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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四九章 從哈爾濱撤退到長春淪陷(二) 文 / 流光飛舞

    柳維平一直把靈魂出竅這玩意當笑話看。

    開什麼國際玩笑,人的生命與**是相互依存的,當心臟停止跳動後,大腦也就停止了思考,生命便宣告終止了。這是一趟單程旅行,沒有人能拿到回程票。如果真的有靈魂這玩意兒,那它便是人的生命的續集了,還是狗尾續貂的那種,索然無味,因為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一個傳奇,真正的傳奇,不需要續集。但是現在,他認為自己很有必要改變一下觀念了,因為他現在的視角很奇怪,人類是不可能有這樣的視角,以這樣的高度俯瞰凡塵的。

    他首先覺得一陣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那是一種掙脫了一切束縛,放下了一切牽掛才的有輕鬆。接著,他看見了大海,疊疊海潮帶著一絲絲血色來回奔湧,濤聲嗚咽,無數屍體在海面上漂浮,在這些死者後面,一艘艘戰艦正在劇烈地燃燒,爆炸連連,不斷有渾身是血的水兵被衝擊波掃得飛離戰艦,熊熊烈焰爬上了旗桿,獰笑著吞噬著佈滿彈孔卻始終不倒的五星紅旗。噴繪著旭日圖案和紅星的戰機一波接一波的朝著燃燒的艦隊撲來,反艦導彈連珠箭般射出,五百公斤級航空炸彈彈落如雨,早已拼得油盡燈枯的戰艦在這些空中死神的瘋狂攻擊之下粉碎,帶著熊熊大火沉入漂滿油漬和雜物的大海。兩枚航空炸彈同時命中了那艘被死死守護在中央的航空母艦,層層疊疊躺在甲板上的屍體和傷兵在爆炸的強光中化作一蓬蓬血雨,接著是驚天動地的巨大轟鳴,航母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下沉,最終斷成兩截,其中一截奇跡般直豎起來,代表著整個艦隊數千海軍將士英靈朝身後的苦難深重的祖國遙遙一望,然後,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海面上,將一切都拉進了海底。大海是寬容的,儘管水兵們剛一入伍就將它當成了征服的對象,它最終還是溫柔地接納了這些為了祖國流盡了最後一股鮮血的水兵的英魂,讓他們在自己的懷抱中長眠。

    看到那艘航母消失在燃燒的海面上,柳維平只覺得自己胸口像是中了重重一拳,幾乎要窒息了————那不是先驅號航空母艦麼!?共和國海軍的驕傲,這些年它在萬里海疆東擋西殺,立下了汗馬功勞,一次次讓國人為之歡呼,揚眉吐氣,它不再是一艘戰艦,它已經成了一種象徵!可是,它被擊沉了!和它一起血染海疆的,是整個戰鬥群十七艘戰艦,七千多名水兵!天空中響徹敵機飛行員的狂呼大喊,他們在叫······「班載!」那鬼哭狼嚎撞在被血染紅的海面上,格外的刺耳!

    來不及向長眠在這片大海的英靈們敬禮,一陣狂風把他吹向天空。從高空

    中往下看,北京、天津、唐山、秦皇島、承德、張家口、瀋陽、大連、長春······每一座城市都火光沖天,翻滾的濃煙,撕心裂肺的慟哭,野獸一般的狂笑······這還是共和國嗎?為什麼半個共和國都籠罩在透徹骨髓的絕望之中?為什麼原本明媚的天空竟然被噴繪著紅星的戰機遮蔽住了?為什麼原本應該草長鶯飛生機勃勃的大地被滾動的鋼鐵洪流和狂喊烏拉的身影淹沒了?他現在確定自己還沒有死,因為他的心在劇痛,像被滾油煎熬著,被無形的大手撕裂著,痛得他欲哭無淚,欲罵無聲!

    一道彩虹劃過天空,架起了一條通往天空的道路,一隊隊士兵默默地跨上這道橋,他們的臉被硝煙燻黑,看不清他們原來的面目了,衣服被彈片劃得稀爛,被濺在身上的火星燙得千瘡百孔,每一張面孔都寫滿了疲憊還有意志和體力都徹底透支了依然看不到勝利希望的無奈與悲傷,他們排成一列列整齊的縱隊,在軍官的帶領下邁著整齊的正步走向天空,共和國歷次戰爭中犧牲在戰場上的英雄雄偉的身影就站在彩虹橋的盡頭,向他們張開寬廣的懷抱,歡迎他們的加入,與自己一起化作歷史的永恆。在這支長得看不到頭的隊伍中,他恐懼的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老軍長,韓政委,幽狼,揚陽,蝙蝠,獵鷹,蕭華······而更多的人他根本就認不出來,他們彷彿沒有看見他,與他擦身而過。他恐懼的大叫起來,衝向那條通往天空的道路,他要把老軍長他們拉回來,可是他馬上被無數雙手推了回來,一個個沙啞得變了調的聲音衝他大喊:「回去!你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回去!你不屬於這裡!」暴怒之下他掄起拳腳想踢,想打,但是拳頭無論如何也揮不出去,他再沒心肝也不能也不敢朝這些為了保衛共和國而流盡了最後一滴鮮血的戰士的英靈動手。他帶著哭腔狂叫:「你們都給我回來啊!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改變了歷史,是我的膽大妄為導致了這場該死的戰爭,是我闖下的大禍!該死的人是我,你們都給我回來啊!!!」

    老軍長回過頭來,沒有責備,只是慈祥的笑了笑,一如他剛加入a集團軍到處惹禍時那樣,他的聲音蒼老而平和:「回去吧,以後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下去了······」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祥和耀眼的光輝之中,這道光輝讓柳維平不敢直視,當光輝消失,他再抬起頭時,彩虹橋消失了,無數英靈已經化作高傲的星辰,布列蒼穹,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他,像無根的浮萍,被狂風刮向已經變成地獄的大地。他穿透了堅硬的大地,深入到地下————

    四通八達的

    地下隧道

    昏暗的光線

    渾濁的空氣

    神情麻木目光有些渙散的士兵

    大地震動,炮彈雨一遍遍地沖涮著地面,沙塵沙沙落下,嗆得人直咳嗽。這就是西山戰略指揮中心,共和國數百萬雄師的神經中樞?剛一走進這裡,一股鬱憤之氣便潮水一樣湧來,像是要將他吞噬。他被人拉住,七轉八轉轉進了一個相對開闊,燈光也比較明亮的空間,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看清了柳哲的臉。

    柳哲的臉多了幾道傷痕,髮色灰暗,才三十來歲的人,現在看上去卻滄桑得令人生畏。他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環視眾軍官,緩緩說:「警衛師一團的同志們,你們是整個北京城裡唯一一支建制還完整的作戰部隊,你們的表現無愧於『中央警衛師』這個光榮的番號!在過去兩個星期裡,大家打得很苦,我們在天津,在秦皇島,在承德,在張家口,在每一條公路每一段鐵路,每一個城鎮鄉村裡與蘇軍殺得血肉橫飛,讓驕狂不可一世的敵軍知道了我們的厲害,讓全世界認識到我們血管裡從秦漢遺留下來的血性還沒有丟,也永遠不會丟掉!」

    軍官們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柳維平注意到不少軍官都只有十**歲,嘴唇上的乳毛還沒有褪盡,但是臉上帶著與花季少年絕不相配的冷酷和對生命的輕蔑————不管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是啊,戰爭是如此的殘酷,它可以讓花季少年變成冷酷的殺手,讓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的老人扛起步槍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朝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扣下板機,讓母親懷抱炸藥包走進敵人的哨所與哨兵同歸於盡,讓勉強只比自動步槍高出一點點的小孩子拿上了衝鋒鎗和手雷,把殺戮當成好玩又刺激的遊戲,與這些極端而又司空見慣的例子相比,在大批軍官傷亡之後直接把班長提拔到連長又算得了什麼!

    柳哲繼續說:「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拼到極限了,我們累得快要拿不動槍了,然而,我們依然沒能戰勝敵人······敵軍依然在步步緊逼!據總參得到的情報,倭軍三個師團已經在大沽口登陸,而北約六個航母戰鬥群已經通過馬六甲海峽直撲華中,四百多架b-52正朝長江三角洲撲去,北約三個快速反應師已經在歐洲登機,再過十幾個小時,長江三角洲各主要城市的天空將被蒲公英一般的傘花遮蔽······」

    輸了!

    隨著柳哲幾乎毫無感**彩的敘述,會議室裡一股有心殺敵無力回天的悲憤緩緩揚起,每一張面孔都在扭曲,兩名稚氣未脫的軍官失聲痛哭。柳哲掄起巴掌狠狠一耳光扇在他們臉上,打得他們嘴角出血,厲聲喝:「把你們臉上那不值錢的玩意兒擦乾,在戰場上,眼淚連狗屎都不如!我們還沒有輸!北京守不住了我們還有重慶,重慶丟了我們還有西安,只要共和國的土地上還有一塊土地飄揚著五星紅旗,這場戰爭就還沒有結束!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你們現在的任務是護送首長們突圍,這是你們中央警衛師的天職,如果你們沒能完成這個任務,你們就是國家的罪人!馬上領取任務簡報和彈藥,三個小時後,我將指揮預備隊對蘇軍發動逆襲,為你們殺開一條血路來!」

    柳維平驚駭萬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神思恍惚間,他聽到柳哲說了一句「把他也帶走,讓他和中央首長一起撤離北京」,兩名警衛員架起他就走,他拼盡全力掙脫,嘶聲說:「我不走!我們不能放棄北京,這**和國的首都,北京失守,全軍的士氣都將崩潰的!我們還有北海艦隊,我們還有近乎無窮的兵員和大量武器,我們能守住北京,把這座城市變成入侵者的墳墓!」

    柳哲苦笑,嘎聲說:「守不住了······北海艦隊早在半個月前就被東瀛海軍和蘇聯空軍聯手摧毀,先驅號航母戰鬥群全軍覆沒,東瀛海軍精銳盡出,朝膠東半島發動猛烈空襲,他們的軍事行動得到了北約的大力支持,濟南軍區自顧無暇,無法再支援我們一兵一卒!整個東北和內蒙古都被佔領了,一百多萬蘇軍像雪崩一樣壓過來,擊退一支又來一支,無窮無盡,北約也落井下石,我們······輸了!」

    柳維平打肺裡吼出來:「那就把我們的核彈全部砸出去,把所有轟炸機和強擊機集中起來掛載核彈執行單程轟炸任務,讓倖存的戰略核潛艇浮出水面,將潛射洲際導彈打向每一個我們夠得著的國家!與其讓共和國屈辱地戰敗,再一次像滿清一樣任人宰割,不如拉所有敵人一塊完蛋,至少這樣她可以走得有尊嚴一點!」

    他吼得聲嘶力竭,嗓子又鹹又腥,到後來連他自己都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了————整個北京像是發生了八級大地震,瘋狂地震動著,彷彿一直往地獄沉下去,昏暗的地道在這一刻變得很亮很亮,不祥的警報瘋狂鳴叫,尖銳的警報聲讓每一個人的心臟直抽搐!大屏幕亮起,在佈滿雪花的屏幕上,一團蘑菇雲在北京市中心冉冉升起,衝擊波轟然撞向地面再彈起,一圈圈的擴散,砂石在高溫中熔化成玻璃狀晶體,鋼鐵變成了一攤攤麵條,建築物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排排的倒下,甚至直接被爆風扯碎,無數士兵和市民的身體在催命般的強光

    中冒起青煙,燃起大火,然後化作一縷氣體,消失在雷神的咆哮之中······

    所有人臉上都揚起了一絲絕望:蘇軍朝北京發動了核打擊!

    柳維平眼角眥裂,血絲和著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太陽穴突突直跳,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部湧,他的血管馬上就要爆裂開來。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狂嗥:「狗日的————」

    「柳衛華你又做噩夢啦?」

    一個溫柔中帶著一絲驚恐的聲音響起,他遁聲望去,看到是一張白皙無暇的臉,還有一雙大海般蔚藍的眼睛。他此時的樣子一定很嚇人,慘白的臉被冷汗濡濕,那雙眼睛卻血絲縱橫紅得嚇人,那張白皙的臉掠過一絲恐懼,往後退縮,他閃電般探出手去扣住她的咽喉將她摁倒,狂吼:「狗日的,我殺光你們!」刷的一聲,匕首出鞘,狠狠刺下!

    尖叫!

    震耳欲聾的尖叫!

    這種小孩子和女孩子才有的反應讓他略略清醒了一點,匕首停在女孩子咽喉,急促的喘息著,沒有刺下去。女孩子動都不敢動,過了足足一分鐘才小心翼翼的說:「你怎麼啦?我是娜塔莉婭啊,你認不出我了?是不是又做噩夢,而且被噩夢嚇著了?」

    好聽的帶著磁性的聲音讓柳維平的殺氣一絲絲的消散,他無力的扔掉匕首,放開了她,澀聲說:「對不起,嚇到你了。」

    娜塔莉婭坐起來,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沒事的,人在神志不清的時候總會做出一絲無意識的舉動,你都發了兩天的高燒了,我是不會跟一個病人計較的。」

    柳維平感到一陣陣眩暈,眼前的東西總是模模糊糊的,連說話都費勁:「我都睡了兩天了?」

    娜塔莉婭說:「是的,你剛動了一次手術,身體那麼虛弱,又帶著我冒雨在山區裡逃跑,找到山洞躲藏起來之後就開始發高燒,吃什麼藥都不管用,我都快急瘋了!」

    發燒?

    沒覺得,柳維平只覺得現在好冷,哪怕是坐在火堆旁,他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讓自己不去發抖。他沉默片刻,問:「現在還在下雨嗎?」

    娜塔莉婭說:「雨在幾個小時就停了。」

    柳維平說:「那好,現在我要請你幫我一個忙。」

    娜塔莉婭說:「你說,我一定全力幫你。」

    柳維平把匕首給她:「你拿這把刀出去,在附近的山頭轉一圈,看到高大的樹木

    就劃三刀,看到低短的樹木就劃兩刀,不需要太多,劃夠十二棵樹馬上回來,千萬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

    娜塔莉婭說:「沒問題,我完全能夠做到。只是,這樣做有什麼用嗎?」

    柳維平說:「跟我的同伴聯繫的信號,看到這組特殊的信號,他們就會找過來了,你只要按著我說的去做,剩下的交給他們。」

    娜塔莉塔還是不明白,但沒有再問下去,拿著匕首就出去了。

    柳維平又打了個寒戰,閉上眼睛,可怕的夢境又在腦海中浮現,令他驚駭欲絕。他痛苦地咬住嘴唇,猛的睜大眼睛,眸中迸出兩道驚雷閃電。

    哪怕賠上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我也決不會讓這場噩夢在現實中上演的,決不會,決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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