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號格子本來是一個滿員的步兵班,剛才打得太激烈,一死二重傷,還有一個是狙擊手,不知道潛伏在哪裡等待著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機會,因此這裡只有六個人,扣去那個忙得不可開交的女兵,能打的只有五個。再加上我們,算了,還不到半個排。身處敵人的包圍圈,我不免有點緊張,畢竟力量對比懸殊啊。那幾個特種兵卻一點也不緊張,趴在防禦型手榴彈和迫擊炮炸出來的彈坑裡嬉皮笑臉的跟班長聊著天,對落在附近的炮彈視而不見,這份心理素質,實在令人佩服。我就不行了,一個勁的喝水,握緊步槍瞪大眼睛,眨都不敢眨。
「你很緊張?」我軍炮擊暫時停止,那名女特種兵空閒下來,看著我問了這麼一句。她的聲音很好聽,就是有點冷,像冰掛一樣。
我說:「才不是,好歹我也擊斃了好幾個敵人,還會緊張?開玩笑!」
她說:「可是我看到你額頭一直在冒汗,心裡不緊張絕對是騙人的。放鬆點,再這樣下去不等敵人打過來,你自己就先垮了。」
我不說話。她顯然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在這樣的老兵面前裝,沒用。
一個特種兵笑嘻嘻的說:「丁香,人家可是剛上戰場的新兵,你可得照顧他一點,別讓他這麼早就掛了。」
我還要一個女兵來保護?一股怒氣直衝腦門,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我正要反駁,那名叫丁香的女兵卻沒有時間理我了,電台響了,她又急又快的說了幾句話,都是些外行人根本就聽不懂的暗語。接著,她在儀器上辟哩啪啦的一通狂按,沒過多久,聲聲嘯響撕心裂肺的響起,正在雷區艱難挺進的安南軍陣形中炸起一排排黃白色的火球,像極了魔法師拋出的球形閃電,在刺眼的電閃中,山嶽搖撼,烈焰翻滾,滾雷一般的爆炸聲震得我們頭暈目眩。班長咋舌:「我的乖乖,連203毫米自行火炮都用上了,猴子們這回要倒大霉了!」事實上,光看那狂衝起三四十米高的爆炸波我就知道猴子們不會好受。
203毫米自行火炮是六年前加入我國國籍的德裔火炮專家李維博士和卡隆博士設計的,去年才交付首批二十八輛給廣州軍區,這次恐怕全用上了。據國防週刊刊登的一些信息,我們瞭解到這款火炮是為出口而設計的,射速為一分鐘三發,射程為四十三公里,可以發射所有種類的炮彈,在必要時候甚至可以發射核炮彈,威力驚人。那兩個瘋子都是曾經輝煌過的納粹德國的頂級軍工專家,可以打出七八十公里外的巴黎大炮就是他們的傑作。這兩位老兄不知道托誰的
福,逃過了盟軍的追捕,蜇伏二十年後重新露面,一出手就給了我們一個超級震撼。他們甚至還揚言說要造出可以打出幾百公里的超級大炮,也不知道國家有沒有支持他們。事實上我倒是挺贊成的,有了這樣的變態級重炮,我們造它一百幾十門架在海邊,看哪個國家不順眼就轟它幾炮,連空軍都不用了,幾個小時就可以把他們家裡的罈罈罐罐砸個稀巴爛!別說那些口徑達到四百毫米以上、每發炮彈重達一噸半以上的變態級重炮了,就是這些203毫米口逕自行火炮也足以讓人心驚膽顫,我親眼看到一發炮彈擊中了一輛坦克,那輛坦克像個雞蛋一樣被炮彈炸得粉碎,可以想像普通步兵的血肉之軀面對這樣的重炮密集轟擊是什麼下場,就算不被炸死也得被震個半死!
正在我們看得來勁的時候,丁香不無擔憂的告訴我們一個天大的壞消息:「炮兵說炮彈快打光了,得從後方運上來,在至少一個小時內都無法再給予我們足夠的炮火支援了!」
她的班長說:「早就料到了。我們可以制導的炮彈不多,打了這麼久,早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對了,203炮的彈藥還夠不夠?夠的話不妨請我們腳下的猴子們吃一頓大餐。」
丁香也不回答,對著電台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十幾發炮彈在她的指引下破空而來,準準的砸在正在奮力向上攀爬的那兩個排的猴子中間。火光連閃,植被被粗暴到極點的掀到半空,那一連串的爆炸巨響震得我們站不住腳,耳朵嗡嗡作響,好像裡面被人塞了一窩蒼蠅似的,我看到小廣西鼻孔都滲出血絲來了。強大的氣浪從我們頭頂狠狠是劃過,一些小樹連樹冠都被削掉了。看到山腳下一個安南軍的火箭炮陣地準備開火發射了,丁香再次按下按鈕,又是一連十幾發炮彈落下,這次用的是高爆燃燒彈,十幾發炮彈生生製造出面積達到五百平米的焚屍場,從火海裡傳出的聲聲狂嗥聽得我汗毛倒豎。沖天而起的火光把安南猴子的身影照得纖毫畢現,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還渾身是火,慘嚎著朝我們衝過來,與其說是在衝鋒還不如說是在找死。沒什麼好客氣的,我們一起開火,暴露的猴子在彈雨中觸電般抽搐著身體,一團團血花不斷在他們身上綻開,等到他們終於倒下的時候,都被打得不成人樣了。
一大片手雷飛過來,炸得陣地上浮塵瀰漫。猴子們玩命了,一邊狂甩手雷一邊直衝過來,天知道他們有多少人,火光下到處都是閃爍著寒光的刺刀,到處都是噴吐著熾熱槍彈的槍口。我們相互掩護,用同樣猛烈的火力狠狠回敬他們,叢林裡流彈橫飛
,不時有人倒下,打得十分激烈。
在我們兩三公里外,一個營對兩個團的大混戰已經演變成一個營對兩個團再加幾個營的超級大混戰。安南猴子不斷的退下來,不斷的生力軍投入戰場,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在照明彈升起的時候都能看到他們漫山遍野地衝鋒時形成的大團大團的滾動的陰影。他們真的不要命了,為了給主力部隊開出一條血路,那些民兵義無反顧地衝向雷場,用自己的腳把我們用火箭好不容易才布好的地雷一顆顆的踩爆,而他們的主力就是踩著那遍地的殘肢碎肉向前衝,被我們的高平兩用重機槍一排排的掃倒,又一排排的衝上去,就算被機關鎗打碎四肢也面目扭曲的向前爬,直到把血流乾,戰鬥意志之強,令人動容。好在我們的遠程炮火在第一時間就打掉了他們的炮兵和裝甲兵,否則虎牙營無論如何也擋不住比自己多出十倍兵力的瘋狂衝擊的。精確制導武器幫了我們大忙,在遠程式炮火的支援下,我們營順利打退了安南軍好幾次進攻,同時也贏得了鞏固防線的時間。利用這一點時間,營長指揮大家用隨身攜帶的工兵鏟挖了一道簡陋但絕對實用的戰壕和若干單兵掩體,也重新佈置了火力,使得原本脆弱的防線變得十分堅固。開始打得還不錯,可問題是現在遠程炮火支援沒了,我們這七八百號人只能靠手裡的步槍和十幾門直升機匆忙送來的迫擊炮迎擊比我們多出十幾倍的敵人,這一仗還怎麼打啊!
營長在步話機裡再三告誡我們班長,一定要保住十六號格子,只要撐過這段難捱的時間,等到炮彈補上來後,就有猴子們好受的。他還問我們兵力夠不夠,不夠的話他再派兩個班過來。班長明確表示人手夠用,開玩笑,就算我們都死光了也不能讓營長抽兵力過來啊,他們那一丁點人要守住六七公里長的防線,都擺成一字長蛇陣了,兵力繃到了極限,再抽走一點,搞不好就要被全線突破了!隔了這麼遠我都可以看到,密集到極點的槍彈把那邊陣地打成一片火海,殺聲直上去宵,無數槍彈在夜空中形成一道道嫣紅的火流,蔚為壯觀。在安南猴子兵力最密集的地區,時不時炸起一團團巨大的火球,爆炸波把周圍的一切席捲一空,那是二炮發射的中程導彈幹的好事。天空中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幾架戰鬥轟炸機前來拜訪,可以說戰區司令部已經給了我們最大的火力支援,就是不見有生力軍趕來支援,按說依我們師的機動能力,要派一兩個營來支援我們是很容易的啊。班長說也許司令部另有打算,叫我不要瞎猜了。我並不知道,此時整個空中突擊師所能調動的五個輕裝步兵營都被派了出去,在安南猴
子撤退的路上構築一道疏而不漏的阻擊線,暫時沒有餘力來支援虎牙營和狼牙營,一切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營主力防守的幾個山頭都讓屍體淹沒了,這一仗打得真夠慘的。我們這邊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兩個排的安南老兵雖然被炮彈炸飛了一半,可是兵力還是比我們多,而且看他們那嫻熟的軍事動作,十個有九個是特工隊出身的,戰術刁鑽,槍打得也很準,很難對付。班長的輕機槍打得跟颳風似的,和特種兵作前沿支撐的那挺輕機槍構成交叉火力,壓得猴子們抬不起頭來,我們用步槍掃,用槍榴彈轟,以少打多,將他們一個個的放倒。但是隨著最後一批精確制導炮彈在丁香的指引下落下,將安南軍機械化步兵團團部炸飛,安南猴子徹底瘋了,為了打掉十六號格子不光用上了數量不多的迫擊炮,還一口氣把進攻兵力增加到了一個連!我們現在都換上了ak槍彈,班副和山東乾脆就拿起了akm,大家將丁香死死的拱護在中間,就算我們死光了,她也不能有事,要不然誰來為炮兵旅提供指引啊。
幾名頂在最前面的特種兵先後倒下了。他們當中有一個被炮彈炸斷了雙腿,就算是昏迷過去了也沒有吭一聲,兩個中彈身亡,一個胸部連連中彈,嘴角帶血的軟倒在地上,死死的握著步槍,昏迷過去了也沒有鬆手。山東眼看著我們人越打越少,而敵人卻越來越多,都逼到五十米外了,怒吼:「我操,怎麼回事?怎麼還是沒有人支援我們?再這樣下去我們班就要打光了!」話音未落,一發炮彈砸下來,就在他身邊爆炸,炸起來的泥土把他給埋住了。班副掃出一個扇面逼退了兩名敵人,撲過去拚命的刨,只刨出山東的頭部,兩發子彈就鑽進了他的背心,他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接著班長頭部中彈,也倒了下去。安南猴子趁著我們火力減弱,狂叫著發起衝鋒,我們每一個人都用最快的速度開火,可終究還是擋不住。這時丁香扔下那一堆複雜的儀器,抄起一支槍管奇短、火力兇猛的衝鋒鎗朝沖得最快的安南猴子一通狂掃,槍法極準,被她擊中的人不管有沒有擊中要害,都慘叫著倒了下去。原來她那支衝鋒鎗是603廠新研製的,還沒有量產,使用的是11。8毫米口徑子彈,殺傷力極大,靜止性能也好,子彈打入人體後極少會將人打穿,而是在人體內翻滾旋轉,直至停止,造成重創,挨上一槍就得倒下。安南猴子一連被掃倒了四個,剩下的急忙躲到樹後找掩護。我趁機打出槍裡最後一發子彈,又擊倒了一個,問:「誰還有子彈?ak和90的都行,我的子彈打光了!」
小廣西把一
個彈匣丟過來:「最後一個了,你省著點用,用完了就該上刺刀了!」
我換上彈匣,說:「謝了,回去我請你吃一頓好的。」
小廣西說:「有命回去才好。媽的,現在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了,十有**我們都回不去了,頭一回上戰場就得掛在這裡,真他媽的不甘心!」說話間,他又一次精準的擊發,一名揚手要投彈的安南士兵仰面倒下,手雷把他炸得四分五裂。
丁香左肩被子彈擦傷,吸了一口涼氣,甩過去一枚乒乓球手雷,喝:「看樣子是擋不住了,你馬上把這些信號接收設備給炸掉!」
她是衝我說的。我猶豫一下,就算沒有進過數字化步兵旅我也知道這麼一套設備有多貴,那可是一架飛狼的價錢啊!我打出點射,說:「不能炸!再堅持一下,也許援兵馬上就到了!」
她憤怒了:「你這個豬腦子!我們等不到援兵了你不知道嗎?你是不是想把這些珍貴的設備留給安南猴子,讓他們當成戰利品送給蘇聯人,然後讓蘇聯人大量仿造出來打我們?馬上把它們給我炸了!」一句話的工夫,已經又有三個安南猴子死在了她的槍下。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敢想像一個女孩子用衝鋒鎗也可以打得這麼快,這麼準!
我還在堅持,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捨不得炸掉這些裝備。這並不是幾件儀器那麼簡單,而是軍隊現代化的一個標誌。精英薈萃如608基地,也花了七八年時間才研製出這麼一套特種儀器,國家為此專門發射了三顆衛星,為的就是為它提供可靠的、及時的衛星信號甚至圖像,這後面到底凝聚了多少專家的心血,實在無法想像,怎麼能說炸就炸?安南猴子已經逼得很近了,一保身受重傷的特種兵突然從糊滿鮮血的單兵掩體裡探出步槍,把槍裡最後的子彈像颳風一樣掃出去,安南猴子人仰馬翻。但是他馬上被人用槍托打倒,兩個安南猴子抓住他的腿往掩體外拖,看樣子是想抓活的。丁香厲喝一聲,像一頭雌豹一樣衝了出去,衝鋒鎗噴吐火舌,拖人的安南猴子被她掃成了一張爛布。小廣西也跟著衝了出去,掄起他那把據說已經有五百年歷史的彎刀朝安南猴子的腦袋砍去。我用最後一發子彈撂倒了一個安南兵後,扳起折疊在槍口的三稜刺刀衝向圍住丁香和小廣西的安南猴子。我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戰友,哪怕他已經生命垂危。不顧戰友死活的兵,連畜生都不如!
丁香在包圍圈裡厲聲喝:「白癡,炸掉那些裝備!」好幾個猴子兩眼發紅的朝這邊衝來,顯然他們也想繳獲這些裝備。我一咬
牙,轉身撲向那些比一架飛機還要貴的裝備。幾發子彈打在我背心,感覺就像被人用鐵錘狠狠的砸了一下,砸得我眼冒金星,眼前天旋地轉,一口血噴了出來,重重的撲倒在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朦朧和虛幻,戰場上那震耳欲聾的殺聲和槍炮聲都消失了,好安靜,好安靜,安靜得就像三年前被埋在地下時那樣。看樣子,我的鐵血生涯只能到此為止了。我苦笑著,哆哆嗦嗦的掏出最後一枚手雷,扯掉了拉環,手指壓在安全栓上不讓它立刻爆炸,我還要拉幾個一起上路!我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安南猴子用近乎慢動作的速度朝這邊衝來,大聲說:「你們想要這些東西嗎?給你!」可是話說完了,連我自己都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一陣眩暈使我閉上了眼睛,壓著安全栓的手指無力的慢慢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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