐一怔,見趙泠滄回來立即迎了上來,往後看了看卻沒有看到雲挽卿,不禁問道,「公子,怎麼就你一個人?雲公子呢?」
公子不是去找雲公子了?怎麼一個人回來了?臉色還這麼難看。
方才在學堂看到主子那樣心急如焚的樣子,他簡直後悔莫及!明明知道主子對雲挽卿那個妖孽心思不單純,居然還去告訴了主子,他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所以他一直都心裡忐忑,怕兩個男人在一塊會出什麼事?
天知道,這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思想!看來,他以後得慢慢習慣了……
「他已經沒事了。」趙泠滄看也沒看韓斐一眼,逕自朝內室走去。
看著那抹頹然的背影,韓斐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主子!請恕屬下斗膽,屬下有一個問題想問主子!」
不行了!今天他必須得問清楚,就算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什麼事?」趙泠滄聞言一怔,暗淡的雙眸終於恢復了一絲神采。
韓斐愕然,一下居然開不了口,結結巴巴半天心一橫終於說了出來,「屬……屬下……屬下想知道主子是不是喜歡上雲公子了!」言畢,立即伏跪在地,拱手請罪,「請主子恕罪,但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屬下很久了,屬下知道出言不遜,大逆不道,但是如今跟隨主子在外的是屬下,屬下要對主子全權負責,就算今日主子要治屬下的罪,屬下也要問清楚!」
趙泠滄眸色驀地沉了下去,眉頭一點點的擰了起來,唇角儘是自嘲的笑,「你放心,我對雲挽卿並無他意,只單純將他當成朋友而已。」
居然連韓斐都看出來了,他表現就那麼明顯麼?他還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完全,原來一直以來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過,如今這一切都已經沒有了意義,這個人他愛不得,身份不允許他愛,道德不允許他愛,一切一切的原因都不能愛,這份愛越深只會讓他越痛苦,他會壓制那份不該出現的感情,將他當成單純的同窗,單純的朋友去對待。
韓斐聞言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眸,又驚又喜,「真的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屬下還以為主子……對不起!是屬下想太多了,請主子恕罪!屬下以後再也不會胡思亂想了!」
開心的語氣與趙泠滄心中的苦澀呈現出鮮明的對比,唇角那抹笑意更深了。
雪名居
雲挽卿睡了一覺卻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直被夢魘所包圍著,夢中是她與十三第一次見面時的事情,中途發生了很多事,最後十三將她帶到一處無緣無極的荒漠之後消失了,任憑她怎樣呼喊他都沒有回頭,只留給她一個背影越走越遠,終於忍不住夢中那種恐慌一躍而起驚醒了過來,「十三不要走!」
「雲同學?」雪名凰原本已經靠在床頭睡著了,聽到這一聲疾呼驀地清醒過來,當看到雲挽卿坐起身時,立即伸手拍向了那微微顫抖的人,柔聲安慰,「沒事了,只是做夢而已。」
雲挽卿茫然的轉頭,一臉懵懂的望著眼前清絕的臉,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山長?我……你……我怎麼在這兒?」
她記得之前她不是在山道上麼?這裡……難道是雪名居的臥房?
那雙目赤紅,一臉茫然的樣子讓雪名凰一怔,「這裡是我的房間,你在我懷裡哭到最後睡著了,我就將你帶回來了。怎麼樣?現在好多了麼?」
她睡著了?雲挽卿擰眉,緩緩放鬆身子靠向了床頭,「山長對不起,學生失態了。」
她居然在山長懷裡哭到睡著,真是什麼形象也沒了。
「說什麼傻話呢?」雪名凰搖首輕斥,隨意放柔了聲音,「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兒了麼?看你這孩子平時那樣開朗,今日居然哭的那樣傷心,回來也不肯放開我的手,一直抓著我,還一直喊著十三的名字。」
「啊?我……」雲挽卿聞言愕然,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緊緊抓住雪名凰的手,乾淨鬆開了,當看到雪名凰胸前衣衫上的痕跡,更是覺得無顏見人,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得了。
她居然做了那麼多蠢事!在山長懷裡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一直拉著山長的手喊十三的名字,她沒喊什麼其他的話罷?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說夢話的習慣啊!
「怎麼?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雪名凰挑眉輕笑,見雲挽卿越發的羞愧,好笑的伸手揉了揉那柔軟的發頂,「好了,別不好意思了,逗你呢。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不要一個人在躲起來哭了,還哭得那樣淒慘,若是被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雪名書院虐待學生呢?」
雲挽卿點點頭,心中一陣溫暖,卻有更多的難過湧了出來,「學生記住了,可是學生並不是一個人躲起來哭,只是想下山去找人,卻不知從何找起就坐在了山道上,沒想到卻碰上了山長。讓山長擔心又讓山長照顧,對不起。」
乖巧的樣子讓雪名凰覺得分外不習慣,他還是習慣看到那個一臉得意古靈精怪的雲挽卿,「快別再說這些客套話了,我照顧學生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麼?瞧你這嗓子,我去給你倒杯水來。」
「嗯。」雲挽卿點點頭,看著那抹身影走到一旁,掀開被子下了床,雙腳一落地,穿鞋的瞬間才驚覺自己兩手空空!
信!信呢?她的信去哪兒了?
雪名凰一倒完水就看到雲挽卿低首在身上四處亂翻亂找,「怎麼了?是什麼東西掉了麼?」
雲挽卿一震,驀地抬頭望向雪名凰,「山長,你有沒有看到我手上拿的信?白色的信箋!」
「信?」雪名凰凝眉,回想一遍之後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到什麼信?怎麼了?是十三寫給你的麼?」
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十三為什麼要走?留了信,雲同學又如此傷心,難道是離開之後再也不回來了麼?那個十三他雖不瞭解,也不瞭解他們主僕間的事,但他覺得那個十三好像是個很衷心的人。
「沒有?真的沒看到麼?我就拿在手裡的啊!怎麼會不見了呢?」雲挽卿的心沉了下去,眸中的焦躁越來越深,幾乎要將自己的衣袖都要扯下來。
雪名凰見狀立即將水杯放在一旁,拉住了雲挽卿的手,「雲同學你不要著急,冷靜一下,仔細想想你是不是放在別的地方了?」
「別的地方?」雲挽卿茫然的抬頭,對上那雙如水的清眸,心中一怔,隨後用力的搖頭,「沒有!我沒有放在別的地方!我拿著信就準備下山了……難道是掉在山下了!我要去找!」言畢,驀地抽回手繞過身前的人朝外跑去。
「雲同學?」雪名凰伸手抓了個空,見那抹身影消失在門外趕緊跟了上去。
孟風遙與蘭息染分頭找人,蘭息染不自不覺的走到了山門前,當意識到自己走出書院時停下了腳步,不覺有些好笑,「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了。」
方一轉身,便看到遠處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快速的飛奔而來。
那身影,他一眼便認了出來,是雲挽卿!這小傢伙是來找他的麼?居然跑的那樣急,這麼急著想要見他?
蘭息染覺得奇怪,但回頭看了一眼也不見其他人,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難道這小傢伙是想通了麼?他就知道小傢伙遲早會喜歡上他的!
看到大門口那抹藍色身影,雲挽卿眸色一暗,死狐狸?他怎麼在這裡?不過,她現在才沒有心情跟他鬥!她要去找信,一定要抓緊時間,說不定就掉在坐過的石階上!
眼看人迎面而來,蘭息染一臉得意慢悠悠的抬起雙臂,等著那抹靠近的身影投入懷中,距離越來越近,薄唇邊的笑意也越來越深,可當那人終於靠近卻繞過他跑開了,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連著唇角的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