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卡慌不擇路,一頭扎進村子裡。村子裡很安靜,村民這個時間都在酣睡中。輕卡看來對這裡的路況很熟,左拐右拐,眼看就要駛出村子,重新上路,孟東軍說道,「它跑不了。」
果然,村子盡頭的路被一座大土堆堵死了,孟東軍不屑地說,「前面修水泥路,剛堵上。」
輕卡在前面無奈地停了下來,孟東軍打開車門,快步走到前面,用拳頭狠狠地擂了幾下車門,「下來,馬上下來。」文光斗想想圓臉漢子猙獰的面目,掏出手機給錢瑞先打了個電話,「錢鎮,車追上了,噢,我們現在在北莊村南修水泥路的地方。」說完,他也跟著跳下車。
車上的兩個人見實在無路可逃,也都從車上跳了下來。
孟東軍心裡憋著一口氣,見人下了車,也不說話,朝著司機就是一腳,一腳把他蹬倒在地上,接著上前一步,掄起巴掌打向圓臉漢子。圓臉漢子不躲不閃,上前一步,舉起拳頭也朝孟東軍打過來。孟東軍的巴掌扇在他臉上,他的拳頭也結結實實地砸在孟東軍臉上。孟東軍沒有想到他還敢動手,沒有防備,被一拳打了個趔趄,往後退了幾步倒在地上。圓臉漢子跟上來,抬腳要踢孟東軍。
文光斗想也沒多想,況且沒有時間讓他再想,還沒等他的腳碰到孟東軍,他衝著光頭的膝蓋就是一腳,圓臉漢子叫了一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他反應很快,一骨碌爬起來,這時司機也站了起來,兩人把文光斗圍在中間。
司機叫了一聲,衝了上來,還沒等走近,文光鬥一個高鞭腿,應面踢在司機的頭上,他的速度很快,爆發力極強,司機都來不及喊一聲,仰面栽倒在地上,他爬起來,吐出兩口帶血的唾沫,血水中赫然有兩顆牙齒。
練武,其實是對身體的力量、速度、反應性、柔韌性、協調性的綜合鍛煉,打鬥中很難也不可能再講什麼套路,全靠隨機應變。經過洪拳與跆拳道的打磨,文光斗是有自信的。
圓臉漢子一愣,衝過來一拳打向文光斗的太陽穴。這人心很歹毒,下手很重,文光斗一下子動了狠心,不等他撤拳,用左拳翻腕一擋,一下雙手抓住他的兩個肩膀。圓臉漢子沒穿衣服,光著身子,文光斗的手指力量很大,指甲蓋緊緊撕住他肩膀上的肉,他疼得嘴都歪了。文光斗用上勁猛力往下一拉,圓臉漢子馬上跪倒在地上,文光斗抬起左膝蓋,轟然頂在他的小肚子上,圓臉的眼珠立馬突了出來,胃裡的東西一下子吐了出來,文光斗手一鬆,順腿一腳,把他摔在土堆上。
圓臉漢子面部扭曲,勉強掙扎著站了起來,惡聲惡氣地說道,「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抬抬手,否則別想過好日子。」
孟東軍站起來,他的臉上鼓了一個大包,說道,「放你媽的屁,你們這是犯法,你們知道嗎?」他的語氣雖然嚴厲,但聲調卻有些弱。
四個人正在僵持著,這時,一輛警車閃爍著警燈,鳴笛從村裡開了過來。原來是錢瑞先見輕卡上的人很兇惡,怕他們出事,就聯繫了仲偉,仲偉馬上派了最近的一輛機動車過來。
孟東軍一看警車,聲調馬上高起來,「你,」他指了指圓臉漢子,「上後面的警車,你,」他又指了指司機,「跟我把車開回所裡。」
圓臉漢子不敢再作無謂的反抗,他狠狠地瞪著文光鬥,被兩個民警架進了警車。民警跟孟東軍很熟,看著孟東軍臉上的傷,開玩笑說,「孟所掛綵了,是好兆頭,說不定年底馬上升所長了。」孟東軍強忍著疼痛,說道,「不小心被蹭了一下,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孟東軍揮揮手,警車開走了,他走到文光斗面前,拍拍文光斗的肩膀,「兄弟,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你這個兄弟哥哥交定了,看得起哥哥,我們常來常往。」
文光斗說道,「哥哥給我臉我得接著,只要哥哥看得起。」他心裡暗暗想道,「從幾次接觸看,這個孟東軍心眼倒不壞,可以交往。」
兩人開著普桑,押著運砂車,往李家營路口開去。錢瑞先站在路邊,見到他們,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他作為領導,如果這組出了什麼事,萬一有人傷亡,那就不僅僅是面子上不好看的問題了。
錢瑞先看看孟東軍臉上的傷,慰問了幾句,就商量著叫人把車開回去,「剛才我給克勝打電話,他們那邊也很順利,現場作業的采砂設備都已扣留,非法采砂人員都被帶回派出所。這些車和砂我們還是帶到交通所吧。」
孟東軍說道,「把車牌號都記下了,除了最後一輛輕卡,其它的不怕他們跑,輕卡,光斗由你押車。」文光斗點了一下頭。
孟東軍又笑著對錢瑞先說,「砂子我們就留下了,正好所裡的經費也不多。」
錢瑞先也笑了,「不把砂子給你們,仲偉和周忠波那來的幹勁?」他一停頓,「季書記拍板的事變不了,你放心好了。」一席話聽得文光斗雲裡霧裡,後來他才知道,為鼓勵派出所、交通所、國土所這些雙管單位的積極性,今晚的查沒砂子都用作補貼他們的經費,這也是無利不起早,怪不得都很積極。
把車押回交通所,天也亮了,孟東軍要留錢瑞先吃飯,錢瑞先說道,「季書記肯定上班就要聽匯報,說不定現在早起來了,我得回政府,中午,呃,中午,再給你壓驚。」
他這麼一說,文光斗也不好意思在這吃飯,隨著錢瑞先回到政府,臨走,孟東軍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意思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忙了一晚上,文光斗回到宿舍,打水擦洗,看到許多機關幹部都拿著飯盒去食堂打飯了。人們都在興高采烈談論著昨晚的戰果,雖然經過一晚上的勞累,但大家都興致很高。文光斗暗自琢磨,「只要是好事,有利於家鄉的事,有利於老百姓的事,機關幹部就是再辛勞,也願意幹,而且越干越有成就感,這是人內心好的一面、善的一面。」
季允祥辦公室,王克勝正在匯報,季允祥坐在老闆椅上,李強坐在季允祥對面的椅子上,張德亭、王克勝、錢瑞先、仲偉、周忠波、劉學秋分坐在沙發上,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氣氛很輕鬆。
王克勝匯報完,錢瑞先又將堵截車輛進行了匯報,季允祥很滿意,他高興地說道,「這次行動李鎮長、德亭居中調度,克勝與瑞先現場指揮,水利、公安、交通、國土參與,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從抓獲的盜砂分子和繳獲的車輛設備來看,收穫很大,這次集中整治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對這次抓獲的盜砂分子,該立案的立案,該拘留的拘留,不要手軟,對他們手軟就是不負責任。我估計,經過整治,南河會平靜一個階段。下一步,也不能放鬆,老劉,得想辦法,建立長效機制,從源頭上抓,抓出成效來。」
他喝了口水,「中午你們自己找地方,我上午有個會,中午有個婚宴,人大史主任兒子結婚,老領導我得過去。」他意猶未盡,「這次行動還是事先策劃得好,克勝與瑞先這個主意出得好,大家事先都不會想到。」
劉學秋快人快語,「也有人想到了。」
「誰?」季允祥說道。
「辦公室新來的小伙子,到我那裡要材料寫報道,想的與我們策劃的一樣。」劉學秋行將退休,說話也不忌諱。
王克勝與錢瑞先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周忠波是個紅臉漢子,甕聲甕氣地說,「孟東軍回去跟我說,查最後一輛車,碰到不要命的了,差點捲到車裡面,幸虧這個小伙子拉了他一把,兩個人又開車把車逼到北莊村南,沒有他,孟東軍一人對付不了車上的兩個人。」
季允祥聽了,問道,「兩人沒事吧?」
錢瑞先忙說,「沒事,就是在抓人的時候孟東軍臉上挨了一拳,小文沒事。」
「沒事就好,好了,都去吃早飯吧,德亭,中午讓伙房多買點肉,燉排骨,好好犒勞一下大伙。」
昨晚的驚險,好像雲煙般消散,在文光斗的生活裡彷彿激盪不起任何漣漪。吃完早飯,又像前些日子一樣,繼續熟悉辦公室生活。
下午,一切依舊。文光斗想著週末要到黨校培訓,正想把通知拿過來好好看一下,翟順傑接起內線電話,他畢恭畢敬地說道,「好好好,季書記。」他恭敬地把電話放下,盯著文光斗不自然地說道,「季書記讓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鄧志高也抬起頭來,一幅猜測的模樣。文光斗忙說,「翟哥,有什麼事嗎?」
翟順傑見文光斗也一無所知,就笑了,說道,「季書記沒說,你快去吧。」
二層樓梯,文光斗的腦子轉了無數圈,卻想不到季允祥叫他上去的目的。他走到門前,深吸一口氣,敲了幾下門。
門開了,季允祥正坐在老闆椅上看著他。文光斗走進門,順手把門關上,小心地問道,「季書記,您找我?」
季允祥面容和藹,臉色通紅,笑著指指面前的椅子,「坐坐。」
文光斗忙說,「季書記,我站著就行。」
季允祥開玩笑說,「你一米八的個子,還讓我仰著頭看你?」文光斗只好坐下,季允祥又說道,「怎麼樣,這段時間還適應吧?」
文光斗轉動腦筋,「辦公室工作正在學習,爭取早一天進入情況。」譚俊傑的話他算是記到腦袋裡了。
「你適應得很好。」季允祥表揚道,見文光斗不解地看著他,笑著說道,「今天上午我到市政府,督查科老常就表揚你,能記住他的電話,發文件用兩種格式,說這還是第一次碰到。」他停了一下,喝了口水。
文光斗忙說,「這都是些細節。」
季允祥打斷他說,「不要小看細節,反映的是一個人的素質。張書記跟我說過,你到傳達室去認人記人,你來以後,一樓的衛生間大變樣,包括整理檔案,領導都看在眼裡。這些事是小事,有些事是大事,比如你考慮偷採河砂的事,主動去追偷砂分子,這些都幹得很好。你小事大事都這樣嚴格要求自己,努力做到最好,作為一個工作人員,這就是你的政績,這就是作為一個工作人員正確的政績觀。」酒喝得不少,他又喝了一口水。
「以前在幹部科,我也把的亂糟糟的檔案整理了一遍,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您也整理過檔案?」文光斗有點驚訝。
「幹部科的檔案比現在的檔案要多得多,我調到幹部科後來了個大變樣,下了不少功夫。」季允祥來了興致,「我跟你說這些,就是要告訴你,無論是辦事員還是領導幹部,做什麼都要做到最好,當科員要當最好的科員,當科長要當最好的科長,當書記要當最好的書記,第一名永遠有人記住,第二名半數人記住,第三名就沒人願意去記了,干在前面干到最好就是政績。」
「我記住了。」文光斗大受啟發。
「好好幹,平常多看文件,多學習我動筆,在材料寫作上再磨煉磨煉,行的話,年底給你壓擔子,行不行就看你自己了,爭取在南河鎮的機關幹部當中走在前面,爭取在全市所有年輕人當中也要走在前面。」季允祥鼓勵道。
一席話,說得文光斗熱血沸騰。工作不久,得到黨委書記的表揚、期望、許諾,是他沒有想到的,這也更堅定了他努力做好工作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