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的婚禮告一段落,除了送上最真摯的祝福,渫芷兮還感覺心裡有隱隱的別樣情感在裡面,那些青蔥的年華、那些友情燃燒的歲月,都在她和小芸都嫁人的情況下做了最後的終結。
在離開宴會之前,渫芷兮心裡還記掛著一件事,那個背影如此熟悉的人會是她的弟弟璟瑋嗎?如果是的話,璟瑋為何會來京城?是來找她,還是家裡出事了?亦或是外公家出事了?
無論是哪種猜測都不是渫芷兮期盼看到的結果,京城無疑是一個更加複雜的地方,她不想看到璟瑋被牽扯進來,同樣她也不希望如她所料的那樣出事了。
渫芷兮的眉頭不自覺地蹙到了一起,不是很明顯,卻還是讓時刻觀察她動靜的覃劭驊捕獲到了。覃劭驊知道渫芷兮有心事,而偏偏這個女人每次心裡有著事都不說出來,獨自承受著,覃劭驊不知該誇女人內斂還是該批評她逞強?
每每看到渫芷兮將自己真實的情緒隱藏在故作的笑容下,覃劭驊氣就不打一處來,而莫名的怒氣僅僅來自割捨不斷的心疼,對渫芷兮潛在的心疼,讓覃劭驊一頭陷進渫芷兮幽深的眸子中、緊蹙在一起的眉頭中、黯然神傷的臉上,最後都化作深深的無奈和無力。
思忖了一會會,渫芷兮馬上就換上滿臉的平和,還狀似很自然地微微一笑,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去一下洗手間,馬上回來」。
覃劭驊微微地點了點頭,只是在渫芷兮轉身離開的時候,臉上才露出應有的黑沉之氣,渫芷兮的偽裝,自以為不被戳穿的偽裝,覃劭驊只要稍稍一眼就立馬識破了,瞭解女人越深,就知道她臉上掛著的風光霽月般的笑其實很牽強,也很敷衍,就如同此時,渫芷兮非但沒有向他告知實情,反倒還敷衍塞責地騙了他。
覃劭驊並沒有悄悄跟在渫芷兮的身後,看一下女人究竟去做什麼,他只是站在原地,視線一直跟著女人移動,直到女人在人群中匿了形,眼神暗了暗,也沉了沉,卻始終沒有邁開一步,就乖乖地在原地等候。
並不是不想知道女人偷偷瞞著他幹了些什麼,覃劭驊只是不想因為自己迫切的求知慾將女人那一點點的信任都付之一炬,他始終相信只要自己給足夠的空間給渫芷兮,渫芷兮總有一天會對他坦白。
其實渫芷兮也察覺到覃劭驊發現了點什麼,畢竟覃劭驊並不是一般人,敏銳度高於常人,更何況自己在他面前早就像被照妖鏡照過一樣,現出自己的原形,她拙略的偽裝只不過是她自己心裡過不了那道坎罷了。
快速地離開覃劭驊的視線,只因那個視線太過厚重,厚重到渫芷兮差點就轉身回頭對男人坦白從寬,不過稍微停滯的腿腳,還是在另一個心聲的提醒下,繼續往前走,故意往人群中擠,藉以阻隔和迷亂男人銳利的視線,直到轉移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渫芷兮才一手扶住牆面一手摀住心口的地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後背倚靠在牆面上,渫芷兮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發現無人跟上來,心裡反倒更加沉重了,覃劭驊的信任,離開時目送她的溫柔眼神,她都好像毫無顧忌地糟蹋了,心裡不覺有些沉甸甸的,但還是強壓下那一**湧上來的負面情緒,朝與之相反的方向通入碰到管家的地方。
找到人,問到想要的答案後,才又往洗手間的地方去了一趟,只是洗了一下手,借鏡子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緒,不一會兒就出來了。只是走出來的時候碰巧與江睿哲打了個照面,原本想著井水不犯河水,裝作不認識,直接一走了之,沒想到剛要從他身旁走過的時候,江睿哲突然轉頭嘴角又勾起紈褲子弟的笑,只不過這次的笑略微有些不同,到底不同在哪裡,渫芷兮並沒有興趣深究下來。
「好久不見。」
明明剛剛在餐桌上還見過,渫芷兮不在意地朝江睿哲禮節性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不等江睿哲反應,毫不猶豫地就走了。
江睿哲只是對渫芷兮的背影露出一個不鹹不淡的微笑,此外就沒有其他表情了。
渫芷兮走過人群,遠遠就看到站在人群中間最顯眼的那個人,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覃劭驊一直站在那等著自己,渫芷兮心裡立馬就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對這種情感並不討厭,反倒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欣喜,不然她也不會覺得心裡甜滋滋的。
或許他是值得信任的吧!但是渫芷兮並不想讓覃劭驊知道太多她的事,更不想覃劭驊被扯進她的麻煩當中。並不是不信任男人,而只是不想給男人帶來不必要的災難。
渫芷兮單純地以為只要覃劭驊不知道就不會捲入其中,但是她還是忽略了很多潛在的因素,反倒是她的此舉造成了覃劭驊的誤解。
明明只有幾步路的距離,渫芷兮卻還嫌很遠,很漫長,真想一下子就撲進男人的懷裡,肆無忌憚地一頭扎進男人寬厚的肩膀,無視旁人的指指點點。
但是這一步路一步路走下來,也有一個絕佳的好處,就是可以將男人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悉數入了自己的眼,印刻在心上,成為永不退色的記憶,也成為一道美輪美奐的風景。
將手伸進覃劭驊半握著的手掌中,微微收緊,讓自己的手順其自然地包裹在男人厚實的大手中,這個動作如此純熟,就像是練習了無數次。
原本這樣握住一個人的手是如此的簡單,一個伸手,一個握住,足以。
這時渫芷兮轉頭對覃劭驊說了句。
「我們回家吧!」
淡淡的微笑銜在嘴角,優美的弧度綴在兩頰,柔柔的聲調是最自然的發音,這才是渫芷兮該有的樣子。
看到這個樣子的渫芷兮,覃劭驊才真正放下心。
或許只要他一直堅持下來,一定會博取女人的信任,覃劭驊也微微偏轉過頭,臉上的暗色調早已在女人映入眼簾的一剎那不翼而飛了,留下是微微勾動的唇角,這時的覃劭驊眼睛裡還出現了一抹亮色,僅僅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第二天,渫芷兮像往常一樣站在門口目送覃劭驊離開,每次覃劭驊都會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第一次覃劭驊這樣做的時候,她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男人還特意做出了解釋,雖然僅僅只有三個字,但好歹也是出自惜字如金的覃劭驊之口。
「安心吻」,這三個字就像七巧板上的音符棒敲擊在渫芷兮的心上,一下、兩下、三下,讓渫芷兮有些失神。
覃劭驊口中的安心,到底是讓她對他安心,還是讓男人自己對她放下心來呢?渫芷兮有些凌亂了,不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吻那麼簡單還是另有其意?渫芷兮從一開始的愣怔到現在的適應,並逐漸習慣。
若是覃劭驊有一天不對她獻上安心吻,渫芷兮想自己一定會不習慣吧!
只是今天覃劭驊出門在對她例行完每日的必備後,還一直賴在門口不走,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睛較平常更閃亮一些,幽幽的,像一潭很深的池水,池面上風平浪靜,卻獨獨找出自己清晰的倒影。
越是平靜,越是讓渫芷兮覺得怪異,彷彿下一刻自己的計劃和打算就會被覃劭驊挖掘了去。
但是看著看著,渫芷兮又覺得男人的眼睛竟然有些幽怨,她只能找到這麼個彆扭的詞套用在覃劭驊身上,因為覃劭驊確實是眼巴巴地瞅著她,好像在期待著什麼,又好像有些失望,總之眼裡的情緒太多,辨別不清楚。
或許覃劭驊是對渫芷兮一再的無動於衷看不下去了,在不出聲提醒的前提下,又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而後伸出右手,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如此一番示意,渫芷兮終於理解了覃劭驊的意思,在有些無奈的同時,心裡也在為自己的隱瞞沒露出馬腳而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時的覃劭驊已經向渫芷兮傾了傾身子、鞠著背,做好了讓渫芷兮一親芳澤的準備。
不知為何,渫芷兮被覃劭驊這種孩子氣的舉動弄得很想笑,但心裡又有些難受。
微微踮起腳,抬起頭,將自己的唇瓣壓在男人的天庭飽滿的腦門上,剛要離開的時候卻被男人一把抱起,脫離了地面。
與男人眼睛相對,看到就是那一往情深的水眸,那眼神裡的東西讓渫芷兮有些受不住,像是怕被男人看出端倪,渫芷兮輕輕地掙動了一下,拍了拍男人的後背,像是安撫男人又像是安撫自己。
「好了,別鬧了,把我放下來,時間不早了,不然可要遲到了。」
聽到渫芷兮的話,覃劭驊果真就把她放下來,只不過在女人如釋重負的空檔又在女人粉紅色的唇上啾了一口,一口過後成功地看到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偏頭,耳尖跟著發紅,才心情很好地放開女人,但在覃劭驊轉身的前一刻,他附在女人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等我回來」。
說完,人就走了,上車開車,動作一氣呵成,只是在開動的時候還看了渫芷兮一眼,眼中有些深不可測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渫芷兮突然間有些心慌意亂,不知道是被覃劭驊對她突如其來的索吻觸動了,還是被那句十分平常的「等我回來」觸動了,亦或是被覃劭驊離開時別有深意的一眼觸動了?
今天的覃劭驊有些奇怪,不管是神態還是舉止都透露著一絲怪異,讓渫芷兮有些惶惶然,深深的不安感從四周蜂擁而至,將她密密地纏繞住,越纏越緊,透不過氣來。
渫芷兮不得不懷疑覃劭驊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或者說他早就覺察到她的隱瞞,換言之,覃劭驊或許已經知道所有的事,而自己還在他面前班門弄斧。
那她應該怎麼做?將所有的事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將自己的擔憂、自己的困擾一併傾訴,她可以這麼做嗎?
這時覃爺爺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提醒著渫芷兮不能將事情告訴覃劭驊,不能將覃劭驊拖下水。
渫芷兮一直站在門外,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眼前有些衰敗的景象,滿眼的蕭條更加刺激著她開始胡思亂想。
信任,什麼才算是真正的信任?覃劭驊對自己傾注了信任,自己何嘗不想對他傾注?只是事與願違,她想是一回事,被允許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