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渾身上下摸了個遍,和老曾互相把對方看了又看,沒有哪一點能證明我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裡的只是一隻魂魄,老曾檢查完身體後很自信的告訴我,說:「我現在的狀態跟以前沒有任何區別,我不覺得我已經死了。」
我也很明確的告訴陳思可:「我也認為自己還是活人,你騙不了我。」
陳思可眉毛一挑,撇嘴道:「姑奶奶無聊啊,大半夜來這種地方救你們就是為了騙你們是鬼,我吃飽了撐著才幹這種無聊事兒。」
我說:「要讓我們相信我們已經死了,你總要拿出證據來吧,否則明明我們覺得自己活著,你硬要強迫我們承認自己死了,天下哪有這種理兒。」
陳思可冷笑道:「想要證據,很簡單啊,你在寒風寺前的林子裡是看到有很多人麼,這些人五花八門,想必你也清楚他們絕不會是人。這種東西,不是人你說是什麼。你應該知道,人是看不見鬼的,可是你們卻活生生的看見了,這說明什麼?」
我和老曾都沉默了,事實的確是這樣。我們開了天眼之後,卻發現天眼在密林中,完全失去作用,可是我們卻又能看見死人,這一事實活生生就證實了陳思可的說法,我們真已經死了。
我問陳思可說:「我們是怎麼死的,我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了?」
陳思可壞壞的一笑,說:「你們不是真的死了,只是身體陷入昏迷,生魂被迫離體,四處遊蕩而已。只要你們找到自己的身體,人也就活過來了,所以不需要太過擔心。」
聽了陳思可的話,我們這才鬆了口氣,我說:「既然要找肉身還魂,我們肉身肯定丟在寒風寺裡,我們這就回去找去。」
老曾也二話沒說,扭頭就往回走,只要翻過不遠處的圍牆,我們又會置身寒風寺範圍內了。
陳思可攔住我們說:「楊曉天,我嘴討厭你身上那股犯二勁兒,你也不想想,真那麼容易讓你找到肉身,我還這麼著急讓你們出來?你們在密林裡轉了這麼長時間,何曾見過自己的身體?」
我想想也是,再仔細琢磨我們進寒風寺的整個過程,我始終沒辦法想起來我的魂到底是在哪裡丟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過驚險,我和老曾的魂魄可以在任何地方丟掉,也可能在任何危急情況下脫險,這就導致我對自己在何時丟魂失去判斷能力。
陳思可說:「楊曉天虧你還是個風水先生,楊門嫡系傳人,遇到這種事兒就慌了手腳,可真夠丟人的。我告訴你,你現在絕對不能回去,因為蒲牢還在風水局中虎視眈眈,專吃魂魄,你現在進去,就是送到蒲牢嘴邊的美食你信不信?」
我跟老曾都迷茫了,說實話,我干風水先生時間太短,對這種萬分之幾的概率事件的確沒有心理防備,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陳思可說:「你們先跟我回去,沿路有我保護,一般孤魂野鬼也拖不走你們。等到了明天,我再去寒風寺找到你們昏迷不醒的身體帶回來讓你們還魂,這個事就算圓滿解決了。」
我見陳思可說的頭頭是道,不禁懷疑說:「你們陳家擅長的是卜卦算命,回魂還陽的技術活兒你靠不靠譜呀?」
陳思可冷笑道:「要是不信我,你就乖乖在這裡呆著,祈禱你們自己能夠找到自己的身體,自己還魂成功吧。」
說著,陳思可扭頭就走,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潑辣勁兒,大有委屈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架勢。她現在是我和老曾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們可不能得罪她,於是,我倆十分識相的一人拖一隻手,硬生生把陳思可給拽住了。
我涎著臉求陳思可說:「我們絕對相信陳家的能力,神瞎子陳婆一生在江湖上名氣這麼大,還個魂對她老人家來說,容易的就跟吃飯睡覺一樣,我們絕對相信你。」
陳思可用特別鄙視的眼神瞟我一眼,說:「為了活命,楊曉天你是一點兒節操都不要了。這麼老實的孩子,也學會在姑娘我面前油嘴滑舌說假話,真是噁心。」
陳思可羞辱的我沒脾氣,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個愛拍馬屁的人,只是現在情況緊急,事情的可怕程度完全超過了我的預期,陳思可就是我和老曾的救命稻草,我必須牢牢抓住她才行。
陳思可帶我們出了密林,前面就是一條大馬路了,馬路邊上停著一輛極為破舊的麵包車,陳思可朝那輛車上走過去,我才知道車是陳思可開來的。陳思可開了車門跳上駕駛座,我們也跟著上去,陳思可讓我們先跟她回鳳凰路25號,明天她再來找我們的身體。
我和老曾最擔心的問題是,這荒蕪的江灘上,蛇蟲老鼠不少,我們的肉身要是被這幫畜生咬壞了,那我們不是也要死翹翹了。所以在車上,我們都非常憂心,可又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只能自己在心裡鬱悶了。
陳思可的車經過鳳凰路盡頭的十字路口的時候,我們發現上次吃烤串兒的攤子還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都過了凌晨了,這烤串兒攤上依舊有不少人。胖胖的老闆娘左右招呼,忙的不亦樂乎。
陳思可把車停在路邊,說:「我餓了,下去吃點兒烤串兒喝點兒酒,你們要不要一起來?」
我和老曾愁腸百結,哪有心思吃燒烤,又不好意思丟下陳思可一個人,只好跟著她下車。陳思可找了最角落的一個位置坐下,邊上就是花壇,這裡光線薄弱,頗為陰暗,正是隱蔽我們的好去處。
陳思可點了三個人量的烤串兒和啤酒,我和老曾坐在陳思可旁邊,東西上來之後,陳思可又要了三套碗碟,她自己拿了一套,又在我和老曾面前把碗碟擺好。
上菜的老闆娘臨走的時候,忍不住朝我們這邊多看了一眼,狐疑道:「姑娘伢,你一個人怎麼要了三套碗筷呀?」
陳思可笑嘻嘻的沖胖老闆娘說:「你真想聽啊,我帶了兩個朋友一起來吃的。」
胖老闆娘嚇的一陣哆嗦,急忙扭頭往回走,我看她臉色都白了,顯然被陳思可給嚇壞了。
陳思可給我和老曾都倒了酒,又分了烤串兒,我拿起烤串兒來吃,發現食不甘味。陳思可白了我一眼,罵道:「楊曉天你可真夠笨的,鬼魂能這麼吃東西麼,他們都是用鼻子聞食物的精華,你這樣吃豈不是味同嚼蠟,一點味道都難吃出來?」
我按照陳思可的說法去聞,果然就能肉香撲鼻,舒服的我鼻子都歪了,胃裡也飽飽的感覺,好像真就吃到肉串兒似的。
說起來,我跟老曾真是餓壞了,一路折騰到現在,我們晚上又幾乎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叫了這麼多肉串兒,我用鼻子猛吸,很快就有了飽了的感覺。
我酒足飯飽之後,伸了個攔腰,覺得無比暢快,心想這做鬼跟做人比,除了吃東西的方式有點奇怪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嘛。
我看了看四周,燒烤攤生意特別的好,客人們桌子上堆滿了碗碟,一個個吃的紅光滿面不亦樂乎,說也奇怪,都這麼晚了,十字路口的車輛還是絡繹不絕,就像是晚上剛下班的高峰期一樣。
我想,這還真怪了,今晚是鬼節,陰間鬼門大開之日,照理說民間有忌諱,這天應該早點回去的,怎麼這個時候,還滿街都是人呢?
我忍不住對周圍的人多看了幾眼,就發現不對勁了,因為幾乎所有餐桌上的燒烤都是滿的,根本就沒有動過的痕跡。酒杯裡倒滿了啤酒,就是沒人喝,每個人都卻都喝的滿臉通紅,吃的滿嘴是油,全場都是一副極為熱鬧的樣子。
我心裡一沉,知道這燒烤攤有問題,老曾坐在邊上,憂愁的發呆,全場就只有陳思可一個人在大嚼大啃,也只有她一人腳下丟滿了烤串兒鐵釬子,其他人身邊都是乾乾淨淨的。我心裡明白,這一攤子的人,全都是鬼。
想到這裡,我膽子都嚇麻了。
再看這趕集一樣熱鬧的街市,我雖沒有證據他們是人是鬼,卻本能的判斷,在這個時間點兒還熱鬧成這樣,這滿街的人恐怕也極有問題。
這一判斷可把我嚇壞了,街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甚至還出現了人擠人的情況,這得多少鬼啊?
我揣著一顆心,小聲對陳思可說:「你注意到沒有,整座燒烤攤唯一真正吃烤串兒的人,就只有你。」
陳思可一愣,抬眼朝旁邊的桌子望去,一下子呆了。我見陳思可這個樣子,也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滿攤子的人,都朝我們這桌望了過來,他們一個個並非滿面紅光,而是臉色蒼白鐵青,眼睛塌陷下去,雙目無神,看我們的樣子,卻又似乎來意不善。
我們這邊都嚇壞了,陳思可跳起來就朝花圃裡跑,大嚷道:「發什麼呆呀,還不快跑,想找死不是?」
我和老曾不假思索的跟著陳思可跳進花圃裡,穿過花圃之後,裡面是一座不知名的老式小區。我們在小區裡胡亂穿梭,這輩子我是見過不少鬼,可一下子出現這麼多鬼,可把我嚇壞了,我跑的腿直髮軟,老曾都跑我前面去了。
小區裡燈火微弱,到處都是黑影,我們卻看到黑影中站了許多人,有老有小,有的在散步,有的在鍛煉,小孩子互相打鬧著跑來跑去。
無意中有個小孩撞上了我,我急忙扶住他,我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赫然發現這八歲小孩兒一臉都是血,整個人身上都是冷的,是死人無疑,我嚇的整個人都軟了。
再去看小區裡嘈雜的人群,赫然發現這些人一個個面色蒼白如紙,行動十分木訥,一個個竟然也是死人,我都要被嚇哭了。
而老曾,早嚇的走都走不動了,陳思可衝進一棟樓裡,正站在大樓門口朝我們招手,在這荒謬的世界裡,有陳思可這個路標一樣的活人,我覺得異常溫暖,拉著老曾就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