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斗看著車遠去,又看看被砸得稀爛的燈箱,自言自語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媽,我背你進去吧,讓爸給你看看的。」文光斗來到母親身邊。
田文麗痛苦地說,「我站不起來了。」
文光鬥心裡一陣酸楚,他嗓子有點哽咽,「爸,你扶左胳膊,我扶右胳膊,我們一塊用力。」文致遠點點頭,兩人從兩邊架住田文麗的胳膊,費力地把她扶到店裡,讓她在凳子上坐下。
天雖然冷,但文致遠出了一腦門子汗,他顧不上擦汗,就開始給田文麗扶位正骨,「你媽的腰問題不大,你趕快上班去,別耽誤了工作。」
對父親的手藝文光斗很是信得過,父親說沒問題肯定沒問題,他說道,「好,我先走了,燈箱你們先不用管,我讓人再做一個吧。」
他走出店門,掏出手機給辦公室打了個電話,「鄧哥,家裡現在有點事,我還要一會才能回去。」
鄧志高很乾脆,「上午沒事,有事你先忙吧,單位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放下電話,文光斗冷著臉直接朝派出所走去。剛才他讓小張先走,就打算再到派出所去。早上他給仲偉打電話約了晚上吃飯,本想三狗即使來鬧事,也不會鬧太大,自己硬起來,再通過正當的法治途徑,震懾震懾他,這事就過去了,以後還要開門做生意的,畢竟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嘛。這就是他開始的時候總結的對付痞子的經驗。
可是現在母親受了傷,三狗幾個人也潰不成軍,但文光斗卻改變了主意,他下決心一定要痛打落水狗。從今天人群中的叫好聲來看,這隻狗平時沒少禍害街坊四鄰,今天他文光斗雖有菩薩心腸,但卻要祭起霹靂手段,為大家除一禍害。現在他的經驗變成了兩手都要硬,一方面自己硬起來,另一方面背後的司法硬起來,豺狼來了,迎接他的只能是拳頭與獵槍!
派出所隔著不遠,快走十幾分鐘也就到了。派出所的辦公用房也是一座二層小樓,用藍白相間的塗料粉刷了全部牆壁。
走進一樓,他看了看,迎面是接警區,左側是辦證區,右側則是辦案和辦公區。他估計仲偉應是在二樓辦公,就徑直走上二樓。
正在他左看看右瞧瞧不知仲偉在那個辦公室時,小張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走了出來。他看到站在走廊上的文光鬥,笑著說道,「來了?」年紀差不多,但他今天卻被文光斗的英勇震撼了,他自己感覺稱呼小文不合適,所以就模糊地喊了一聲。
文光斗禮貌地一笑,「仲所在嗎?」他指了指小張出來的辦公室。
小張點點頭,回身把門推開了,「所長,他來了。」
仲偉沒有說話,文光斗就徑直走了進去。仲偉坐在寬大的老闆椅上,看文光斗進來,點了點頭,但面上仍是毫無笑意。
文光斗掏出煙敬了一支給仲偉,又給了小張一支,小張笑笑把門帶上就走了。
仲偉煙癮挺大,幾乎煙不離手,他點上香煙吸了一口,「小文,挺厲害啊,練過?坐。」他指了指沙發。
文光斗也不客氣,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含糊地說,「小時候學過,仲所,上午的事感謝了,晚上您一定要賞光啊,我等著您,您不來我們不開席。」他不想在練武一事上糾纏,就把話題扯到晚上喝酒上去。
仲偉也含糊地說道,「看看吧,沒事我就過去。」
文光斗話題又一轉,「仲所,我到南河上班第一天,就認識您了,您是我在南河最早認識的人,我從心底裡很尊重您,也很佩服您,」仲偉仍是面無表情,但靜靜聽著,「今天,這三個痞子到我店裡鬧事,雖然我打了他們,但我媽也受了傷,這三個人,我收拾他們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叫好,可見他們多麼招人恨,平時幹了多少壞事,仲所,我有個請求,請求您替南河的老百姓作主,」他看看仲偉的表情,見沒有異常,「徹底收拾了他們!」
仲偉聽完,竟嘿嘿一笑,「怎麼叫徹底收拾?」
文光斗下意識地右手握拳,左手伸開,狠狠砸了一下說道,「勞教!」
勞動教養就是勞動、教育和培養,簡稱勞教,現在已經廢除,但在當時卻是法律及行政法規規定的一種行政處罰,公安機關無須經法院審訊定罪,即可將疑犯投入勞教場所,實行最高期限為四年的限制人身自由、強迫勞動、思想教育等措施。
仲偉皺了皺眉,「這個三狗,平時也就是偷雞摸狗,打個架搗個蛋,我收拾他多少回了,光拘留就拘了好幾次,但,他還夠不上勞教吧?」
文光斗斬釘截鐵地說道,「尋釁滋事,打傷老人夠得上勞教了吧!」他大學選修那門課時隱約記得勞教最低是一年的期限,這也夠三狗喝一壺的,至少能讓南河街上平靜一年的。
仲偉看了看文光斗說道,「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老人被打,你心裡難受,這樣吧,這次我多拘他些日子,你也出出氣,這樣行了吧?」最後一句他拉長了語調。
文光斗不明白他為什麼寧肯拘留也不願勞教三狗,他還想爭執,仲偉不耐煩了,「我已經說得夠多的了,別人我可沒有這耐心。好了,你到一樓找小張去做個筆錄,今天這事就到此結束吧。」他看看文光斗不再說話,臉上陰得能滴下水來。
文光斗毫不畏懼地看著他,一板一眼地說道,「仲所,這事,在這我這裡,不會結束的。」他撂一下這句話,站起來走了出去。
在南河鎮上,除了季允祥與李強,連張德亭都對他很客氣,更別說其它機關幹部和個體老闆工商戶了,現在剛工作幾個月的一個小年輕竟直接跟他叫板,仲偉氣得拿起杯子摔到門上,杯子碰到門上,發出「砰」的聲響,茶水撒了一地。
到了一樓,文光斗剛想到辦公區去找小張,想想仲偉的態度,他也罵了一句,「去你媽的。」說完什麼也不管就出了派出所。
事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是他的性格,在路上,他又想出了一個主意。回到黨政辦公室,鄧志高正在接聽一個電話,放下電話後,看到他就笑著說,「回來了?」
文光斗這一出去就是大半上午的時間,他有點愧疚地說,「不好意思,鄧哥,麻煩你了。」
鄧志高瞇起眼睛,「都是兄弟們,說什麼見外的話。你有事你就去忙,誰家裡還有沒事的時候?」
文光斗又問道,「王委員在家嗎?」王委員指的是政法委員王克勝,他協調派出所的工作。
鄧志高說道,「剛才還到辦公室來,現在不知出去沒有。」
文光斗說道,「我去看看。」見鄧志高點頭他就往二樓走去。
王克勝正在辦公室,文光斗喊了聲「王委員」就走了進去。
「小文,」王克勝抬起頭來,笑著開玩笑說,「怎麼有空過來指導工作?」
文光斗慌忙笑著說,「領導這是批評我呢,是我密切聯繫領導的不夠,我以後一定改正。」
王克勝一笑,「有事嗎?」
文光斗臉一沉就把上午的事說了一遍,他邊說邊觀察王克勝的表情,見他一幅不置可否的樣子,他心裡忽然想起以前吃飯時錢瑞先讓仲偉喝酒卻被仲偉拒絕的事來。
果然,王克勝聽完說道,「派出所不是我們南河的直屬部門,我只是負責協調,我們管不著人家。」還有一層意思他沒有明說,那就是仲偉身上煞氣太重,一般人並不敢觸其鋒芒,這一般人裡面就有王克勝。
他見文光斗有些失望,繼續說道,「派出所這樣處理有也他自己的道理,誰的父母被打誰都心疼,這樣吧,我見著仲偉跟他說一聲,看看有沒有什麼其它辦法?」母親受傷文光斗確實心疼,但他現在是想為南河老百姓除害,他見王克勝推諉,也不能點破,只好說,「謝謝王委員,那我先下去了。」
從王克勝辦公室出來,他想想實在心有不甘,但也不能為了這事去找季允祥和李強。回到辦公室,他點上一支煙,開始思考。
鎮裡的領導有的不願開口有的卻不能找,那仲偉在公安局還有領導啊,市裡還有領導啊,看看誰能說的上話?四姐夫,文光斗不想再麻煩他。突然,他感覺腦子一亮,對,找林靜啊!但他轉念一想,林靜也是與自己一樣,剛參加工作幾個月,能行嗎?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說不定她能給自己出個主意呢。昨天林靜還想聚會,自己現在就給她打電話,中午一起吃飯吧
想到這裡,他拿出手機,電話那邊很快傳來林靜有些驚喜的聲音,「班長大人,中午了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想請我吃飯啊?」
經過一上午疲累,此時林靜的聲音真是動聽,解語花、忘憂草,這些詞古人是怎麼想出來的,真是太確切了!「還真讓你說對了,天冷了,中午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去。」文光斗笑著說,也不避諱鄧志高。
林靜笑道,「你在市裡嗎?在那我去接你?」
文光斗說道,「我不在市裡,馬上下班了,我打個車一會就到。」
林靜有些不相信,「別逗我了,你讓我在這傻等,再晚食堂就沒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