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雖怕,卻到底是經過事的人,很快就冷靜下來,提著手電筒朝床上的黑臉老太太照過去。這一照,卻發現床上竟然是空的,我再抬眼看向窗戶,就看到窗戶大開,窗外空蕩蕩的,只有零星幾盞路燈發出昏光。
龍哥一屁股坐起來,目瞪口呆的看著房間裡的變化,他跑到窗前朝外一望,又皺皺鼻子,道:「已經走了——」
程月就在我們後面,我倆的表現她都看在眼裡,見我們這副樣子,她也是花容失色,衝我們道:「你們在周雨房間裡看到什麼了?」
龍哥瞟了她一眼,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嗆的直咳嗽,我告訴程月,王副校長說的黑臉老太太,剛才就坐在周雨的床上。
我這話一出口,程月嚇的小臉煞白,她衝進房間裡去,就看到周雨的床上,真就有人坐過的痕跡,她整個人就呆住了,好半天都沒再說出一句話。
她清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不行——我真住不下去了——我都要崩潰了——」
整件事的離奇變化,也把我整亂了,好在我怪事見多了,沒有她怕的這麼厲害,我把程月攙扶著回客廳坐下,安慰她,讓她先冷靜下來,我是楊門嫡傳弟子,而龍哥是道門鎮屍派擒龍門的弟子,我有兩人在這兒,一定可以保護她的安全。
程月冷笑著,說:「就你倆剛才的樣子,說句難聽的,我真的好害怕,我也真沒有信心——」
程月不說還說,這一說我還真為龍哥有些難為情,龍哥這小子平常看著挺厲害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這回一見黑臉老太太,怎麼直接就嚇癱了,不像他的風格啊。
龍哥一根接一根的悶頭抽煙,他第一回遇到這事兒沒有跳起來反駁,還是在美女老師面前,我真覺得他是不是吃錯藥了,太不對勁了。
夜漸漸深了,我好說歹說勸程月去睡覺,她還睡她那間屋子,我和龍哥繼續在客廳打地鋪。程月被嚇的夠嗆,睡覺不敢關門,偏要露出一條門縫出來,也不關燈。說起來這也算一道奇景,女老師在兩個男學生面前敞著門睡覺。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真是沒辦法。
程月睡著了,龍哥還在那兒躺著抽煙,黑暗中火星明明滅滅,可見龍哥情緒十分憂愁,我小聲問龍哥說:「你跟我說實話,剛才那一幕是很可怕,可以你的閱歷,怎麼都不至於嚇成這樣吧,你是不是知道點兒什麼?」
龍哥掐滅煙頭,說:「曉天,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家的情況,一直只提我媽,不提我爸,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茫然的搖搖頭,心想咱們這正說正經事兒呢,你扯你爸媽幹嘛呀,這都哪兒跟哪兒呢?
龍哥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考到這所學校來嗎?其實我沒告訴你,以我的高考成績,省內的重點名校可以隨便填,咱們學校後面那所學校都沒問題,可我偏偏來了這所學校,這件事跟我爸有關係。」
我越聽越迷糊,心想龍哥該不會給嚇傻了吧,怎麼扯起來沒邊兒了呢,就聽龍哥說:「我跟你說過,很多年前,我來過一趟省城,當時跟我媽租住在鄧紅昌的房子裡,還遭到鄧的訛詐,我對此記憶很深,一度要找鄧報仇。我沒告訴過你,當時我們來省城真正的原因,我們是來替我爸收屍的,他就死在這所學校裡。因為死因不明,所以就很麻煩,很多事情都要處理,我媽和我就在省城住下了。這件事是我心裡的傷疤,所以我給隱瞞了下來,沒告訴你,希望你原諒。」
我越聽越玄乎,看龍哥痛苦的樣子,又絕不是在做假,我心裡一沉,就覺得這件事真是往複雜裡去了。
龍哥說:「我要說我見過這黑臉老太太,你信嗎?」
我搖頭道:「你真糊塗了,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程月的小命可攥在人家手裡,咱們眉毛都沒找到呢。」
龍哥說:「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爸去世的當晚,我迷迷糊糊的就覺得床前站著個黑臉的老太太,那老太太問我說,我爸就要死了,我傷不傷心。我當時給嚇傻了,就說不傷心,我爸喝醉了酒老打我,他死了最好,就沒人打我了。她又問我說,她讓我爸給她做徒弟,我爸不肯,問我肯不肯,我很怕那老太太,就說不肯。那老太太說她知道了,人就不見了,我第二天醒過來才模模糊糊的記得一些情節,到現在真見到這黑臉兒老太太,一下子全給想起來了。」
我聽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龍哥說:「實話告訴你吧,我爸以前就在這間宿舍住過,他在我們縣城電力公司上班,後來表現優秀,就上調到這學校裡,沒想到卻有來無回,說起來也是命。因為我爸死的離奇,也就堅定了我學道的決心,從此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揭開我爸的死因,是我上這所學校的最終目的。」
龍哥衝我點了點頭,我疑惑不解的心,終於還是沉了下去,我信了。
而我則想起桂子山樹林裡的那墳墓的奇特風水格局,按理說,那墓裡葬的人,應該是位博學之人,怎麼卻無端變成了只黑貓,還真是怪了,在風水上就說不通了。
這天晚上,我們睡到半夜,我突然就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朝程月房間裡瞟了一眼,卻看到有個長長的影子壓過來。我心裡一驚,就全醒了,爬起來衝進程月房間,就看到程月站在鏡子面前,正用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手指深深的陷了進去,她滿臉赤紅,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
更可怕的還是那鏡子裡,卻露出一張血淋淋的臉,正死死的盯著程月,眼裡全是怨氣,那面古鏡上,又裂開了一道裂縫,那裂縫還在一點點的蔓延擴大,看著煞是驚人,我心裡一沉,知道再不出手救程月,她就得死在這兒了。
我提起風水棗羅盤,輕輕的磕在她印堂上,又背朝古鏡,擋住鏡子裡的血腥畫面,我心裡默念上清源訣,不讓自己受陰靈蠱惑。龍哥也被我的動靜給吵醒了,他一溜煙衝過來,手裡兩張符一一打在古鏡上,那鏡子裡血淋淋的臉,很快就消失不見,我掰開程月的手,她身上一軟,就昏了過去。
我抱著程月將她重新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就退出了房間。
我倆坐在沙發上,再也睡不著了,龍哥說:「我爸是跳樓死的,下半身的骨頭都摔碎了,學校和警察始終找不到他跳樓的原因。你看程月,咱們晚一點發現,她的死因就是自殺,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我點點頭,問他說:「你聞出來那東西的到底是什麼了沒有?」
龍哥搖搖頭,說:「太高明了,不是孤魂野鬼,也不是一般的陰靈,我聞不出來,你也看不出來,我不明白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整個晚上我都和龍哥在研究這個問題,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可以從桂子山上的那座墳墓入手。因為桂子山是華師大的校園,上面只要有動土的痕跡,學校一般都會知道,我就從那僅有的可能性上入手。
我這麼想著,便想到了佟教授,佟教授善於交際,朋友無數,不知道能否給我提供這方面的幫助。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給佟教授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佟教授說幫我問問,下午就回了電話,讓我直接去華師大等他,他已經安排好了人跟我接觸了。
我和龍哥又匆匆忙忙的趕到華師大,佟教授和一個頭頂禿掉的老頭兒在山腳下等我了,老頭兒據說是學校的老職工,就管那片林子的,我帶他找到那塊墳丘,問他對這裡有沒有印象。那老頭兒仔細想了想,說他還真記得,這墳墓就是他挖的。在幾十年前,文革的時候他在學校有位好朋友,是位大知識份子,姓廖,廖老師受到嚴厲打擊,要被發配到湘西去勞改,臨走的時候,廖老師求他辦件事,說他此去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他愛上了這片土地,想在這裡造個衣冠塚,萬一他真死在外面曝屍荒野,也算有個根兒在這裡,還能找到回家的路。
在當時那個時代,做這種封建迷信的事情,是凡大錯誤。可老頭兒受不住廖老師央求,就答應了下來,真給他挖了墓坑,廖老師半夜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口黑棺材埋在裡面,那墳墓不立碑,外表呀掩飾的非常好,就跟普通土丘一樣,不知道內情的人絕對看不出來箇中秘密。
而那廖老師走了之後,就再也沒能回來。
龍哥吃驚道:「王副校長不是說,咱們學校那改了宿舍格局的老頭兒,也是從湘西回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