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止是男人手上那把象徵大和的手槍,還有很多個細節告訴渫芷兮,這一批要她命的人其實是大和人,她只是不清楚自己怎麼和大和扯上了關係。
就算是死不瞑目也好,渫芷兮很想知道這些人要殺她的原因,為何他們要處心積慮地對付她,她並不是有錢招人嫉妒的富家小姐,也不是政界得罪人的名人,也不是仇敵滿天下的黑道世家,更不是什麼通緝犯,她只不過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不過的人。
為何這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闖進她的生活,將她的生活攪得一團糟,她只不過想過著最普通、最正常的生活,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渫芷兮歪斜著身子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右手骨折了,身上有多處受傷的地方,她找不到支撐點爬起來,嘗試了幾次最後都以重新反撲到原地告終。
如此反覆努力著,就像一隻被捕獸夾夾住腿腳,還想著掙脫開銳利的工具的小獸,渫芷兮再次用那只受傷較輕的手慢慢撐起自己的身子,這才勉強坐了起來,看著眼前有些驚疑不定的男人。
渫芷兮重複了一遍,這不過這次的聲音大了一些,或許此時的渫芷兮並無絲毫的反擊能力,身上臉上又掛滿了彩,灰頭土臉的,只會讓人覺得搖搖欲墜到不堪一擊,但是她臉上的冰冷和一瞬間散發出來的龐大氣場和氣勢讓中年男人不免有些震驚。
「ジよウサ」
這次不僅只有中年男人聽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打手們也都聽到了,渫芷兮聲音裡的不甘和憤怒讓在場的人不免一震。
事實上中年男人一開始驚訝,是因為渫芷兮知道他們是大和人,縱使他們這次派出的人刻意地模仿僱傭兵的裝扮還是被女人一眼識破了,不得不讓男人震驚。
此外,中年男人還因為從渫芷兮身上迸發出來的強大氣勢而震驚,那種氣勢並不是一般人能駕馭,虛張聲勢只會自取其辱,但是這個女人卻能輕而易舉地將與生俱來的得天獨厚掌握得爐火純青。
從這個女人閉上眼睛默然看待生死的那一刻,中年男人就從渫芷兮身上看到空前絕後的勇氣和魄力,不愧是大和民族的後人,一想到女人真正的身份,中年男人不禁開始有些惋惜。
若不是使命使然,中年男人是絕對下不了手將這麼一個年輕傲骨的生命就此折斷,但是轉眼一想到自己接到的命令,中年男人眼神沉了沉,就定決心一般重新將有些偏移女人方向的槍再次對準女人,只是對準後微微歎了口氣,說了一句。
「アホゾ私ソ使命」
彷彿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男人會如此回答,渫芷兮先是垂下眼簾,在低頭的一瞬間遮住臉上的表情,只是那側臉翹起的弧度顯現出一個明顯諷刺的裂跡,而後他們就聽到了一聲極為壓抑的笑聲,壓抑到極致後又馬上得到釋放的大笑。
真是笑話,她知道這是他的使命,不然他又為何聽從上面人的指令殺她,從始至終她只是在問一個愚蠢的問題,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自欺欺人罷了。
渫芷兮笑著笑著就微微揚起頭,在場的人看到的就是一張帶著懵懂笑意的臉,只是那笑中飽含著悲傷的情懷。
當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渫芷兮猛地停止笑,深深看了眼站在她正前方的顯得有些為難的男人。
漸漸地,渫芷兮又將視角轉向那些剛剛與她有過廝殺的男人們,她只不過看了他們一眼,沒想到那些男人竟然顯得有些不安,不知為何渫芷兮有些想笑,明明自己都快要死了,她還越發地想笑。
不知是在笑命運的不公,還是笑自己的無能為力?
一個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掌控的人何其的可悲。
於是乎在下一刻,渫芷兮又做出了一件讓在場的男人震驚的事。
「アアゾ私ズ向んサ射擊銃」
渫芷兮用手比了一個槍的形狀指著自己的眉心處,用仿若討論今天天氣如何的語氣叫正握著手槍的男人朝自己腦門射擊,末了還補充了一句,「イパスゑタ困ペ」。
語氣和神態,甚至她的動作都相當得輕鬆自如,就好像是在指使著別人開槍射擊另一個人那般熟稔,沒有一點處在被動方的自覺,也沒有一點自己才是真正被射擊的那個人的覺悟。
既不是指著自己的心臟部位,也不是指著自己其他的命脈,偏偏指著自己眉心的位置,某了還加了一句「不然會很麻煩」。
若是射向心臟的話,一槍沒擊中,或是偏移了一點位置,確實還有倖存的概率,但是只要子彈穿過眉心,此人必死無疑,試問子彈都穿過腦袋了還會有生存的可能嗎?
那句「不然會很麻煩」並不是多餘的綴詞,渫芷兮像是為了不造成彼此的困擾,特意提醒一遍,給出最正確的指導。
在場的人都用一種看待神經病的眼光看著渫芷兮,而後又像是看到某種臆想出來的恐怖場景,微微撇開眼不再看著渫芷兮,這個瘋狂到不知死活的女人。
也只有中年男人至始至終都在觀察著渫芷兮的表情,將渫芷兮臉上的每個死角都不錯過,又匆匆地掃了渫芷兮一眼,如渫芷兮要求的那樣,中年男人再次將手槍對準她,角度調準好,剛好是她眉心的位置。
就在中年男人微微扣動自己手指的那一霎那,渫芷兮笑了,十分清淺的微笑,卻流瀉著並不淺顯的含義。
只見渫芷兮並沒有循規蹈矩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任男人射擊,她笑著看男人扳動手指,一瞬間她輕易地避開了男人致命的一擊。
或者是為了解除男人的疑惑,又或者是在延遲下一次的射擊,渫芷兮緩緩地做出單方面的解釋。
「恥ォろウゆんジ私ゾ突然ゾ思ゆ暗ズ死モザウネゲギ」
一聽到渫芷兮理直氣壯地說著自己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掉,中年男人感覺自己被愚弄了,原本以為渫芷兮會從容就死,省下他不少麻煩,但是沒想到女人並非他想得那般簡單,一切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貌似是在等著人來營救。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很聰明,不轉彎不拐角就將他們騙得團團轉,他們還一無所覺地被騙得一愣一愣的。
像是再沒有什麼顧慮可言,中年男人快速地再次開槍,一瞬間槍林彈雨向渫芷兮撲面迎來,防不勝防,退無可退。
渫芷兮不停地在地上靈活地滾動著,躲避著男人的射擊,但是礙於身體受傷,渫芷兮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子彈擊中,直接擊中她剛好骨折的那隻手臂,子彈進入血肉之軀,強烈的痛意也跟著襲來,渫芷兮還是微微扯動著自己的嘴角,縱使唇上毫無血色可言,縱使被疼痛折磨臉上不斷冒出一股股的冷汗,她還是笑得一身傲骨,滿眼倔強。
這隻手怕是要廢了,渫芷兮這麼想著,臉上的笑意又重了幾分。
中年男人毫無章法的射擊終於停了下來,又上前走了一步,直到站在渫芷兮的頭頂,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再無反抗之力的女人。
或許是渫芷兮臉上的不屈服深深折辱男人強大的大和情懷,男人臉上露出被激怒的神色,伸出腳一個狠勁踹向渫芷兮的肚子。
疼,除了這個詞,渫芷兮找不到其他的詞來形容自己的感覺,漫無邊際的疼鋪天蓋地而來,就算如此,渫芷兮還是強忍住下意識摀住肚子展露脆弱的舉動。反倒像是一點都不疼,渫芷兮抬起頭微微瞟了男人一眼,那一眼有著絕頂的輕蔑。
渫芷兮的種種不示弱和不求饒再次激起中年男人的熊熊怒火,為了給渫芷兮應有的教訓,男人再次將槍指向她,不過指的不是眉心,而是渫芷兮筆直修長的腿,原本只想一槍就將渫芷兮斃命的男人突然間改變主意,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女人臉上的傲氣一點一點地破碎,逐漸形成一張他十分樂意看到的佈滿恐慌的臉。
所以男人才想要折磨著渫芷兮,將一個傲氣的人一點一點地凌遲處死是不是比一槍解決更來得有趣呢!男人很享受這期間帶來的刺激和鮮明的感官色彩。
只是當中年男人正要按下手指的時候,另一個從遠處飛過來的子彈從他的腦袋直接穿過,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誰殺了他,就直接兩眼圓睜地倒在了地上。
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渫芷兮偏了偏頭,就看到一輛熟悉到骨子的車漸漸映入眼簾。
覃劭驊來了。
腦中一出現這個訊息,渫芷兮高度緊繃的精神狀態立刻就像被鬆開的彈簧恢復原來的鬆弛度。
她看到那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直直地往她這邊走,兩隻手左右開弓對著那些揮動著刀子向他衝過來的人,眼睛卻一直看著她,渫芷兮一度懷疑覃劭驊這樣馬虎怎麼能射中敵人呢?但是一個個應聲倒地的人像是回應她的懷疑,又像是反駁她的懷疑,不一會兒四周就變得靜悄悄的,渫芷兮不用轉頭就能確定這些不久之前站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人全都被覃劭驊消滅了。
「我來了。」
這是覃劭驊看到渫芷兮說的第一句話,聲音跟他的眼睛一樣溫柔,周圍的死屍都不在他的觀察範圍,覃劭驊眼睛的反射弧很短只能看到渫芷兮一人。
渫芷兮還沒做出反應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覃劭驊的懷抱一如往昔的溫暖宜人,嗅著男人的味道,渫芷兮覺得自己的眼皮有些發沉。
就像是到了自己的避風港,渫芷兮再也沒了顧忌,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只是渫芷兮這一閉眼著實讓從一接到女人電話就開始惶惶不安的覃劭驊委實嚇了一跳,生怕女人有個好歹,覃劭驊將頭輕輕靠向女人的臉,直到女人呼出的氣噴到臉上,覃劭驊不安到了極點的心房終於有了一絲著落。
剛剛那一刻,那個男人拿著槍射向渫芷兮的那一刻,覃劭驊還在百米外的車上,那一刻幾乎是心臟都快要驚出體外,覃劭驊連想都沒想就將油門踩到底,一個百步穿楊的射擊就飛了出去。
還好不晚,覃劭驊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著自己,還好自己及時出現了,還好在那個時候剛好接到了女人的電話,並且有些擔心地開啟了gps,查到女人處在京城一個比較偏僻的老巷子裡,覃劭驊本能覺察到女人有危險,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還好他來得不算太晚。
而在他接近巷子的小道上他看到了什麼?看到就是他至今都還在心慌不止的畫面,渫芷兮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沒有一絲反應,正在接受著一個男人的終極判決。
覃劭驊實在不敢想像要是自己晚來了一步會如何?不自覺地將渫芷兮緊緊抱住,頭埋進女人的肩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