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荒草地,魏央眨了眨眼,然後看清了隱藏在法術中的建築物,佔地面積不大,三百平方不到,但樓層很高,直插雲霄,從外面看,是哥特式的風格,以高超的建築技巧體現出這座府邸的神秘和崇高,整體建築比較削瘦,它尖銳的塔頂高聳入雲,帶給人一種權力的至高無上之感。
這座與教堂有些相似的府邸,它的四周鑲嵌著彩色玻璃的長窗,走近細看,會發現,那上面並不是一般的繪有聖經故事的花窗玻璃,而是簡單地僅僅繪上了幾片月桂葉和朵朵小巧的月桂,那些柳葉窗和玫瑰窗上,姿態各異的月桂樹慵懶地伸展著,露出葉間秀氣可愛的簇簇淡黃色花朵。
「很好認。」魏央自顧自地點點頭,她指了指前方一個尖形拱門,道:「那邊,看到了嗎?」
哈德斯順著女孩纖細的手指看上去,然後瞇了瞇眼睛,讓視力更遠一些,道:「有一個鞦韆。」
「對,是塗了白漆的木質鞦韆,兩邊還纏著桂花樹的葉子,在倫敦的家裡也有一個,是以前父親給我做的!」魏央開心地說道。
哈德斯只是沉默地點點頭,心裡卻是記下了這一點,想著等回去以後,吩咐霍華德給魏央弄一個一樣的鞦韆來。
從門中走出來的,是一個容顏俊秀的男人,他穿著黑色的西裝,背脊挺拔,走到魏央兩人跟前後,低了低頭表示尊敬:「見過冥王陛下,見過大小姐。」
魏央和哈德斯兩人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挑起了右眉。
「我父親在嗎?」魏央想了一下,也不去問什麼「你認識我」的廢話了,直接道出了來意。
「主人還在閉關。」那黑衣男人彎腰道:「主人吩咐過,若大小姐前來,便請您進門坐一坐。」
「好。」魏央點頭,拉著哈德斯進了門,門裡面就是大廳,整齊的一排落地窗,給人很寬敞明亮的感覺,幾乎沒什麼傢俱,只有中間的一個超大的長桌,上面擺放著三盞白色蠟燭燈。不過魏央覺得這些估計都只是裝飾。
「冥王陛下,大小姐請坐。」這個叫阿邁的管家將兩人引到了走廊的一側,那裡正是一個會客廳,他招來了僕人上了茶點,然後又道:「不知冥王陛下前來,有何吩咐?」其實他心中早有猜測,大致就是陪著魏央來的,但出於禮節,他還是問了問。
哈德斯只是冷淡地理了一句:「無事,只是陪她來一趟。」
「原來是這樣。」阿邁又彎了彎腰,然後對魏央道:「大小姐,主人閉關的地方就在地下室,不出意外,明後天就能出關,大小姐不介意的話,可以住下來等等。您的房間就在二樓的東側。」
哈德斯一聽阿邁這樣說,就覺得大事不好,果然就見魏央興高采烈地點了頭,還對自己說:「哈德斯,我要住下來,你先回去吧。()」她知道冒然讓哈德斯也住下來的話,恐怕魏縝會不高興,因為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和別的男人相處,這大概就是大多數父親都會有的戀女情節吧。
這個沒良心的麻煩精!哈德斯只覺得腦側的青筋在猛跳,他自然也不想住在這裡,這段時間他在另外的星球間走動,留下了很多的待處理的事務,沒時間在這邊耗著,可他也不希望魏央就真的答應住下來啊!好不容易走了一個塞法阿拉戈,現在又來了個伍德·維!
男人在心裡撓牆發飆,面上卻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他只是點了點頭,囑咐了幾句後,毫不客氣地瞬移離開了。
魏央眨了眨眼睛,怎麼覺得哈德斯生氣了?難道他也想住下來?那下次和父親打過招呼以後,讓他來住一住吧。其實有時候,男人也是需要哄的,特別是這種喜歡傲嬌的男人。
阿邁雖不是第一次見到冥王,但看著冥王毫不費力地在設下了強禁制的房子裡使用了瞬移,頓時有感而發,這個男人,果然就是他們幽冥界的主人,強大的存在。
坐在鞦韆裡吃著蛋糕,喝著橙汁,魏央抬頭看了看天邊的白雲,突然覺得心裡空空的,好像缺了什麼似的,總是讓她靜不下心來。
閉上眼睛,躺在鞦韆椅上,腦海中竟閃過了凌岳幾人的身影,他們或坐或立,各佔一方,互不打擾,卻都似乎在看著自己。
魏央猛地睜開了眼睛,起身抓住了椅側的扶手,心口跳動得很厲害,抿著唇好一會兒,她又緩緩笑開了,她好像,真的真的愛上他們了,溫柔的夏侯玄,體貼的莫問,霸道的凌岳,還有變扭的哈德斯。
「洛離修……」她回想起來,那些閃過的身影中,還有一個存在感很低的洛離修,他靜靜地靠在畫面中的最角落,側著頭,抬著灰色的眼眸看著自己,專注而深情。
魏央已經有許久沒見到他了,不知道海底的權力爭奪進行得怎麼樣了,他和洛未棲有沒有受傷,是不是很累。
一隻大掌落到了魏央的頭頂,有些沉重,有些溫熱,它揉亂了她一頭柔順的秀髮,它的主人還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很熟悉,很安心。
「爹地。」魏央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雖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但身體還帶著本能地防備,因為父親的氣息很熟悉,所以她才沒有做出什麼防禦的動作。
「你似乎變強了。」魏縝微微皺眉,這樣道。
魏央點了點頭,因為身在幽冥界,所以打開了一小部分的力量,魏縝看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她起身,面向魏縝,抱住了他的腰,親暱道:「爹地,央兒想你了。」
「我也想央兒。」魏縝已經從阿邁那裡得知,魏央到這裡有兩天了,所以一出關,匆匆洗了澡便上樓來找她了,「央兒在這裡想什麼?」
「沒想什麼。」魏央搖頭,難道要她說,她在想自己的男人嗎?這種事情要是和父親去說,就太詭異了!
魏縝正要摸摸魏央的腦袋,順便聊點什麼,卻發現懷中的女兒,她的身體有些僵硬,不禁擔憂地將她的肩膀推遠一些,問道:「央兒怎麼了?不舒服?」他記得魏央說過,她正在修煉一種功法,難道是這種功法修煉的過程中受了傷?
魏央沒有回答魏縝的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她剛才不小心碰到了魏縝的左胸口,然後,一陣來自血緣的排斥力傳進了自己的掌心,這個現象說明,她和魏縝,沒有血緣關係!
她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
「我不是媽的親生女兒。」魏央這樣說著,然後抬起了淚眼,淚水模糊了眼睛,她看著水光中的父親。
魏縝愣了一下,暗罵了安德裡亞一聲,怎麼這麼不小心將這種事情讓魏央知道了,但想著,得知這件事情的人,除了她和幾個心腹以外,都已經被自己處死了,他便又放下了心,將魏央摟回懷裡,他安慰道:「沒事的,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她也很愛你啊,你依然可以把她當作媽媽,她會一如既往地愛你。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你的親生母親已經死了,所以--」
「可是,我也不是父親你的親生女兒。」魏央的小臉被悶在魏縝的胸口,但她卻覺得全身都好冷。她本來以為,她在這個世界上有著諸多的聯繫,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這一份血緣,她還以為,就是這一份血緣的存在,讓自己被那陣意外的強光帶回了地球。
「胡說什麼!」魏縝心口一慌,抱著女兒的雙手就緊了緊,但語氣還是沒有任何的破綻,他彷彿生了氣一般,道:「什麼叫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這是誰說的?」在他的想法裡,魏央會這樣說,估計就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他仔細地在腦海裡將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排查了一遍,卻沒有所獲。
魏央掙了幾下,退出了魏縝的懷抱,她抬眸看著沉了臉的男人,他一直都是自己的天神,是自己的守護神,這是所有女兒對自己父親的看法,可現在,她突然有些迷茫,為什麼自己的父母,卻不是自己的父母了,為什麼突然之間,她就成了孤兒?
「不是聽誰說的,是我自己感覺的。」魏央伸手,按在了魏縝的胸口上,她感受著一陣陣隨著心跳的節奏傳入自己掌心的排斥力,終是落下了眼淚,「你和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你的心臟在排斥我。」
「央兒,你在說什麼,為父聽糊塗了。」魏縝知道魏央說得肯定是真的,但他還是做了最後的掙扎。
「這是我的能力,只要按在胸口,就知道,他和我有沒有血緣關係。」這是在一個異界大陸上逃亡的時候,魏央覺得好玩順手學來的招數,可現在,她卻寧願自己從來不會這一招,她為什麼要這麼無聊去學!
魏縝握住魏央要拿開的手,徹底沉下了眉眼,他看著從小便寵愛至極的女兒,半響,歎口氣,道:「可是,就算我們沒有血緣關係,難道那些年,我對你的好,還不足以當得起你一聲父親,這樣的稱呼嗎?」即使被魏央發現了他最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但魏縝就是魏縝,他永遠都不會慌張,永遠都知道怎麼做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魏縝算得不錯,一聽父親這樣說,魏央就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八歲以前的事情,父親對她的寵愛,對她的縱容,往事歷歷在目,再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心頭不禁柔軟下來,
仔細看著女兒的眼神變化,魏縝知道時機成熟,便將女兒抱了回來,揉著她的頭髮,溫和地說道:「央兒,你是為父的珍寶,這並不是因為你是我的親生女兒,如果是這樣的原因,那麼我應該更寵愛魏嵐,而不是你。」
「那,我是從哪裡來的?他們呢?」魏央抿著小嘴兒,臉上還是很不高興,但好歹是沒有再糾結於和魏縝沒有血緣關係的事情了。
魏縝自然知道寶貝女兒說的「他們」是誰,「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被,被放在了一家孤兒院旁邊的樹下,你的周圍沒有任何人。」
那時他並不想要子嗣,因為子嗣會破壞他的永生,而正好安德裡亞也被查出了不能生育,所以他就去了孤兒院,準備找個男孩做自己的兒子。也因此,他才能在孤兒院門口遇到了還是個小嬰兒的魏央。
「呵,是被拋棄在孤兒院吧。」魏央淺淡地笑,不過並沒有太傷心,她已經緩過勁來了,即使不是魏縝和安德裡亞的親生女兒,但這兩人對自己一直都很好,更何況,她還有疼著自己的越姨,愛護自己的越衛,寵著自己的夏侯玄幾個人,她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魏縝又好好地哄了鬧變扭的女兒一頓,這才讓女兒展開了甜美的笑顏,他提著的心也隨之落了下來。
魏央也不是那種扒著一件事情就不放的人,被哄得笑了出來,也就不難受了,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吧,反正這也沒有改變什麼,父親依然疼愛自己,母親也仍舊記掛著自己。只是,這樣一來,她和魏嵐就不是親兄妹了,這麼一想,她的心裡就總是有點奇怪,有些解脫,又有些煩惱。
摒棄了這些複雜的情緒,魏央將自己和風無疆的事情都講了一遍,雖然不怎麼仔細,但也算詳盡,比和哈德斯等人講的,還要清楚些。
比如一些修煉時的心得體會,她就會講得仔細許多,這對魏縝的修為很有好處。夏侯玄幾人還沒有接觸修煉這一道,所以暫時不需要這些心得,而哈德斯天生就是幽冥界的主人,自有他自己的那一套修煉方式,和她自己的經歷完全不同,那她的那些心得對他來說就沒什麼用處了。
魏縝花了一些時間來消化魏央說的事情,好一會兒,天都黑了的時候,他才伸出了大手,按在了女兒的頭頂,習慣性地揉了揉,低頭對著魏央笑了笑:「這麼多年,真是苦了你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當初假死回到幽冥界的事情,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一定可以勝任魏當家這個身份,也能挑起一個魏家。只是這一刻,他是如此的後悔,如果當初,他帶著魏央一起離開,那她是不是就不會差點葬身火海,也就不會去那什麼另外的位面,碰到這麼多的危險。
「沒那麼苦。」魏央搖搖頭,她笑道:「雖然在逃亡,但我活得很恣意,我有最好的同伴,有最刺激的生活。而且,我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可以主宰那麼多人的生命,只要我的一句話,臣服於我的那些位面的世界法則就會聽從我的指示。我還可以呼風喚雨,我可無所不能呢!」雖然最後還是被神聖星球的人逼得差點自爆……這句話,她可不說出來,這樣多丟人啊!
「自戀的毛病,可什麼時候改?」魏縝哈哈笑了起來,復又嚴肅道:「可是,即使你擁有了一身強大的本領,但你經受的,卻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扛得住的。終是,苦了你。」如果時間能夠再來一次,他一定會將魏央帶著走,而不是留下她獨自面對一切。
魏央卻是笑著,微微搖了搖頭,她不後悔,因為她得到的,不僅僅是一身的本事,還是一個永世永生的摯友。風無疆,讓這個女人自由如風無疆,是魏央活著的那數萬年,唯一的信念。
「當年我會選擇將你帶回家,而不是按照原計劃要一個男孩。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你身上源源不斷的生命力,這種幾乎可以讓你的生命永恆的生命力,讓我覺得好奇,也讓我覺得,或許可以利用。」這件事情被說開後,魏縝也就不會去瞞著自己的這個意圖,他知道,即使他說了這些心思,他的女兒也不會怪罪,反而會覺得合理。
果然,魏央點點頭表示理解,她笑道:「那我可真是感謝自己有那樣的生命力,不然,我就碰不到爹地和媽咪了。我也很慶幸,自己擁有那樣的生命力,如果不是這樣,無疆就……」她那幾近永恆的強大生命力會消失,就是因為在一次戰役後,用來救醒重傷昏迷的風無疆了,她對此不曾後悔過,甚至慶幸和高興著。
能夠幫到自己的同伴,魏央覺得很滿足。
魏縝摸了摸魏央的後腦,他已經從女兒的敘述中聽出來,那個叫風無疆的女孩對魏央來說,是怎樣重要的存在,雖然有點吃味,但還能接受。
「央兒,你還想要魏嵐嗎?」魏縝說到魏嵐的時候,臉色很不好,他回到幽冥界後就派人出去查人間界這十一年來的事情了,魏嵐和魏央之間的那段往事,他自然也一清二楚,對這個混賬兒子,魏縝那是一百二十分的不滿!
魏央沒想到父親會突然說這個問題,不禁愣了愣,然後臉頰就燒了起來,她吱吱唔唔了一番,然後惱羞成怒地瞪了父親一眼,跑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