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乃晨川谷十分細緻地打量著他的「嫡系」孫子,明明是雙胞胎,遺傳了同樣的相貌,清俊文雅,為何在性格和能力上有著雲泥之別,在夜乃晨川谷看來,比起在各方面都出眾的夜乃晨琭生,夜乃晨珞生不僅平淡無奇、懦弱無能,更是一無是處。試問這樣一個人又如何能成為夜乃晨川谷心目中最佳的接班人人選?
夜乃晨川谷對這位嫡親的孫子有的只是失望,並不存在任何多餘的情感,這種表現直接反應在他的臉上,沒有絲毫隱藏的必要,可見他自己對這位孫子是相當不滿意的。
當夜乃晨川谷迫不得已將魔爪轉向非嫡系子孫,正準備著手培育和栽培他的新一代候選人的時候,他得到了一個讓他的野心更加膨脹的信息,他們夜乃晨氏並不只有夜乃晨珞生,他還可以培養更年輕的一代,任他控制和操縱的一代,夜乃晨氏後繼有人。
尤其當夜乃晨川谷發現了還有一個曾孫女在華夏的時候,他彷彿看到了大和民族雄霸天下的一天,他堅信那天不遠了。
所以跪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只不過空佔著夜乃晨氏的名分,夜乃晨川谷從來就沒有給過男人任何想要攀登高位的機會,就如同大和的天皇名存實亡、如同虛設,真正握有實權、掌握絕對說話權的還是他夜乃晨川谷。
若是面前這個看起來恭恭敬敬實則裝模作樣的孫子有一天要耍些心機,等待著他的下場只有一個死字,夜乃晨川谷連皺一下眉頭都不會,因為沒有利用價值的傀儡只有死路一條。
夜乃晨珞生一直保持著背、頸部保持平直,上半身向前傾斜,低著頭,呈現一副認真聆聽長輩教誨的模樣,因為祖父一直沒抬頭,夜乃晨珞生就一直保持著跪式鞠躬的動作,這是大和一直提倡的禮儀,夜乃晨珞生一直沒有忘記。
不排除夜乃晨川谷這樣做是故意的,與其說是對不爭氣孫子的遷怒懲罰,倒不如說是一種旁敲側擊,只是他這個孫子從來都不會反抗只會默默的承受,這無疑更加激怒夜乃晨川谷。
當夜乃晨珞生緩緩說道:「祖父大人這就是我這段時間在華夏的所見所聞,遺憾的是並沒有找到大哥真正的死因,讓您失望了。」
夜乃晨珞生的聲音就如同他的人一樣溫和,讓人無端就想要親近,只是這在夜乃晨川谷那裡完全起不了一點作用,夜乃晨川谷只會覺得刺耳。
直到此時夜乃晨川谷才抬起他跟鑽石一樣昂貴的頭顱,眼睛跟鷹隼似的直直地逼向夜乃晨珞生。
「嗯,是嗎?」
這句話原本是用在大和人日常交談中頻繁出現的隨聲附和,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只是此時出自夜乃晨川谷之口,那種顯然帶著質疑的口吻早已脫離一般的含義。
夜乃晨川谷打量的視線不減,依然逡巡在夜乃晨珞生身上徘徊不去。
夜乃晨珞生在祖父抬起頭的時候他也跟著抬起頭,筆挺的身姿,頗有一種面對反面勢力寧死不屈的英勇和果敢,泰然自若,展現出來的是相對於小人長慼慼對立的君子坦蕩蕩。
對於孫子的所作所為,夜乃晨川谷是最為不齒和不屑的,或許是他潛意識中發現孫子身上的某些東西正是自己缺少的,正因為自己做不到,才會想方設法地詆毀他人,這就是所謂的強加在別人身上的罪惡和枷鎖。
夜乃晨川谷露出鄙夷的神情,輕輕地哼了一聲,不輕不重,卻足以讓跪在他身前的夜乃晨珞生聽到。
可能是沒話可說了,夜乃晨川谷問了一句,「太子殿下,近來可好」?
夜乃晨川谷會這麼問是有緣由的,夜乃晨珞生作為太子的啟蒙老師一直與太子殿下關係很好,這也是夜乃晨川谷自認為最開始做的有失偏頗的決定,將太子交給一個無能的人確實是他完美人生的一大失誤,而夜乃晨珞生就是他趨近完美的一大敗筆。
聽這麼問,夜乃晨珞生放在大腿上的手緊了緊,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平靜自然地回答道:「太子殿下跟著我一起回來的,現在正在別院修養」。
明顯的謊話,他這個孫子還真當他是耳目失聰、老態龍鍾了不成?
夜乃晨川谷沒了交談的興致,覺得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有些不情願地擺了擺手示意夜乃晨珞生退下去,只是在夜乃晨珞生再次行禮告退的時候,臉上越發的陰沉,眼底的漩渦更是黑壓壓的,深不見底。
夜乃晨珞生做著往常的舉動,自打進門開始,他就預知到祖父的反應,一直以來盛名的祖父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大哥在的時候那種不公平的待遇更加明顯,本以為隨著大哥離開祖父對自己的態度會好轉,沒想到只會更糟糕而已。
或許自己正如祖父所說的就是一個永遠都趕超不了大哥的懦夫,夜乃晨珞生想到這裡心裡越發的苦澀。
夜乃晨川谷親眼目睹夜乃晨珞生離開,視線一直跟隨著那個挺拔的背影,這小子跟他死去的父親倒是像,不管如何,惹怒他的後果只有一個。
不多時,待木屐聲漸行漸遠至徹底無聲的時候,從另一側門走出來一個半張臉覆著一張鐵皮面具的男人。
夜乃晨川谷保持原來的姿勢不變,也沒看男人一眼,只是說道:「聽清楚了嗎」?聲音有些沙啞和暗沉,就像破舊的老風琴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男人筆直地站立著半鞠著躬,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是的,總理大人」。語氣中的恭敬與臉上的表情有著天差地別的差距。
夜乃晨川谷只吐出兩個字,「如何?」
明明他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還是問了這麼一句,此用意不僅僅是驗證自己的想法和猜測那麼簡單?
「總務相說的有些偏差。」
夜乃晨川谷瞇著眼睛沒說話,沉默是允許男人繼續說下去。
「總務相已經在著手調查死去的琭生大人的死因,還有了一些眉目,其他的屬下就不知道了,屬下辦事不力,愧對大人的信任,請大人責罰。」
男人說的不卑不亢,看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夜乃晨川谷瞇了瞇眼睛,直到這時才有了新動作,從地板上慢慢站起來,走到男人面前,雖然個頭還不到男人的肩頭,但是在氣勢上是不容忽視的。
夜乃晨川谷仔細地審視男人臉上一絲一毫的面部表情,突然爆發出一聲由小到大、由低到高、由尖到細的笑聲,笑聲中的黯啞讓人無由來就感到恐慌,就像是從地獄裡被釋放的毒蛇猛獸發出的奸笑。
夜乃晨川谷伸出乾枯如柴火桿子一樣的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轉而停止笑,看著男人,就像飛翔在半空中的老鷹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銘葑君,你是我們大和民族的勇士,切不可讓我失望。」讓他失望了就意味著可怕的後果會降臨,這後續的話不用明著說,男人,不,確切的說應該是鐘銘葑自然懂其中的含義。
鐘銘葑確實欺騙了夜乃晨川谷,他是有意想要包庇那個女人,雖然不清楚首相的目的,但是他還是不希望那個女人會有危險,所以當面對首相質問的時候,他當機立斷地就隱瞞了此事,就算是冒著被首相懷疑、猜忌甚至封殺的危險,他還是選擇了保全那個女人,那個可能會帶給他光明的女人。
鐘銘葑抬頭正視著夜乃晨川谷看起來有些渾濁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回答道:「定不會辜負總理大人的厚望」。
夜乃晨川谷這才收回自己的手,順道說了一句,「銘葑君,你不愧是我們大和民族的勇士,你下去吧」!
夜乃晨川谷的話帶著不容他人置喙的命令口吻,鐘銘葑又鞠了一個躬才退下,退下之前還看了夜乃晨川谷一眼,眼底是掩飾不了的擔憂和不安。
以鐘銘葑對夜乃晨川谷的瞭解,夜乃晨川谷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誰也沒發現夜乃晨川谷在轉身的一剎那,眼底的陰暗愈來愈濃厚了。
事實上早在夜乃晨珞生和鐘銘葑出現之前,夜乃晨川谷就已經瞭解到事情的進展,一切的一切他都瞭如指掌,而那兩個無知小兒還想在他面前一逞高低,幼稚地玩起了手段和心機,真是愚蠢之至。
「出來吧!」
也不知道夜乃晨川谷對著哪裡說了一聲,屋裡突然躥出了一個黑衣人,說黑衣人不是很恰當,因為那人一身忍者的打扮。
忍者對著夜乃晨川谷恭敬地叫了一聲,「總理大人。」
聲音清脆悅耳,一聽就是女人的聲音,甚至還有些熟悉。
夜乃晨川谷坐回原位,女忍者站在他身前開始了最完善最準確的述職。
「總理大人,您要找的那個人現在住在華夏最大的世家覃家,總務相大人確實查到了一些琭生大人的死因,不過線索在那個人身上就斷了。而且總務相大人見過那個人,太子殿下貌似還對那個人很上心,三番兩次地趁機製造機會接近那人,太子殿下現在人還在華夏······」
聽著聽著夜乃晨川谷嘴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眼睛也不知道看到某處,眼裡的精光暴露無遺。嘴角抽動,說道:「以你所見,太子欲意何為」?
女忍者瞬間僵硬了一下,遮著黑色面紗的臉看不清楚神情,不過從那露出的眼睛還是能看出驚慌和害怕。
「屬下愚鈍,不敢妄圖揣測太子殿下的用意。」
女忍者的聲音聽起來明顯有些顫顫巍巍,不似之前的鎮定。
「繼續監視那兩人的動向,太子那邊你也派人留意一下。」
夜乃晨川谷話中的那兩人自然不用點明。
夜乃晨川谷說完,一揮手示意女忍者下去。
良久之後,夜乃晨川谷在寂靜到一枚繡花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他拍了一下手掌,響聲顯得有些突兀就如同他此時的動作一樣,這次出現了一個武士。
他一出現就單腿屈膝跪在夜乃晨川谷的腳邊,顯示自己的忠誠。
「總理大人」
夜乃晨川谷並沒有要繼續問話,因為他預先知道了一切,不需要其他人繁瑣的重複或是妄想以假亂真來欺騙他。
夜乃晨川谷只說了一句,「繼續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隨時向我稟報。」
武士做了一個忠誠的手勢就退下了。
什麼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夜乃晨川谷的這招後來者居上可謂是發揮到盡致淋漓,古人都要汗顏了。
直到只剩下夜乃晨川谷一人的時候,近似咆哮的笑聲一直被拉得很長,拖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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