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劭驊不知道除了用超越生命一樣的力度去抱住眼前這個每說一個字就會讓他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還能幹什麼?
渫芷兮的聲音就像魔咒一樣在覃劭驊耳邊不停地進進出出,覃劭驊真想堵住自己的耳朵或者摀住渫芷兮的嘴巴,覃劭驊必須得承認一個殘忍額現實,自己沒有勇氣再聽下去。
那一個字連著一個字的厚度擲地有聲地敲擊在覃劭驊的心上,以震碎人心的頻率一遍又一遍撼動覃劭驊的靈魂。
「拿什麼來拯救你,我的愛人」,這句話或許就成了覃劭驊此時心目中最迫切的願望。
渫芷兮並不知道覃劭驊所想,她完全陷入自己對往事的追憶中,一點一滴的揭露,一片片地撕開,像扯碎自己的心臟般將不堪的一歷歷一點點地扒開。
渫芷兮原本沒有血色的嘴唇此時卻跟抹了血一般紅潤,紅得有些詭異,尤其是那一抹半懸掛在她嘴角處的輕笑讓人不由感覺掉入萬丈深淵。
而此時渫芷兮一字一句對當年被強暴事件的解讀更是讓人如到了北極,冷得骨子裡去了。
「當女孩身上的溫度慢慢退去,慢慢變冷,直到沒有一絲溫度,血彷彿也在時間的凌遲流得乾淨利索,臉色漸漸變得慘白慘白就跟一張薄薄的紙一樣。女孩就這樣躺在地上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但是她的嘴角卻一直綻放著最美的弧度。彷彿只有到了這一刻命運才有了憐憫之心懂得眷顧女孩一次,賜予女孩死的解脫,徹底的解脫。一想到自己可以解脫了,女孩反而笑得更歡實了,就連眼睛裡都流出了眼。但是就在女孩自以為自己得到解放的時候,120急救聲打破了女孩最後的希冀。女孩還是被發現了,掃大街的大叔在每天準時蒞臨這片領土的時候發現了與血融合在一起的女孩並立即撥打了120。一直半睜著的迷濛眼睛在瞧見有人要救自己,女孩第一個反應不是感恩戴德而是竭力阻止。若是女孩還有一絲力氣的話,她一定會抱住大叔的腿,救他行行好就讓她就這麼平靜地死去。不一會兒,周圍就聚集了一群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男、有女,他們對著躺在地上沒有一絲生氣的女孩指手畫腳地議論著。過了一會,警察來了,醫生也來了,女孩被抬上救護車。眼看著自己就要被救活了,女孩死命地閉了閉眼,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呼氣,用最蠢笨的方法試圖尋死。但是她這一絲渺茫的希望還是被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影像硬生生掐斷了,那是女孩的母親和弟弟。在最後死的關頭,女孩還是放不下自己在世上最重視的兩個人,她忽然就捨不得閉眼了。因為她想了很多很多,最多的就是如果她死了,母親和弟弟會如何,會被欺凌的很慘吧!這樣想著她突然間回過來一口氣,在醫生都回天乏術的時候,女孩生的意志力戰勝了一切。最後女孩被救活了,原因很簡單,只因為她有著自己的使命在,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地決定自己的生死。雖然女孩活了過來,但是橫跨在她胸口處密密麻麻昭示著存在感的傷疤卻就此伴隨女孩一生,醫生也為此感到扼腕歎息······」
此時的大廳很靜,靜得只聽到渫芷兮娓娓道來的述說,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雜音了。
當渫芷兮劃到一個尾音處的時候,更是靜得出奇,彷彿連同空氣都滯留了一般。
渫芷兮忽然將視線緊緊定格在覃劭驊臉上,毫無血色可言的唇瓣緩緩牽動著一抹及其細微的弧度,緩緩的開口道:「難道你不好奇嗎?不好奇我口中的女孩是誰?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話說到這,渫芷兮故意頓了頓,將眼神錯開,剛好就錯過了覃劭驊臉上佈滿的陰鬱之氣,再次扯開自己的聲線,這次渫芷兮的聲音有些低卻異常激動,仿若是被逼到某種絕境奮起反抗做著最後無力的掙扎。
「其實那個人就是······」
渫芷兮突然將臉轉回來,正對著覃劭驊,一字一頓的說出最後毫無保留的底線,但是當她正要衝口而出的時候,被覃劭驊打斷了。
「別說了——」
直到這時,渫芷兮才發現覃劭驊臉上黑沉沉的一片,還結著冰霜,有著壓抑不住的痛苦,有著掩飾不住的心疼,還有著鞭長莫及的無力和無能為力的愧疚,種種情緒超負荷地交織在這張英挺的臉上。
覃劭驊將自己的臉緊緊貼在渫芷兮的臉上,不停地呼著氣,有些急促,有些凌亂,彷彿下一刻就會猝死一般。
覃劭驊臉上沉重的表情,讓渫芷兮有些疑惑,也有些無措,還有就是覃劭驊的手太用力了,扯得她手臂有些疼,她被困在覃劭驊的懷裡,有些憋不過氣來。
渫芷兮用手試探性地拍了拍覃劭驊的背。
「覃劭驊······」
渫芷兮原本只是想讓覃劭驊放開一些,不想還沒說完就看到男人一副要殺人的樣子怒瞪著自己。
「閉嘴——」
這是覃劭驊第一次用命令的語氣吼她,渫芷兮一時沒反應過來,轉留在舌尖的話不知不覺就嚥了下去,其實渫芷兮原本還想問男人怎麼了,但是一看到覃劭驊用嫉惡如仇的眼光看著自己,渫芷兮一下子就愣住了。
覃劭驊只要一想到這個女人在自己不知名的情況下曾經有過尋死的念頭,他的心就止不住地發疼,一抽一抽的。
覃劭驊實在沒法想像,如果渫芷兮沒有堅持下去,他會如何?他會痛不欲生?還是會殉情?不會,都不會,他只會生不如死。
原因再明顯不過了,沒有渫芷兮的覃劭驊仿若沒有靈魂的活死人,而渫芷兮恰恰是喚醒覃劭驊潛在自我的藥引子、心頭血、眉心痣。沒有渫芷兮,覃劭驊還是可以存活,只不過是如同活死人一般地活著。
渫芷兮也只是呆滯了一會會,立馬就清醒了,是被痛醒的,覃劭驊手上的力道更重了,手指幾乎都要陷進她的肉裡,將她緊緊壓在他的胸膛上,對於覃劭驊突如其來的強勢和壓迫,渫芷兮無法適應並且很反感,不知為何渫芷兮很排斥這樣的覃劭驊,冷酷到了極點,有些不近人情,更有些殺伐無度,讓渫芷兮覺得如此的陌生,並產生自己只是他隨身攜帶物件的錯覺。
這種感覺很不好,渫芷兮不禁加大了手上拍打的力度,喘了一口氣,嘗試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阻止覃劭驊莫名其妙的舉動。
「覃······劭驊,你······咳咳咳······你先放開我······」
渫芷兮根本來不及說完,迎接她的是更加熱情的擁抱和覃劭驊執拗的決斷。
「別想讓我放開你。」
說到這,覃劭驊側過臉深深看了渫芷兮一眼,又補充了一句。
「除了在我這裡,你哪裡也別想去。」
覃劭驊強大的獨佔欲源於內心深處潛在的深深害怕,他是如此害怕突然有一天渫芷兮會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覃劭驊就不住地恐慌,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來消除心裡的害怕,只有像此時這樣緊緊地將渫芷兮摟抱在自己的懷裡,覃劭驊心裡的害怕才會少一點。
覃劭驊的直言坦率的挽留聽在渫芷兮耳朵裡卻扭曲成另一種解釋,渫芷兮誤以為覃劭驊只是在知道自己的秘密之後想要困住自己,將自己當做一個玩偶一樣養著,隨時可以給自己臉色,隨時可以將自己一腳踹開,像玩弄一個玩具那麼輕巧。
渫芷兮這樣想著,嘴裡的苦澀慢慢從嘴裡蔓延到臉上,整張臉乃至她全身都浸透在一種深深的悲涼當中,而後就看到她微微抬起頭看著覃劭驊眼睛好像閃現過一抹異色,但很快就消失在眼角眉梢處,徒留一言難盡的悲哀和失望席捲在渫芷兮臉上的每個角落,刻畫出一個深深淺淺的笑來。
「我不是你的物品。」
渫芷兮用著有些拖沓的無力口音將這句話一口氣說完了。
在情感方面先天性遲鈍的覃劭驊並沒有及時覺察到渫芷兮的異常,也沒有發覺渫芷兮話語間的話外之音,全憑著自己一股腦的滿腔傾倒不出深情,誤打誤撞地做出最完美的回答。
「你當然不會是我的物品,你只是我的寶貝,世界上僅此一枚的寶貝。」
不知道該誇覃劭驊突然間腦子開竅了呢?還是應該就事論事指出覃劭驊回答得確實不錯。
但是就算覃劭驊將心裡話直接脫口而出了,拘泥於「物品」的渫芷兮自發地就將覃劭驊口中的寶貝曲解成物品的代名詞。
在渫芷兮看來,寶貝不過是上升一些檔次的物品,再怎麼掩飾還是掩蓋不了自己只是一個物品的可憐境況。
「哦,是嗎?我是不是應該為能夠成為華夏最年輕英俊少將的物品而感到三生有幸呢?」
渫芷兮話中的諷刺十分直截了當,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聽出話中的反語。
覃劭驊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在腦海中抓握不住的情況不對是什麼,原來女人一直誤解了自己的話。不知道為什麼,一旦知曉渫芷兮誤解了自己,覃劭驊心裡就異常的難受,急需澄清和解釋,於是說話急了些,緊張和急切被暴露無遺。
「不······不是的,我······你是我最愛的人。」
不是物品,勝過寶貝,是他覃劭驊最愛的人。
覃劭驊幾經周折,終於說出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和最準確的定位。
渫芷兮第一個反應是沒反應,原因是她被覃劭驊說出的話驚呆了,沒反應並不代表自己沒感覺,而只是感覺過大一時無法一下子表達出來,才會出現此時的呆愣。
反觀覃劭驊一些話一旦說出口,人反倒不像之前的手足無措而變得輕鬆自然起來。
其實不過就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可以解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和干擾。有些話一旦說清楚,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再明晰不過,也會變得再簡單不過。
事實上一切不必要的煩惱只是人們無意識間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包袱和附加在別人身上的負擔,人們總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不懂得刪繁就簡。
覃劭驊將雙手慢慢移到渫芷兮的雙肩上握住,鄭重其事地說道:「如果要說世界上什麼事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渫芷兮是覃劭驊最愛的人」。
覃劭驊用著昭告天下的語氣說出並不可見一斑的事實。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在潤物細無聲中潛移默化地產生該有的化學反應,讓渫芷兮無法再無動於衷下去。
或許從接觸到覃劭驊這個人開始,就注定渫芷兮不可能再置若罔聞。
只是覃劭驊剛說完,臉上的笑容馬上就不見了,替換的是有些黑、有些綠,不能輕易斷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