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渫芷兮的指點下,覃媽媽和覃爸爸包的餃子總算有點餃子的樣,不再是四不像的一小坨麵粉團。
擺在長桌上的餃子一覽無餘,有滾圓飽滿的像極了挺著大肚子的彌勒佛,一看就是覃媽媽的手筆,因為覃媽媽說了,她要力求完滿,這樣的餃子才能上得了檯面,只不過她剛小心翼翼地將餃子放好,不到兩秒餃子就自動裂開了一個小口,露出裡面讓人垂涎欲滴的餡,餃子如此不知好歹,立馬就打破了覃媽媽的壯志豪言,且看一個個圓滾滾的餃子撐破肚皮的滑稽樣。
為了掩蓋失誤覃媽媽舔著臉說了一句,「這餃子皮也太薄了吧!一看就不經折騰」,這是典型的一退六二五,將自己的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看慣了覃媽媽各種小伎倆的眾人,也就不再拘泥覃媽媽避重就輕的說法,各忙各的,沒有人要理會。
見眾人不相信自己,覃媽媽又開啟了她的顧左右而言他的功能。
「這樣的餃子才叫做真正的有福氣,多飽滿,多圓潤,一看就是有福之相。」
說著說著覃媽媽竟然將餃子神化成人,還誇得有模有樣的。
想要顯示自己的餃子包得好,必定要拿旁邊的餃子進行兩相對照和對比,借此來襯托她包的餃子確實很好,好的沒話說。
覃媽媽略顯嫌棄地指著一旁乾癟癟,十足一副小老頭模樣的瘦餃子,伸出兩指一夾,輕而易舉地就夾起來了,毫不費力。
「看到沒有,像這樣的餃子包的這麼難看,一看就沒食慾了。」
只是覃媽媽貌似忘了瘦餃子就是出自她家男人的手,覃媽媽在說完這些話覺得心滿意足的時候不期然地就對上了覃爸爸眼中濃濃的警告,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貌似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也不見得,在這四個人的圈子,覃媽媽最不顧及得罪的人就是自家男人了。
話說有些人就是仗著寵愛才會一再放肆的,覃媽媽更是得到真傳,知其精髓。
一個眼刀子飛過來,另一個眼刀子就飛回去,公平,絕對的公平。
在長桌上也只有渫芷兮包的餃子讓人暫時挑不出來毛病,至少在賣相上就不知高覃媽媽、覃爸爸多少籌了。個頭足,餃子的接口處帶著一圈的花邊,像是印上去的,花邊依次粘連在一起形成有序的褶皺,看著渫芷兮的手十分靈巧地順著面皮的邊緣滑動,熟練加迅速,一個個憨態可掬的成品就是這樣形成的。
覃媽媽和覃爸爸中場休息看到就是渫芷兮的手跟變魔術一樣,一眨眼工夫一個餃子就落下了,一個個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小體形相差無幾,幾乎一模一樣。
有的包成金元寶的樣子,彷彿是臨摹出來的,唯一的區別就是渫芷兮包的餃子更顯得俏皮可愛。
面對這些精緻的小東西,覃媽媽都有點捨不得吃進肚子裡,如果能拿來收藏就好了,這就是目前為止覃媽媽看到這些餃子的最初感受和最大願望。
餃子包好了,剩下的就是要將餃子如何做成美味的食物,風味多樣又要有特色,為了更好地滿足大家的舌尖上的需要。
渫芷兮特意弄了濃湯餃子,湯汁是熬製多時的筒骨香菇湯,濃香迷人,絕對的享受;清蒸餃子,調配各種味道的醬汁,滋味多樣,絕對的清口;煎炸餃子,上面撒上一層細細的白芝麻,外脆裡酥,絕對的可口。
當一盤盤顏色迥異,香味各異,味道豐富的餃子上桌的時候,絕對稱得上是色香味俱全,饞涎欲滴有木有?
覃爺爺半瞇著的眼睛一下子全打開了,裡面透著光亮,嘴巴雖然是緊緊地抿著,但是嘴角的弧度只高不低,依然能看得出幾分不一樣的好心情。
覃媽媽早就拿好了碗筷,坐在位置上一副馬上就要撲上去的急切模樣,眼睛一直盯著眼前的美味,就沒離開過。
覃爸爸眼睛雖然看著餃子,但是餘光一直注視著覃媽媽的一舉一動,偶爾眼睛裡還能迸發出一星半點的笑意。
最鎮定的莫過於一直眉宇舒朗的覃劭驊,久久都沒有要動筷子的打算,頗有一副坐享其成的意味。
渫芷兮將每個人的反應看在眼裡,臉上是淺淺的微笑,心裡也流過淡淡的甜度,不甜不膩,恰恰好。
「爺爺,我們還是乘熱吃吧!不然涼了味道就變了。」
渫芷兮先說的是爺爺,後說的才是我們,這不僅體現了要尊敬長輩,更重要的是強調覃爺爺在這個家的特殊地位。
這不是奉承,但絕對稱得上是討好,不加修飾的討好,最重要的是目的剛好達到了,覃爺爺高興了。
覃爺爺一高興,這就能說明他對這次餃子事件還是可以接受的,至少不排斥。
渫芷兮可是沒有遺漏覃爺爺在她說出自己想法時的眉頭緊皺,雖然覃爺爺沒有明著表示自己不樂意,但是懂得察言觀色的渫芷兮還是能覺察到覃爺爺的不顯山不露水的情緒。
既然覺察到了,自然就要做出緩解氣氛的對策。
渫芷兮接下來做的便是讓覃爺爺明白她這麼做的目的——家和萬事興。
只是平常人家的包餃子,但是在偌大的覃家來說意義非凡,覃家更多的是習慣了大圓桌、大長桌環繞式圍坐著一起吃飯,菜是廚子們燒的,碗是下人們洗的,他們從沒有要自己下手的打算,只因他們沒這個機會,現在渫芷兮剛好創造了一個讓大家親自動手的機會。
都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包餃子的過程才是真正的享受。
渫芷兮就是想借這次包餃子拉近大家的距離,並不是說覃媽媽他們之間沒有愛,而是他們之間的愛需要鞏固。
培元固本,親情、愛情才會更加濃厚,這樣才會更像一個家。
這時渫芷兮在桌布下用腳踢了踢覃媽媽的腳,動作不大,足以讓被美食迷惑了心神的覃媽媽回過神,覃媽媽剛想大聲抱怨一下,就被緊挨著她而坐的覃爸爸摀住了嘴,抱怨也就淹沒在突如其來堵著她嘴巴的手掌裡,覃爸爸乘勢俯過身子,說了一句,「臉上怎麼會還有麵粉」?
事實上覃爸爸在渫芷兮伸腳過來的時候就心生警惕,只是在對上渫芷兮那雙聰慧寫滿東西的眼睛,瞬間就明白了渫芷兮的用意。
覃爸爸利用與覃媽媽頭靠頭的那幾秒,用唇語提示道:「給爸盛餃子」。
那短短的幾秒足夠覃爸爸說完那幾個字,也足夠讓覃媽媽看清楚覃爸爸的唇語。
一經點破,覃媽媽馬上就領會到其中的要義,給覃爸爸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覃媽媽突然站起來,十分小心謹慎地盛了一碗濃湯餃子,小心翼翼地擺放在老爺子面前,帶著十萬分的恭敬說道:「爸,您先吃」。
對於突然間轉性的兒媳婦,覃爺爺眼睛瞇了一下,掃過在場的其他三個人,深深看了一眼覃爸爸,覃爸爸在覃爺爺眼睛的掃射下若無其事地端坐在原位,任覃爺爺打量著。覃爺爺立馬就將視線轉向渫芷兮,還沒等渫芷兮反應過來,視線又馬上轉回到站在他身旁顯得十分恭敬實則非常緊張的覃媽媽身上。
那不斷逡巡在眾人身上的視線,銳不可當,直接將大家的心思照個透亮。
覃爺爺在覃媽媽站得腿有些酸的時候,發佈了一項赦免令,一聲極細極細的歎息聲在他嘴裡不斷咀嚼著。
「你坐回去吧!」
覃爺爺從來就沒指望自己笨拙的媳婦有一天會開竅,本來就是頭腦不是很靈光的人,他怎麼會期盼她會有所改變呢?若是覃媽媽知道了覃爺爺的想法該是多麼的傷心。
比起凡事都謹小慎微的孫媳婦,兒媳婦差得就不是一兩個檔次那麼簡單了。
不過覃爺爺也慶幸,雖然自己的兒媳婦能力各方面都不及孫媳婦,但是兒媳婦貴在善良本分,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也不會捅出什麼大婁子。
想到這覃爺爺嘴角的弧度又添上了幾分,看著圍坐在一起的一大家子,覃爺爺有史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全身心的滿足,由內而外。
然而相比之下,孫媳婦樣樣都好,但是麻煩不斷,是最可能給覃家帶來深重災難的人,一想到渫芷兮的真實身份,覃爺爺再次皺了皺眉,表露出自己的煩惱。
或許是覺察到氣氛又一次被扭轉到不良的方向,覃劭驊竟然首當其衝地出了聲,一改往日沉默先生的風範。
「爺爺,芷兮包的餃子如何?」
覃劭驊可謂是第一次在長輩面前說出邀功的話,著實把他們嚇了一跳,這還是成天黑沉著一張臉、惜字如金的覃劭驊嗎?
只是這邀功是建立在對象是渫芷兮的前提下,說是邀功,其實也不然,因為覃劭驊只是純粹地想要打破覃爺爺臉上的僵局,只因為覃劭驊認為渫芷兮想要這麼做,才會一反常態地插手。
從渫芷兮一開始說要吃餃子到包餃子再到女人剛剛那一腳,覃劭驊都看在眼裡,仔細地琢磨了一番,他慣常將靈活的腦子用在軍隊上,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會用在繁雜的家務上,一切竟然是為了幫一個女人排憂解難。
覃劭驊的一句話在恰當的時間起到了恰當的作用,覃爺爺恢復一貫的威嚴也僅僅是幾秒鐘的事。
「吃吧!」
這句話從任何人嘴裡說出來都不管用,唯獨從覃爺爺嘴裡說出來最管用,覃爺爺說能吃了,就意味著大家可以動筷子了。
與其說是一個大家族的餐桌禮儀,倒不如說是一個家庭的傳統習俗來得恰當。
就在這一點點的時間空隙裡,覃劭驊和渫芷兮又一次默契地相互轉頭,對視了一眼,眼裡都是彼此能看懂的不言而喻。
晚餐後,渫芷兮被覃爺爺叫去談話,覃媽媽支開覃爸爸,難得逮到合適的時機與兒子說說話。
說是說話也不見得,因為覃媽媽在眾人紛紛走了之後,開始擺起譜子,俗稱母親大人的譜子,只是這一套在覃劭驊那成效十分的不顯著。
覃媽媽實在看不慣自己兒子對著自己也板著一張臭臉,心裡一直積壓的氣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來勢洶洶,不可抗拒。
「臭小子,你就不能對你老娘溫和點嗎?」
一生氣,覃媽媽覺得沒有說話溫柔的必要,說話溫柔是對外人的,對自己的兒子完全沒這個必要,想必兒子也不稀罕。
覃媽媽也曾自我反省過,自己長得算不上傾國傾城,倒也是嫻靜宜人,怎麼生出的兒子就這副德行呢?覃媽媽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能將所有的過錯推給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覃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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