渫芷兮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聲音有些細、有些低,莫名地流露出一絲絲淡淡的低落,幾乎是剛撞到那人的身上,渫芷兮條件反射地立馬將半靠在男人身上的身子迅速撤離,只是男人的動作更快了一步,渫芷兮剛要抽離,男人馬上就伸出垂放在身側的手毫無預兆地纏上她的腰,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渫芷兮試圖再次推開男人,但是這時男人隨意搭放在渫芷兮腰側的手極為曖昧地撫摸了一下,一下還嫌不夠,又補了一下,一下比一下曖昧,一下比一下露骨,動作上的輕佻直接暴露男人趁機調戲的野心。
渫芷兮想都沒想一個十分乾淨利落的巴掌就要扇在登徒子的臉上,只是抬頭就看到一張熟悉到刻在骨子裡的臉,還對上了一雙噙滿笑意的黝黑眼睛,黑漆漆的,很亮,就像是浸透著露珠的黑水晶葡萄,離男人的臉頰還剩下幾厘米的微小距離,渫芷兮快速地收回掌風。
但是臉上卻有些慍怒,渫芷兮對剛剛差點誤傷到覃劭驊有些驚魂甫定,一方面是後怕,另一方面是在暗暗嗔怪男人不及時出聲提醒差點就釀成一巴掌烏龍事件。其實渫芷兮心裡更多的是怕那一巴掌不留情面的耳光下去,真真切切地傷害了男人分毫,但是一對上男人純淨無垢的黑色眼眸,渫芷兮感覺自己心裡的氣悶又奇跡般地消失了一大半,徒留一丁點兒在心底亂竄。
是了,或許身體早已熟悉男人的氣息,若是一般人,渫芷兮早就毫不猶豫地直接推開人,而不是現在這般打著商量地推拒著,不知名的怒氣是一部分,慶幸巴掌沒落下是另一部分。
覃劭驊卻心情很好似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來,不知道在笑些什麼,將渫芷兮收起掌風刻意攥緊握成一個拳頭的手指一一掰開,輕輕放在手心裡揉捏著,捲曲又展平,如此不厭其煩地挑逗一番。
看著覃劭驊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渫芷兮並沒有快速地抽回自己的手,無所謂地任憑男人擺弄著她的手指,只是腳步卻微微向前挪移,提醒著男人應該往主廳的方向走。
耽擱了這麼久,婚宴應該快開始了吧?渫芷兮沒頭緒地想著,腳無意識地挪動著,覃劭驊相當配合地與渫芷兮肩並肩走著,繼續玩著渫芷兮的手指,樂此不疲的勁頭頗高,只是在渫芷兮沒發現的時候,用眼睛的餘光不停地關注著女人的一舉一動,女人一星半點的表情變化和情緒波動都會準確無誤地傳入他的眼中。
事實上覃劭驊被那群兄弟拉走了,只是坐了一小會,放心不下渫芷兮,招呼也不打一聲,突然離席,對於覃劭驊這種突如其來的行為,他們早已經習慣了,自發地就聯想到覃劭驊是要去找渫芷兮,於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出現瞭然的神色,隨之嘴角都露出同出一轍的興味。
覃劭驊已經找了渫芷兮很久,直到不久之前在沒有人停駐的過道上看到低著頭籠罩在頹唐氣息中的渫芷兮,僅僅一眼,覃劭驊就看出了女人心情不好,他立在原地沒動,想著如何寬慰女人,又或者是在等待女人發現自己的存在,但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女人直接忽視了他,逕直地略過他往前走,再幾步路就要與他擦肩而過了。
覃劭驊又怎麼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擦肩而過?想都別想。
嘴角挑開一個煙波蕩漾的怪異弧度,不深不淺,卻讓人看了不免心慌,覃劭驊就那麼往旁邊跨了幾步路,順順當當地停在渫芷兮的正前方,眼睛裡盪開一**猜不透含義的水波,嘴角的弧度扯得更開了些,似乎在等候著什麼的發生。
於是乎渫芷兮就這樣十分碰巧地投懷送抱,覃劭驊幾乎是掐准了這個時刻,雙手快速地襲上了女人的腰,懷著對這種送上門的艷遇不能就這麼置之不理的心思,覃劭驊決定用上下其手來吸引女人的注意力。
或許是渫芷兮身上隱隱濃濃的憂鬱和落寞深深地刺激了覃劭驊,或許是渫芷兮堂而皇之的忽視和無視直接傷了覃劭驊的琉璃心,或許是覃劭驊找不到別的途徑驅趕女人身上的負面情緒,只好用這種看起來十分幼稚卻又十分有效的行為。
又或者說,連覃劭驊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的真正目的,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只是希望渫芷兮能親口對自己說出心裡的想法,說出心裡的苦悶,而不是一個人藏著掖著,不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他在內,他不想成為渫芷兮眼中的路人甲乙丙,更不想渫芷兮對他也不敞露心扉。
渫芷兮是他覃劭驊認定要在一起一生一世一輩子的人,但是女人至今為止還是不能對他毫無顧忌地敞開心扉。
覃劭驊隱隱知道渫芷兮瞞著他一些事,但是他又不想逼著女人太緊,他一直等著女人有一天親口告訴他,但是事情並非他料想的那麼輕而易舉。
要等著親耳聽到渫芷兮對他說出那番心裡話,覃劭驊有種不知時間盡頭的感覺。
就如同此時,渫芷兮十分輕鬆自如地就將自己的心緒掩蓋在鎮定自若的皮肉下,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就這樣想當然地掀過了一頁。
覃劭驊一直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著,或許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不能讓渫芷兮卸下心防,這是他的過錯,他應該做得更好才是,眼裡的堅定越發明顯,不過將視線偏向另一側的渫芷兮硬生生地錯過了。
這捕風捉影般的愛情何時才能落地生根,將鬚根深深扎進土壤?
等到覃劭驊和渫芷兮剛走進大廳的時候,迎接他們就是掀起另一番風潮的熱議,說的大致就是「聽翁太太說怎麼怎麼,她媳婦又如何如何」的格式。
「聽翁太太說,他兒子可厲害著呢,不足一個月孩子都踹上了······」
「聽翁太太說,她媳婦不出半天的功夫就被他兒子追到手了······」
「聽翁太太說,她媳婦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大家眾說紛紜之後最後得出的最終結論就是這就是一場毫無爭議的、亮閃閃的奉子成婚。
幾乎瞭解整個事情經過的覃劭驊和渫芷兮又一次十分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幾乎是不用思考就選擇保持緘默,都說沉默是金,這個詞用在兩個同樣靜默、不想惹是生非的人身上顯得異常的妥帖。
只是他們剛移步到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渫芷兮才剛剛站定,就被迎面衝來的一個嬌小身影重重的撞了一下,雖然小孩的重量並不是很可觀,但是在衝力的作用下力道發揮得很足,渫芷兮身形不穩地晃了晃,還好被身後一雙用力的手及時扶住。
覃劭驊不自覺地微微蹙起濃墨似的眉毛,眉宇間還夾雜著一絲濃重的怒氣。
衝撞過來的人並不是別人,而是十幾天前在遊樂園偶然碰到的祁麟,而在小孩身後不遠處還站了一位看起來30出頭英俊的男人,男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祁麟的父親,有過一面之緣的祁攸,此時的祁攸臉上蕩漾著諱莫如深的笑,看起來十分的詭異,尤其是眼睛裡面還蘊藏著點點亮亮的光芒,那種光芒,覃劭驊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那是一種暗藏著企圖和不懷好意的巧取豪奪。
祁麟被覃劭驊含著不低力度的手推開後,稍微穩了穩身子,也沒有生氣,反倒興高采烈地看著渫芷兮,臉上堆滿了熱切的笑容。
原本一個長相精緻的孩子露出這樣沒有防備的笑,一般人都會很喜歡才對,但是自從瞭解祁麟並不像表面偽裝得那麼天真之後,渫芷兮就對這個有著超乎同齡人心機的小男孩失去了最開始的喜歡。
此時的祁麟在看到渫芷兮隨意地靠在覃劭驊懷裡,顯得天經地義一般,不知為何,小小的祁麟心裡突然湧升了一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的錯覺,臉上的笑慢慢地退得一滴不剩。
對著覃劭驊就開始瞪眼睛、磨牙,又會齜牙咧嘴,又是磨牙吮血,又是張牙舞爪,就差沒上前直接咬人了,那副吞人如腹的樣子在一個7、8模樣的小孩子沒有絲毫嚇唬人的成分,有的只是荒誕可笑。
但是轉眼間,祁麟就對渫芷兮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可愛到無惑的笑容,那個笑容配上那副仙童般的相貌在外人眼中用「甜到心尖上的笑」來形容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孩的笑這樣形容也無可厚非,但是渫芷兮依然不動於衷,彷彿不認識此人一般,將眼神不著痕跡地挪向另一處,連看都不看小孩一眼。
並非渫芷兮果真就那麼冷血無情,而是渫芷兮本能就嗅到空氣裡的那股飄散不退的陰謀詭計,而針對的對象恰恰是她最在意的人。
渫芷兮承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好人,如果有人對覃劭驊不利,她將會是第一個出手反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