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寒風寺後面,發現一處高聳起來的臨江懸崖。寒風寺面對江灘,背依一座不高的無名山,山勢斜衝下來,在寒風寺後背江面截斷,形成了一座距離江面十多米高的山崖。我和老曾站在懸崖上,望著下面滾滾流過的江水,江風撲面而來,陰冷異常,我不禁打了個哆嗦,心裡就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這種感覺跟我在黑衣女人製造的陣法裡,在高樓圍欄上朝下憑眺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非常嚇人,我心裡一動,暗想陣法裡所謂的高樓,難道就是在這裡,黑衣女人想誘惑我跟她一起跳進江中?
我站在懸崖邊上,閉上眼睛仔細感受這種奇特感覺,跟記憶中的感覺如出一轍,我更加確信當時的確就被黑衣女人騙到懸崖邊上,她引誘我的縱身一躍,其實就是想我溺死在長江裡。想明白這些,我心裡一陣發冷,暗想這女人跟我到底有多深的仇怨,才費盡心機這麼害我,實在是可惡。幸虧老曾臨危機智,發現了黑衣女人的陰謀,更感激古寺裡那出蒲牢迎門風水奇局,在關鍵時刻,以鐘聲救了我們。
黑衣女人化身的陳思可蠱惑我們蒲牢迎門風水局是邪局,現在想來,都是她試圖擾亂我們認識的惡毒做法。無論是群鼠圍攻,還是百鬼圍攻,最終解救我們的,都是古寺這出奇特的蒲牢迎門風水局。
老曾跟我並肩站在懸崖上,看著遠處輪船的燈火漸漸熄滅在水天一線之處,對我說:「小大師,看來你跟這座古寺,必定有宿緣。要徹底解開宿緣,還得繼續往深處挖啊。」
我問老曾說:「你相信那瘋女人說的胡話麼,我可是被全攪暈了,用腦子想都不可能,難道我真的存在前世,跟她有段孽緣,想想都覺得可笑。」
老曾說:「從理智上,的確很難相信她的說法。不過,從情感上,我願意相信她是真的。在鳳凰路盡頭的十字路口,我們根本沒辦法走出那座奇陣,如果她沒有出現感情鬆動,我們一定就死在陣裡了,你說是不是?」
老曾的說法有道理,我心裡也明白,只是不願意去承認而已。
老曾說:「她說她還活著,並不是死人,要瞭解她過去的一切,只有從這寒風古寺裡下手。可惜這古寺已經被毀,寺裡僧侶早在石龜遁走之後,就已經四散出走了,也不能找個人來打聽一下二十多年前,寒風寺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
我心裡則在想另一個問題,二十多年前,我爸和趙廷如等五個人來寒風寺辦了一件大事,這件事跟黑衣女人嘴裡所謂的我,是否存在什麼關係?
現在我迫切的想回到濟城,去醫院親自問問我爸,二十多年前,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在他藏的極為嚴實的過去裡,到底為什麼會跟寒風古寺扯上關係,而我和黑衣女人的糾葛,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不敢再進寒風寺內了,就一直坐在懸崖上吹江風,吹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天色就漸漸了亮了起來。
我和老曾小心翼翼的穿過防洪林,非常順利的抵達圍牆那裡,兩人翻過圍牆上了公路。打了一輛通宵營運的出租車去往武昌的長途汽車客運站,又在汽車站等了半個小時才買到最早的一班車票回濟城。
汽車離開省城武漢上了高速公路之後,老曾才歎氣說:「小大師啊,昨晚的這番遭遇太驚魂了,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凶險可怕的事,現在想想都心有餘悸。什麼明妃古墓跟這座大陣比起來,根本就不算是事兒了。」
我也苦笑不已,沒辦法接老曾的話,昨晚一晚上沒睡覺,折騰的我們也夠累的。於是,我們在汽車的顛簸中,很快就進入夢鄉。
汽車滴答濟城的時候還非常早,我下了車就跟老曾道別,兩人一人打了一輛車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老曾回家睡回籠覺,我要去醫院找我爸爸,非要當面把二十年前的事情給問清楚不可。
我趕到醫院,我媽正推著我爸在醫院小花園裡散步,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感情很好,我灰頭土臉的出現在兩位面前,我爸媽都嚇了一跳。
我對我媽說:「媽,我要跟我爸談點事,您——您能不能迴避一下?」
我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麼跟我媽說話,我媽呆住了,我爸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就對我媽說:「曉天已經長大了,他難得想跟我說說心裡話,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回頭讓曉天送我回病房。」
我媽點了點頭,又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就順著花園小道回住院部大樓去了。
我推著我爸沿著小徑散步,醫院花園裡綠樹成蔭,鳥語花香,現在已經到了上午九點多,秋天的陽光溫暖的照過來,許多病人都來花園活動,散步的、打拳的、下棋的,到處都是,大家雖身處醫院,卻透著一股祥和的氣氛。
我把我爸推到人少的地方,問我爸說:「爸,你還記得寒風古寺嗎?」
我明顯能感到我爸渾身一震,溫和的表情瞬間凝固了,轉而變為十分震驚,他抬頭看著我說:「曉天,你怎麼知道這座古寺的,我讓你不要插手江湖上的事情,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我看著我爸,露出無奈的苦笑,說:「爸,我知道你以前在風水江湖上做了大事,你應該知道,進了江湖,就已經身不由己了。我本來跟寒風古寺沒有任何交集,是有人找上門來,一定要我去一趟寒風寺。」
我爸吃驚道:「那你去了沒有?」
我點點頭,說:「你也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了,灰頭土臉,身上都是你吧和傷口,昨晚我在寒風寺呆了一整個晚上,早上趕第一班客車回濟城,就是想向你打聽一些事兒。」
我看到我爸臉上的恐懼不斷的在放大,他把頭湊近我,像擔心別人偷聽似的問我說:「孩子啊,你在寒風寺裡,都遇到了些什麼,你快跟我說說?」
我一屁股坐在花壇上,與我爸的輪椅相對而坐,又從背包裡拿出黃仙兒遺失的那只卷軸,緩緩攤開給我爸看。卷軸上五個人的畫像一一呈現在我爸面前,第一個是他自己,第二個是那個女人,第三個則是趙家大公子趙廷如。
我悄悄觀察我爸的反應,他黝黑結實的臉龐,正在緩緩的抖動,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甚至親不自禁的去撫摸卷軸上每一個人臉。
我問他說:「爸,你告訴我,這張卷軸上的人都是誰,二十多年前,你們聯手在寒風古寺裡幹過什麼?」
我爸沉默了很久,才說:「曉天,這件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早已退出了風水江湖,過去的紛紛擾擾就讓它過去吧,你何苦要爸爸再想起那些痛苦的過去呢?」
面對我爸的無奈,我也苦笑了起來,說:「爸,如果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我一定不會去管它。可是寒風寺裡不但跟你有關,還跟我也有關,我是被逼的沒辦法,才在這座破敗的古廟裡呆了一夜,這個晚上發生了很多事,我差點兒就不能回來見您了。如果我死在古廟裡了,難道您就不想讓我做個明白鬼麼?」
我爸吃驚道:「孩子,你跟我說說,你昨晚到底遇到什麼事兒了。」
於是,我將我在寒風寺裡經歷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跟我爸說了一遍,我爸聽的直皺眉,他想了半天,才非常奇怪的說:「這個女人找你做什麼?這還真是一件奇事了,二十多年前我連婚都沒結,而這女人當年已經死在寒風寺裡了,她怎麼還自稱自己還活著?」
我問我爸說:「你認識這個女人就好了,那你告訴我這個女人是誰,我再慢慢追查她一直纏著我的目的?」
我爸說:「二十多年前,我在風水江湖生名頭正盛,有一回接到一個神秘人的指派去辦一件事,這個神秘人對我有恩,他要我幫忙,我肯定義不容辭。我跟神秘人安排好的其他四個人在省城長江邊上回合,見面後我才發現,其中有個人是咱們老冤家趙家大公子趙廷如;另外三個人,一個是個異族女人,來自南洋,據說精通許多風水奇局,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第四個人來自苗疆,善養巫蠱,卻是個啞巴;第五個人是個蒙面人,我從來沒見他摘下過面罩,他身手奇好,在辦這件事的過程中出過大力氣。我們五個人回合後,由趙廷如統一指揮,我雖然非常討厭趙廷如,但恩公的面子總要給的,於是,我就只好暫時委屈在趙廷如手下做事。擇好吉日,我們在趙廷如的帶領下,潛入寒風古寺,趙廷如早已經竊取到寒風古寺地下佈局圖,我們用非常手段打開地宮大門,鎮守了寒風古寺長達數百年的石龜,也跟著沉了,至於下沉到哪裡,我就不得而知了。寒風寺下的地宮裡,我們遭遇了許多奇事,甚至有人丟掉了性命,我僥倖逃脫出來,也只剩下半條命了,這件事可謂是改變了我的整個人生,所以我從來不願意再跟人提起來。」
我聽的正緊張呢,急著問我爸說:「那您還記得木子是怎麼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