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凝眉想了半天,說:「我們整只隊伍五個人,個個心懷鬼胎,說實話我跟木子並不熟悉。我們同為年輕一輩的後進風水師,眼高於頂,對同行都不甚看不起,所以我們的關係並不好,當時木子跟趙廷如走的稍近一些,兩人關係不密切,但至少溝通交流比我跟木子要多。我們在龐大的地宮下面遭遇了許多可怕的事情,木子一身風水術也算奇詭,跟我們楊門風水有很大區別,我從側面瞭解到,她可能是贛南風水四大派中賴氏的傳人,當年風水大師賴布衣也算一代奇人,賴氏傳承下來的風水術自成一派,格局奇特,所以以木子當時的修為,應該已經窺探到賴氏風水的內核了,我表面上對她十分不屑,其實內心裡還是頗為欽佩的。深入地宮之後,我們都走散了,木子和趙廷如一起,我一個人落了單,其他兩個人撞到了一起,我們三組人在地宮裡遇到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中那個養巫蠱的人和木子都死在了地宮內。後來據趙廷如說,木子的死最為恐怖,她在地宮裡迷路後,竟然愛上了一位一直生活在地宮中的怪人,期間木子跟趙廷如有過一段時間的走散了,等趙廷如找到木子的時候,就看到木子站在谷底懸崖上,面對浩浩陰風盟誓,然後縱身跳下來萬丈懸崖。趙廷如對我們發誓說,木子跳崖的時候,是她親眼所見,她只見到木子跳崖,卻沒見到那位木子一再強調的地宮中人,所以趙廷如懷疑木子在地宮中遇鬼,被鬼魂所惑。」
我爸的話讓我極為吃驚,如果事實真像他所說的,那木子去找地宮中那位就行了,為什麼要一直纏著我呢?
就算我真有前世,也不可能是住在寒風古寺地宮中的孤魂吧,我覺得我爸的說法(確切來說,是趙廷如的說法)很有問題。趙家人相當沒誠信,雖說趙廷如文質彬彬對人和善,我仍舊對他沒好感,因為他姓趙,還騙過我。
我對我爸說:「你能不能保證你說的都是真話,是否隱瞞了一些東西,你提供的信息將會直接決定我人生的未來,我已經徹底迷失了。」
我爸很嚴肅的點頭,說:「你爸都這把年紀了,怎麼會欺騙自己的兒子。你在寒風寺遇到的事情,的確非常奇怪,木子找上來了,一再暗示你是她曾經的戀人,這點毫無道理,我也很難想通。」
我歎氣說:「你不知道,我已經被她糾纏很久了,晚上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來糾纏我,我被逼的沒辦法,才去了寒風古寺一探究竟,沒想到差點把小命送在那裡。」
我爸眉頭擰成一道疙瘩,臉上從沒有過的嚴肅,他發了很久的呆,才對我說:「兒子啊,這段時間是爸爸不好,沒有好好關心你,才讓你又走上這條不歸路。你放心,爸爸雖然早就退隱了,但為了你,我一定會再度出山查明木子糾纏你的隱情。等爸出院之後,就來辦這件要事。」
我爸緊緊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覺到他掌心的寬大渾厚,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在心裡恨他,可當他對我說了這番話,握住我手的時候,我內心深處感到一股溫暖的力量。這是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望著我爸堅毅疼愛的目光,我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曉天別怕,有爸爸在,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你。」
外面風漸漸大起來,我推我爸回病房,中午在病房裡跟我爸媽一起吃了頓盒飯,飯菜味道一般,可我卻吃的特別香。自從我爸生病住院以來,我們一家人就沒在一起吃飯過。
吃過午飯,我在醫院隨便找了處地方睡了一會兒,朦朦朧朧的被人推醒,睜開眼一看,原來是醫院護士小雯。小雯笑嘻嘻的說:「你強佔我們醫院床位了,跟你說現在可不比以前了,最近氣溫轉冷,醫院多了許多病號,你這張床被人定了,你得起來。」
我老老實實的爬起來,對小雯護士道了歉,轉身要走。
小雯卻拉住我說:「一看你就是昨晚一晚上沒睡好覺,你在外面等等,我安排好病人就來給你找休息的地方。」
小雯這小姑娘長的漂漂亮亮的,想不到竟然這麼善良,要是別的護士遇到這種情況,還不二話不說把我轟起來了,我聽話的在病房外面等她。
小雯安排好病人後就出來找我,我依舊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小雯把我帶到她的值班室,裡面是個小小的房間,前面是辦公桌,後面用簾子隔開擺了張床。小雯說:「來來來——看你可憐的,就在我這兒先躺會兒吧。我這裡安靜,平常也沒人來,你就好好睡你的大覺吧。」
我對小雯無比感謝,小雯替我拉上簾子關好門就出去了,我排山倒海的睡衣襲來,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睡到了很晚,醒來的時候值班室裡黑黑的,也不知道幾點了。我摸出手機看了時間,已經接近凌晨了,這一覺睡的也真夠沉的。
我去衛生間洗漱了一番,看到小雯放桌子上的麵包和飲料,留言說如果我醒了就先吃了墊墊肚子,她在值夜班。
我對這姑娘真的非常感激,活這麼大還從沒姑娘莫名其妙對我這麼好呢,小雯的表現讓我有些受寵若驚,想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感謝她。在醫院期間,我不止一次聽我媽提過小雯胡說,說這姑娘幫了她很多忙。
我吃過麵包填飽了肚子,就給老曾打電話,老曾說他讓黑衣女人嚇的都不敢出門了,在家睡的昏天黑地的,實在睡不著就起床查古書,想從古書中找到黑衣女人使的那種陣法到底叫什麼,卻一無所獲。
我囑咐他小心點,就掛了電話。
我又想到另一個人,我師父李半仙兒見多識廣,說不定知道木子的來歷。
我偷偷溜出住院部大樓,在小花園裡重新施展招魂術,施展完了之後,我又溜回了醫院。這次沒再回值班室,我怕在等李半仙兒的時候,小雯會闖進來,這樣會壞了整個術法,是大忌諱。我隨便找了一處沒什麼人的過道坐著,讓黑暗將我隱蔽起來,等了一個小時左右,我就看到李半仙兒從黑暗深處走出來,腳踩一團灰黑煙霧,一身白衣一塵不染的披在身上,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李半仙兒在我身邊坐下,說:「傻小子,我問你,你有沒有聽我話別再追查下去了?」
我點了點頭,李半仙兒高興的說:「不錯不錯,還是為師聽話的好徒弟嘛,我查的線索已經有眉目了,只要假以時日,一定會有個好結果了。」
我打斷李半仙兒自說自話的嘮嘮叨叨,說:「師父,我又遇到一出怪事,你幫我參謀參謀,看一直纏著我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李半仙兒聽說我被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纏上了,頓時大驚,讓我把整個過程仔細跟他說清楚,一個細節都被遺落。
於是,我就把被木子糾纏的整個過程詳細的跟李半仙兒說了一遍,李半仙兒聽後,皺眉說:「按你的說法,你昨晚被困的那種陣局,很有可能是賴氏風水的奇特風水局。」
我見李半仙兒說的跟我爸說的如出一轍,頓時就高興起來,看來兩位都是高人,一眼就能看出木子的來路。
李半仙兒又說:「你這傻小子,枉費我白教你這麼多東西,賴氏風水的特點,你竟然一點沒學明白,這種問題還要問我。我可跟你說,你雖然出身楊門,學的卻不是楊門祖傳風水,而是賴氏風水,這中間有個原因,就是你手裡那半卷殘書,就是賴氏祖師賴布衣親筆所著的風水奇書《青烏奇序》。」
李半仙兒的話可把我嚇呆了,我一直以為我學的風水術是我楊門風水,李半仙兒授藝的時候,也一再強調楊門風水的博大精深,沒想到他傳我的數術,竟然並非出自楊門,而是賴氏風水。
李半仙兒見我這幅樣子,笑著敲敲我的腦袋,說:「你別經不住一點事兒,我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吧,我的師門要將我趕盡殺絕,我師門也是楊門下的一個分支,如果冒然傳授本門的奇術給你,你早被我師門斬盡殺絕了。所以我先傳你半本《青烏奇序》這半本書,就已經包含賴氏風水的精髓,你們楊家是楊公親傳,奇術不需要我教,必定會有奇緣學會祖傳技藝。可是,據你所說,那叫木子的黑衣女人,困住你們的陣法,很有可能就是《青烏奇序》下半部裡記載的奇術。《青烏奇序》是一代風水宗師賴布衣親筆留下的風水神作,它在玄門風水中的地位雖然比不上你們楊門的《青囊鬼經》,卻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風水神作,裡面記載的風水奇術都是巧奪天空,幸虧那黑衣女人一時心軟,否則你就要死在她手裡。」
我狐疑道:「為什麼會這麼巧合,我學了《青烏奇序》的上半部,木子剛巧就學了《青烏奇序》的下半部?」
李半仙兒白了我一眼,說:「我怎麼知道,當年我師門追殺我的一大理由,就是我從師門裡偷出了這半卷《青烏奇序》,據說師門得到這半本書的人都沒人敢看,就只有我有這種膽子,所以惹來了殺身之禍。你道我姓李的為什麼這麼慘,全是我師門幹的好事,當年我滿門被殺光,趙家也有一份功勞,他宅裡那位風水大師楊直,便是我罪魁禍首的大師兄了。當年楊直趁我不在家,以我同門師兄為由,騙開我家家門,偷偷在我宅裡做了手腳,才讓我束手就擒,否則以我李半仙兒的本事,也不至於落得這麼慘的下場。」
我奇道:「害你的人是楊直?」
李半仙兒點頭說:「我以前不告訴你這些,是你術沒練成,現在眼看你已經小窺風水門庭,既然身為同道中人,以後難免遇上。我告訴你實情,就是為了讓你能長個心眼兒,遇到楊直的人,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你記住了嗎?」
我點了點頭,李半仙兒說:「這段時間你老老實實的,不要惹出什麼事來,我全部精力都用在幫黑白無常找的那個人身上。只要找到了,不但我與鬼差的誓約能夠實現,我還能借這個機會逃出楊直為我布下的七星連煞風水局,重獲新生。」
李半仙兒說的激動,眼圈兒都紅了,扶在我肩上的手微微顫抖,我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他對新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