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藏書室離開之後九罪便搜尋不到他的蹤跡了,若是他還在這山上九罪就不可能找不到他,他必定是下山去了!下山去做什麼?又是與誰一起去的?在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後,他便無法控制自己了,腦中一直不停的出現他的臉,像是瘋了一樣,原來惦念一個人竟是這樣的感覺,坐立不安,一刻也無法靜下來,還只是一日而已,幾乎在一夕之間他變得連他自己都快不認識了。
看清那雙鳳眸中壓抑的怒氣,雲挽卿不禁吞了口口水,腳步不自覺地向後退了步退,「我想……我們之間現在討論的不該是這個問題罷?而且我們早上才鬧翻了不是麼?其實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你現在跟我走,我要給你看一樣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那什麼……你的眼神能不能稍微柔和一點,你這樣我有點害怕。」
好像會隨時撲上來咬她一口似的!這是古代如果得了狂犬病什麼的就不好了。而且他憑什麼一臉怒氣的質問她啊?他是她什麼人啊?真有意思!腦袋被門夾了罷?
蘭息染聞言一怔,隱去了眸中冷厲,面色也緩和了不少,「一會兒再給我解釋清楚,我要聽到最完整的解釋。你方才說要我跟你走?」
這小傢伙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早上在盛怒之下跑了,現在回來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這裝蒜的能力還不是一般的高強。不過,這樣也很好,至少他們之間的裂痕消失了。
「嗯!現在可以麼?」雲挽卿點頭,在看到那張俊臉上揚起的笑意總覺得有些怪異,本開她說的沒什麼歧義,怎麼一從這狐狸嘴裡說出來感覺就那麼奇怪呢?
「當然可以。」蘭息染輕輕斂眉,長睫掩下的鳳眸中掠過一抹笑意,沒想到這小傢伙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倒是省了他不少心思。
「那我們走罷!」雲挽卿一心想著將人帶回去交給星月,然後死狐狸一走她的世界就一片光明了,想到此處恨不能大笑三聲。
兩人轉身正欲離去,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蘭,雲同學你們去哪兒?」
山長?雲挽卿一怔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轉身一看果然看到雪名凰站在不遠處的梨花樹下,一襲白衣在夜色中分外醒目,心知錯過了時機只好暫時放棄了,一會兒再尋機會溜走罷,再不然就只能等桃花宴結束了,如此一來……星月就只好多等等了。
蘭息染眸色一暗,轉身之後便恢復如常,「凰,有什麼事麼?」
雪名凰緩步走了過來,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責罰雲同學,只是跟過來看看,既然沒事那就回去罷,桃花宴也要開始了。」
雲挽卿聞言心中一喜,怕她被責罰?看起來山長還是挺關心她的嘛!
「既然做錯了事便要接受懲罰,只是我的懲罰不是別的只是讓他回去將東西取來而已,難道在凰你的眼裡我是那種體罰學生的人麼?」蘭息染輕輕揚眉,眸中帶著絲絲挑釁。
只不過將人帶出來,凰便跟了出來,就那麼關心小傢伙麼?這小傢伙究竟對他們下了什麼迷藥,怎麼一個個的都那麼寵著他?凰雖然一向待人溫和,但從未對哪個學生如此關心過,他該不是也……
「自然不是了,蘭可是除了風遙之外最溫柔的人了。」雪名凰搖首輕笑,隨即伸手攬過蘭息染的肩,「桃花宴就要開始了,今日最重要的是迎接沈先生,別的事都不重要,而且一開始我就說了拿東西這種事情還是不要交給雲同學的好。」
看著前方那勾肩搭背相偕離去的兩人,雲挽卿不滿的凝眉跟了上去,「山長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嘛,太傷心人了!難道學生就那麼不值得信任麼?」
「不是不值得信任,而是你做事總是丟三落四的不細心,讓你去拿東西果不其然沒拿來吧?」看著身旁竄出來的身影,雪名凰無奈的笑。
「呃?」雲挽卿啞然,的確無言反駁。
看來她的本質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嘛,她就是丟三落四的不細心,可她也不想這樣啊?事到臨頭總會出狀況,她也沒辦法啊!還好這些年來她身邊一直有十三,十三最細心了,做事幾乎完美無缺。
唔,說起十三她還真是挺想他的呢?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兩人之間輕快的氛圍讓蘭息染心中微微一沉,鳳眸輕斂一片幽暗,這小傢伙似乎與誰都能相處愉快,唯獨與他!難道是他之前對他做的太過分了麼?看來,他的確需要反思了。
一切準備妥當,沈遇也準時出現在雨默閣,雪名凰孟風遙蘭息染三人上前相邀,四人一道走到了台上的席上落座。
台下兩旁桃花林中眾學子見狀,同時躬身行禮,齊聲道,「歡迎沈先生蒞臨雪名書院。」
沈遇見狀一怔,起身拱手回禮,「沈遇初到書院便連帶眾位如此興師動眾,實在慚愧,日後還望山長先生以及眾位同學多多指教了。」
「好了,都別多禮了,沈先生既然到了書院便是書院的一份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今晚就當是一場家宴就不用那麼多的禮儀了。」雪名凰邀沈遇落座,朝眾人笑道。
沈遇聞言揚眉一笑,端起了桌案上的酒樽,「山長說的是,這就是一場家宴。來,沈遇先敬大家一杯,先乾為敬!」語畢,仰首一飲而盡。
台下頓時一片叫好聲,免不了還夾雜著一些恭維的話。
雲挽卿特意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聽到是沈遇的話不禁冷笑一聲,咕噥道,「哼,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在這兒充的還挺像那麼回事兒!還先生呢,嬋娟樓比誰去的都勤!」
「雲同學你在說什麼?你怎麼不起來回敬沈先生呢?」敬完了酒,楚清廉才發現一旁的兩人一動未動,不禁有些愕然,雲同學他還能說說,趙同學他可不敢說。
「敬酒?噢!」雲挽卿隨意應了一聲,端起酒樽便潑到了地上,「我敬完了。」
楚清廉瞠目結舌,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雲……雲同學你……」回過神來驀地轉頭四處看了一遍,見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台上並沒有注意這裡才鬆了口氣,「雲同學你在做什麼啊?你那哪兒是敬酒,分明是在給……給死人敬酒啊!幸好方才沒人看到,你別再這樣了!」
雖然不知道雲同學與沈先生之間究竟有什麼過去,但是他總覺得雲同學對沈先生敵意很深,可是他們明明相識不是麼?而且沈先生還特地為雲同學畫了畫呢?沈先生對雲同學好像挺好的,倒是雲同學……唉,他真是弄不懂雲同學到底是怎麼想的,說起來……他一直都弄不懂雲同學的想法,他的想法總是與人迥異。
「別這樣?這樣怎麼了?」雲挽卿不以為然的挑眉,隨即一本真經的道,「哎呀,楚清廉你是不知道!在我們家鄉對敬愛的人都是這麼敬酒的,你也太少見多怪了,難道你們那兒不是這樣敬酒的麼?」
只不過她口中那些最敬愛的人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而已。
要她給那個沈小子敬酒,他承受得起麼?
「啊?」楚清廉整個人都有點傻掉了,對最敬愛的人這樣敬酒?洛城的風俗是這樣的麼?
一旁的趙泠滄見狀輕咳一聲別開臉去,唇角帶著可以的弧度。
這個雲挽卿真是什麼歪點子都能想的出來,明明是對死人的敬酒方式居然說成家鄉風俗,看來他對沈遇的敵意還真不是一般的深,果然是受了上一代的荼毒麼?
「喂!你在偷笑什麼?」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耳畔清潤的聲音突然靠近,趙泠滄一怔反射性的轉頭撞上了雲挽卿的鼻子,一時間兩人都被嚇了一跳,各自摀住鼻子扭過頭去。
鼻尖一片酸疼眼眶都紅了,雲挽卿揉著自己的鼻子坐直了身子,「果然跟你這死冰塊在一塊就沒好事,再撞我幾次我的鼻子就要報廢了,到時候你賠給我啊?突然回什麼頭嘛,真是討厭……」
趙泠滄輕輕揉著鼻尖,劍眉緊皺,「是誰突然靠過來的。」
居然還好意思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頭上?
雲挽卿聞言愕然,「誰……誰叫你偷笑了!你這死冰塊肯定是在笑我!」
「你怎麼知道我在笑你?」趙泠滄好笑的挑眉,終於放開了手鼻尖也是一片紅,只是在彩光下看不太清楚。
「我……」雲挽卿啞然,突然答不上話了。
「怎麼?說不出話了?」雲挽卿難得的吃癟,趙泠滄怎麼會放過。
「誰說的!我只是不高興說而已,你有意見啊?」雲挽卿冷哼一聲,挑釁的揚眸。
「呵……」一直在一旁觀看的楚清廉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就說嘛,只有雲同學才能捂化了趙同學那塊冰,這兩人在一起完全像兩個孩子一樣,真沒想到趙同學還有這樣的一面。
兩人聞言同時轉頭,「你笑什麼!」
「呃……」對上那雙同樣瞪大的眼睛,楚清廉一震驀地止住了笑,連連搖手,「沒,沒笑什麼!沒笑什麼……」
此時,宴行途中台上的雪名凰蘭息染孟風遙沈遇四人已經各自就景抒情寫起詩來了。
雪名凰第一個完成,見三人還未落筆,起身走下台去揚聲道,「眾位同學也可獻詩,今日幾位先生都在可是一次點評的好機會,同樣以桃花為題,怎麼樣?有沒有哪位同學願意一試?」
話音一落,眾人一片嘩然,話說的不錯,今日的確是個好機會可以得到指點,但同樣的若是寫的不好在眾人面前不就丟盡了顏面?思忖之下,眾人還是遲疑了。
雪名凰見狀揚眉,「怎麼?沒人願意一試麼?」
眾人依然一片寂靜,突然不知從何處傳出一聲高呼,「雲挽卿……」
「雲挽卿?」雪名凰聞言一怔,視線在兩旁的桃花林中搜尋起來,一圈照下來卻不見雲挽卿的身影,「方纔是雲同學要獻詩麼?怎麼?雲同學不在麼?」
人群一下子哄鬧起來,眾人紛紛轉頭尋找著。
雲挽卿正百般無聊的喝著桃花茶,突然聽到了無數人都在念自己的名字,「見鬼!是我出現幻覺了?」
「沒有!不是你出現幻覺了,是山長真的在找你!」透過縫隙看到路中央那抹白影,楚清廉伸手將雲挽卿拉了起來,「山長在那兒找你呢,還不快去!」
「啊?」雲挽卿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一臉茫然,「找我?找我做什麼?」怔怔的起身走了幾步,突然折回去一把將趙泠滄拉了起來,「冰塊,你陪我一起去!」
「我為什麼要陪你一起去?雲挽卿?雲……」趙泠滄怎麼也甩不開那隻手,又怕力道大了傷了人,這一耽擱便被雲挽卿拽了出去。
看著眼前的兩人,雪名凰詫異的挑眉,「趙同學也要一試麼?如此甚好,都隨我來罷。」
「呃,那什麼……」雲挽卿還想問什麼,雪名凰已經走遠了,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大聲宣揚,只好跟了上去,而趙泠滄到了這份上也無法退縮,也只能同樣一頭霧水的跟過去。
幾人回到台上,蘭息染孟風遙沈遇都已經各自完成了,見雲挽卿趙泠滄走上來,眸色各異。
「雲同學,趙同學你們先到一旁將詩寫下來。」雪名凰轉身對身後的兩人道,隨即轉向另外三人,「那我們就先開始罷,由誰第一個呢?」
「沈先生是客,今日自然是沈先生當仁不讓了。」蘭息染拱手笑道。
「嗯。」孟風遙贊同的點頭,「那我們就恭聽先生絕句了。」
到了這個地步,沈遇也不好推辭,「如此,那沈遇便獻醜了。」語畢,一旁的小廝拿起其中一篇詩稿貼在了一旁的屏風上。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中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念畢,眾人一片叫好。
「雖是小詩,卻寫得意境深邃,富於情趣。這首詩中,既用桃花代替抽像的春光,把春光寫得具體可感,而且還把春光擬人化,這首小詩的佳處,正在立意新穎,構思靈巧,而戲語雅趣,又復啟人神思,實在是妙!沈先生不愧是江南才子之首!」雪名凰評價之後拱手一禮以示敬意,清眸中儘是欽佩。
「山長謬讚了。」沈遇微笑還禮退到一旁,此時小廝貼上了另一篇詩稿,孟風遙站了出來,「一首拙作,敬請指教。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此詩雖然只有四句,但是有問、有答,有敘述、有描繪、有議論,其間轉接輕靈,活潑流利。用筆有虛有實,實處的描寫很形象,虛處的用筆一觸即止,虛實對比,蘊意幽邃。沈遇受教了。」言畢,沈遇拱手施禮,心中微怔,雪名書院果然臥虎藏龍,幾位先生雖年紀輕輕,卻心遠淡薄才華出眾,果然不予此行。
「沈先生過譽了。」孟風遙頷首退到一旁。
蘭息染見狀緩步上前,「如此,就讓山長壓軸好了,息染逾越了。」語畢,揚手示意一旁的小廝將詩稿貼在了屏風上。
「溪邊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雲,人在行雲裡。高歌誰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妙!妙極!」沈遇不禁拍手叫絕,「上闋以寫形為主,筆法自然平實,下闋以寫聲為主,筆法婉轉曲折,虛實結合,相得益彰。蘭先生之情思,果與人不同呢!」
「沈先生觀人之細膩,息染實在佩服。」蘭息染聞言眸色隱隱一暗,很快恢復如常笑容清和。
「這三首絕句真是不負這桃花勝景,受益匪淺!同學們應該都與我一樣罷?」雪名凰輕輕拍手,緩步上前,「現在只剩我了,若是不如幾位,還請口下留情哪!不然,我這山長的面子可就沒處擱了……」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笑了起來。
「山長你現在愈是這樣說,可是越給自己增加難度哦?」蘭息染調侃道。
「這倒是!」雪名凰故作恍然的點點頭,隨即招收示意小廝將最後一篇詩稿貼了上去,「那我可就獻醜了!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孟風遙輕念一遍,揚唇笑道,「山長果真是山長,出口便驚艷四方呢!」
「全詩自然渾成,猶如從心底一湧而出的清泉,清澈醇美,令人回味不盡。不用多議,山長此詩絕對是魁首之資!」
「是啊!是啊……」
「山長此首該當魁首!」
「今日能見識到四首絕句乃是吾等之福!」
「我覺得沈先生那首應當魁首……」
「我倒認為蘭先生的那首才應該是魁首呢!」
「我覺得是孟先生……」
台下頓時一片爭論,場面有些亂了。
雪名凰見狀揚手示意眾人停下來,見眾人安靜了下來才道,「今日只是以詩會友,切磋而已,各有千秋又何以分出高低呢?而且諸位都忘了麼,還有兩個人不曾貼出來呢?」
此話一出,眾人的注意力頓時落在了一旁的雲挽卿趙泠滄身上。
迎上那一道道目光,雲挽卿默默地向後退了半步,壓低聲音道,「喂,冰塊我們怎麼辦?怎麼會是上來寫詩詞的啊?我明明沒有……」
趙泠滄聞言唇角抽了抽,「我可是你拉上來的。」
要說倒霉,沒人比他更倒霉了罷?
「呃?」雲挽卿愕然,「那我也不知道是上來寫詩詞的嘛!我要知道……」更要拉上來啦!兩個人丟臉總比她一個人丟臉要好!
「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怎麼辦?」趙泠滄無語的斂眉,轉身逕自朝一旁的書案走去。
「哎?冰塊……喂!」雲挽卿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只有向天翻了個白眼,「這死冰塊竟然自己去寫了!那我怎麼辦?」
不行!她得快點想想!今日她不能當著書院所有人的面前的丟臉,特別是不能在沈遇那臭小子面前丟臉!她必須得想起來,快點想起來,想起來……
見雲挽卿遲遲未動,雪名凰蘭息染孟風遙沈遇都詫異的相視一眼。
孟風遙下意識的想走過去,腦中突然閃過今日在城中觀音廟看到的那一幕,頓時一震腳步不由自主的僵住了。
不是已經決定要遠離她了麼?是,他不能再靠近了,不能再靠近了……
在孟風遙陷入天人交戰的時候,蘭息染緩步走了過去,「雲同學這是怎麼了?為何還不去寫呢?」離得近了,才壓低聲音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小傢伙,是不是寫不出來了?若是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幫你如何?」
什麼!這貨居然在這個趁火打劫?!
「我才不要你幫忙,死狐狸!」雲挽卿氣惱的瞪過去一眼,隨即揚聲道,「蘭先生不用擔心,學生已經想到了,這就過去寫。」
看著那抹遠去的纖細身影,蘭息染眸色一沉,居然寧願出醜也不要他幫忙,他就那麼不想領他的情麼。
片刻之後,趙泠滄緩緩擱筆,轉眸一看身旁的人正奮筆疾書,心中不禁掠過一絲詫異,他真的想到了麼?十天的課他能認真五天就不錯了,平時也不見他摸書,說實話他還真是不太相信他能寫出什麼來。
「趙同學,寫好了麼?」見趙泠滄擱筆,雪名凰問道。
趙泠滄聞聲一怔驀地回過神來,頷首道,「是,學生已經寫好了。」
小廝將詩稿貼上之後,趙泠滄走到了台前,「山長,三位先生,學生獻醜了,請指教。」禮畢,這才念道,「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幾人聞言一怔,心中掠過同樣的詫異,孟風遙道,「卻是一首好詩,只是趙同學詩中的意境是否太悲切了些?」
「嗯……」雪名凰輕輕點頭,溫聲道,「趙同學年紀輕輕便有此造詣卻是難得,正如孟先生所言心中悲切太過,希望趙同學學會接受新事物,充盈內心,人生便該以樂為先。」
「是,學生謹記。」趙泠滄頷首施禮,斂下的眸中一片清冷。
氣氛似乎在瞬間下降了好幾度,台下眾人也安靜下來,雲挽卿愕然的挑眉,拿著詩稿遲疑的湊了過來,「那個……學生也寫完了。」
這冰塊還真是個寶啊,專門降溫啊,若是夏天她肯定會很樂意挨著他的。
眾人一怔,同時望向了雲挽卿,雪名凰自然也意識到了氛圍的變化,揚聲道,「看來今晚的壓軸是雲同學呢,不知雲同學會不會也會讓趙同學一樣驚奇四座呢?」
「山長,你就別再給學生戴高帽了,現在捧的越高一會兒可會摔得越慘……」雲挽卿無奈的斂眉,將詩稿叫到了小廝手中,「學生事先申明,驚奇四座呢,學生可以保證驚,但不能保證奇。」
此話一出,眾人一陣哄笑,打破了方才氛圍中的凝結,氣氛又再度熱鬧起來。
「雲同學說話永遠都是那麼有趣,越所越讓人期待呢?」沈遇輕搖折扇,揚眉笑道。
雲挽卿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面上卻依舊維持笑容,「那學生開始了,諸位該站的站直了,該坐的坐好了,一會兒太過震驚摔著哪兒了我可不負責的!」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雪名凰無奈的搖首,「好了,你就念罷。」
「噢。」雲挽卿乖巧的點頭,揚聲念道,「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聲音消去,台上台下一片安靜,鴉雀無聲,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放眼望去一張張臉上皆是震驚。
雲挽卿見狀愕然,不是罷?真是被嚇呆了啊?頓了頓,轉眸望向了身旁離她最近的雪名凰,「山長?山長……」
雪名凰聞言一怔驀地回過神來,輕輕拍掌,「好詩!好詩……沒想到雲同學竟能作出如此絕妙佳作,好一個『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起首四行,由遠及近,將一個畫裡神仙陡然呈現在讀者面前。短短四行,重複用了六個『桃花』,循環復沓,前後鉤連,濃墨重彩,迅速堆積出一個花的世界,使人一下子落入其所設定的情境之中。」
沈遇接著道,「詩中的每一句幾乎都是對偶句,整首詩對仗極為工整,讀來朗朗上口,感染力及情感衝擊力極強;前三句還用了頂針手法,在詩歌開頭清晰描寫環境的同時,手法語境上頗耐人玩味,引人入勝的同時順其自然的帶出了後面的部分。全詩畫面艷麗清雅,風格秀逸清俊,音律回風舞雪,意蘊醇厚深遠。雖然滿眼都是花、桃、酒、醉等香艷字眼,卻毫無低俗之氣,反而筆力直透紙背,讓人猛然一醒。」
一直以來他倒是小瞧了他,沒想到他竟有如此造詣,總覺得他與人不同,沒想到不是刁蠻任性而是深藏不漏啊,真是教他大開眼界了呢!
孟風遙怔怔的望著那抹纖細的白色身影,心中依舊還殘留著方纔的震驚,「雲同學一直以來都不曾顯露鋒芒,原來竟有如此才思。狀若瘋癲的高傲,看破紅塵的輕狂,看似灑脫不羈,卻又隱隱透出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意味,這詩中所寫亦是雲同學心中之念罷。」
雲挽卿聞言轉身,迎上那雙溫潤的墨眸展演一笑,「還是孟先生瞭解學生,學生嚮往的便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哪怕天下人都理解也無所謂。」
她只是借古人著作一用,這樣的誇獎她就代唐寅收下了。不過,這首桃花庵歌所寫的正是她曾經嚮往的生活,現在也基本一樣,只是有了細微的改變。
從始至終蘭息染都沒說一句話,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望著雲挽卿,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濃烈而深切,更多卻是好奇與探尋。
今晚一首桃花詩讓整個書院的人都對雲挽卿刮目相看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趙泠滄,甚至動搖了他至今對雲挽卿的定論。
最後也未評魁首,而是將這六首詩框裱起來懸掛在書院教學樓前供人瞻仰,還為雲挽卿趙泠滄兩人以文學獎勵方式加入學籍。
一場桃花宴基本成了斗詩會,眾學子一聽到有獎勵入學籍,各個蜂擁而上,到最後收場的時候詩稿堆滿了書案。
「真是受不了,一個個的跟瘋了似的頭都吵大了……」雲挽卿撤出雨默閣後長長的鬆了口氣,聽著身後傳來那哄鬧的人聲無語的搖頭,「看來山長他們看詩都會看到累死,真是可憐吶!」
「那我呢?我就不可憐麼?」低沉的聲音近在咫尺,話音一落,腰間一緊,一條長臂已經繞到身前緊緊地扣住了雲挽卿的腰肢。
「喂!死狐狸你做什麼?放開我!」這聲音雲挽卿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可無論她怎麼掙扎也掙脫不開他的鉗制。
這只死狐狸瘋了啊?竟然在這隨時都有人進出的雨默閣大門口對她動手動腳!若是被人看到,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更重要的是他憑什麼對她動手動腳啊!
「不放。」蘭息染輕飄飄的吐出兩個字,似乎欣賞一般看著懷中的人掙扎,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頓時鳳眸一暗,抱緊懷裡的人足下一點飛身離去。
雙足方一落地,雲挽卿便用力推開那貼近的胸膛猛然退後幾步,「死狐狸你究竟想做什麼?早上我想我已經說的夠明白了,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對我動手動腳!否則我就……就……」
「就怎樣?」蘭息染好笑的挑眉,不著痕跡的靠近。
「站住!」發現了蘭息染的靠近,雲挽卿厲聲低喝,又退了兩步,「有話說話,請你離我遠點,保持在三丈的安全距離之外!」
蘭息染停下腳步,雙手環臂,無奈的開口,「不是你說你有很重要的事情麼?怎麼?你不會告訴我你忘了罷?」
「呃?」雲挽卿聞言一震,經由這一提醒才想起來,天哪!星月!她怎麼將星月給忘了啊!思及此,雲挽卿懊惱的差點要跳起來,也不顧其他上前一把抓起蘭息染的手便走,「走!快點回幽蘭閣!」
掌心一軟,蘭息染反手握住那隻小手將人拉進了懷裡,勾唇輕笑,「小傢伙看起來你比我還著急呢?怎麼,已經如此迫不及待了麼?」
突然被拉了回去,雲挽卿沒好氣的推開腰間那只不老實的手,「什麼迫不及待?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而且必須回到幽蘭閣你的房間裡!喂!死狐狸你再亂摸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靠!這貨不會真的是斷袖之癖罷?那星月……那那個流音……不!不會的!這死狐狸一看就是個好色之徒,怎麼會是斷袖之癖呢!對,一定不會的!
「必須要回到幽蘭閣我的房間才能說的很重要的事?那是什麼?」蘭息染微微瞇起眸子,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小傢伙今晚一反常態的要跟他回去,到底在玩什麼鬼把戲?不管他在玩什麼鬼把戲也逃不過他的五指山,既然他自己送上門那他還客氣什麼?
「你別問了,到了不就知道了!」雲挽卿用力抓著腰間的那兩隻不老實的手,咬牙切齒的開口。
死狐狸就再忍你一會兒!
「好,我們回去罷。」對上隱匿著怒火的月眸,蘭息染揚眉一笑,掙開那兩隻小手抱住懷中的人飛身躍上了二樓。
眼前景物旋轉,人已站在房間裡,雲挽卿一時間愣在那裡都沒反應過來。
「到了。」蘭息染緩緩鬆開手,緩步走到床邊像帝王般坐了下來,朝窗邊呆愣的某人招手,「小傢伙,過來。」
雲挽卿這才緩過神來,靠!又對她招手,真以為她是史努比啊!死狐狸,她才懶得理他!原來已經到幽蘭閣了,這跟從前門的差別也太大了罷?弄得她頭都暈了,說不準是被死狐狸給氣得!
說起來,星月呢?
思及此,雲挽卿舉步朝外室走去,找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人影,不禁愕然,「奇怪?到哪兒去了?不是說過讓她不亂跑的嘛……」
「你在找什麼?」蘭息染凝眉,起身跟了過來。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將房內的兩人都嚇了一跳,當看到推門的人時,兩人更是驚住了,不過一個是驚喜,一個是驚嚇。
「哥哥,阿卿!你們終於回來了!」星月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立即衝過來將人抱住了,不過抱得不是久別重逢的哥哥而是雲挽卿。
雲挽卿也很自然的抱住了星月,「星月你跑哪兒去了?對不起啊,因為桃花宴耽擱了那麼長時間,你等了很久罷?」
一說到這個,星月委屈的差點哭了,「阿卿你們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啊?你不是說你很快就會回來的麼,害我等了好久……」
看著那感情甚好的兩人,蘭息染一頭霧水,雖然還沒弄清裝狀況還是上前用力將兩人分開了,「你們等等……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兩個怎麼能抱得這麼緊!還有,現在給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星月會突然出現,而且還跟小傢伙如此親密,他只不過一日沒回來而已究竟發生了什麼?
更重要的是,他們兩人憑什麼把他丟在一旁抱得那麼緊?一個是他妹妹,一個是他心上人……天,他頭好疼!
被強行拉開的星月這才意識到哥哥的存在,轉而抱住了蘭息染,「哥哥,你可回來了,這一日你都去哪兒了啊?害的人家等了好久!」
蘭息染無奈的看著撲入懷中的寶貝妹妹,將視線投向了另一個人,「雲挽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快點給我解釋,快!」
他極度不想胡思亂想,可是現在的狀況不由得他不胡思亂想!
「呃?」對上那雙狂暴的鳳眸,雲挽卿愕然挑眉,「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聽完了那長長的一段解釋,蘭息染終於明白了,「所以星月是來叫我回幽冥教,可是與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何這麼慇勤的幫她?你……喜歡她?」
「哈?」雲挽卿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你……你胡說什麼?我樂於助人不可以啊!再說,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最重要的是你的紅顏知己就要嫁人了,你盡快趕回去阻止才對!」
「嗯嗯嗯!」星月聞言連連點頭,「阿卿說的對!哥哥你快點跟我回去罷,再不回去流音姐姐就真的要嫁給別人了!走,我們現在就走!」
蘭息染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笑道,「嫁給別人就嫁好了,不需要跟我報告。」
這小傢伙做了這麼多原來是希望他離開,好,很好,非常好!
「哥哥你在說什麼啊?」星月震驚的瞠大雙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哥哥你不是喜歡流音姐姐麼?你怎麼會說這種話呢?你……你竟然叫她嫁給別人?」
「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她了。」蘭息染好笑的挑眉。
星月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了,「你……不喜歡流音姐姐?那你喜歡誰啊?」
「我喜歡誰……」蘭息染倏然瞇起鳳眸,望向一旁一直處於呆愣狀態的雲挽卿。
雲挽卿一怔,靠!這死狐狸的眼神好可怕!他……他幹嘛這麼看著她啊?糟糕!時機不妙!思及此,雲挽卿轉身便想衝出門去,手腕一緊,強大的力道瞬間將她拉了回去,眼前虛影一閃,下顎一緊,唇在同時被堵住!
看著眼前擁吻的這一幕,星月瞠目結舌華麗麗的傻眼了,「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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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部分小炎也不想寫,可是沒辦法,書院裡總得體現一下,弄這些比寫文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