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村民跑過去,好事的村民已經把挖出大水缸的位置圍了好幾圈了,我好不容易擠進去,見月光地裡,那磁瓦水缸閃爍著刺眼的光澤,在老屋廢墟裡,顯得陰森恐怖,非常嚇人。
挖出水缸的青年蹲在邊上,手在水缸蓋上搖來擺去,就是不敢落下去。邊上人等的不耐煩了,罵他道:「你他娘的倒是打開啊,咱們這麼多人看你孵小雞呢,真像個娘們。」
那小伙子掙扎著拿不定主意,邊上叫嚷的人嗓門大,自己卻不敢過去替那小伙子揭開水缸蓋。
見到這副情境,我心都揪在一起,這水缸封閉的這麼嚴實,張蕾蕾哪裡還有活路呀?
我大步過去,一把推開那畏畏縮縮的小伙子,揭開水缸的瓦蓋,就見裡面有很深的水,水裡還跑著一團亂糟糟的衣服。有人舉著火把來給我照亮,我定睛一看,水裡翻出來的白紗正是張蕾蕾失蹤時穿的裙子,我立刻命人把水缸四周挖開,大夥兒一吆喝,三下兩下就挖開了,我掄起鋤頭將水缸砸開,水缸裡的水頓時嘩啦啦流了一地,跟著一個人也滾了出來。
我趴下去一看,這人果然就是張蕾蕾。只見她面色慘白,手足發烏,身上冷冰冰的,竟然像已經死了很久。我腦子裡一片空白,突然覺得心裡某種東西碎了,整個人跟死了一樣。
丁老袍見我這幅樣子,蹲下來摸張蕾蕾的鼻息,突然尖叫起來:「哎呀,這女娃娃還有呼吸,她還活著呢。」
我被丁老袍的反應嚇了一跳,拿手去摸張蕾蕾的鼻息,果然還有若有若無的呼吸,這太不符合常識了。我再去摸她心臟,心跳雖弱,卻還沒完全停止,我高興簡直要跳起好幾米高。
村民們發出一聲驚呼,頓時開始議論紛紛,聽他們語氣,只恨張蕾蕾抱在我懷裡,他們不能親自上來檢查一下。人群裡掌聲雷動,就跟撿到大寶貝似的,群情激奮的不得了,有人還回家把老婆孩子叫出來看。
我緊緊抱住張蕾蕾,想用自己的體溫來提高她身體溫度,丁老袍領著我往祖祠的方向走,我走了一段,發現後面跟了不少村民過來。丁老袍指著我對村民們說:「我騙大家沒有,這小娃娃別看年紀小,可是位風水高手,咱們二龍村又有救了。」
村民們歡欣雀躍,把我送到祖祠門口才紛紛離去,丁老袍為我打開門,引我走進祠堂,又去案台上點燃了一盞油燈。黃豆大的火光照的祖祠裡影影瞳瞳,幽深神秘,想起祖祠後面一大片的屍體,我心裡一陣緊張。
我將張蕾蕾平放在案台前的空地上,丁老袍找了一隻草編坐墊給張蕾蕾做枕頭,我見張蕾蕾臉色慘白而青紫,這是窒息留下的痕跡,同時也是魂魄出竅的痕跡。我看了看時間,現在距離子時還不到一個時辰,正是萬分緊急的時候,倘若我在子時到來的時候不能守住張蕾蕾的魂魄,她一樣會死。
這幾天我被迫研習半卷殘書,又結合李半仙兒口傳心授的種種五行術數秘法,對風水和數術的理解已經是一日千里,不同於一個月前的我了。我發現人只有在被迫的狀態下,才能很快的學習某種技能或者理解某種東西,張蕾蕾失蹤我,我一心想救她,硬生生把一個風水白癡逼成了能懂局破局的風水先生。
根據張蕾蕾目前的狀況,我想到李半仙兒傳授我的一項定魂局。這種風水局比較奇特,它不同於陰陽宅風水局,而是一種介乎陰陽秘術與風水之間的學問,利用風水格局理氣,又利用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調整陰陽,萬事萬物皆離不開五行之理,這門定魂局就是利用風水之氣調理人體內的陰陽五行之道,從而達到定魂的作用。
我在張蕾蕾額頭上壓上一塊千年泰山石用來鎮魂,避免魂魄在子時到來時瞬間被蛇城局驅走,我又讓丁老袍給我弄來幾十根蠟燭,圍著張蕾蕾點了一圈兒。這種做法一是為了點燈敬佛,另外也是怕張蕾蕾身體正虛的時候,被祠堂裡的孤魂野鬼上了身。
接著,我又讓丁老袍把張蕾蕾換了個位置,讓她頭朝西北枕天門,腳踩東南踏地戶,以張蕾蕾為中心畫上八卦陰陽爻。
做好這一切工作,我便盤膝坐在張蕾蕾身邊,心裡默念早就爛熟於胸的上清源訣。這上清源訣也是一門奇術,乃是道教三清門不傳之秘,有清心靜氣安魂開智的妙用,我開天眼的時候就需要用它開智,這次為張蕾蕾定魂,我大膽的想用它來為張蕾蕾安魂。
我就一直這樣默念上清源訣,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口乾舌燥的,一圈兒蠟燭也燒了一大半兒,我看看時間,子時馬上就要來了,我心裡不由的一緊。
張蕾蕾的生死就壓在這一線之間,我緊張的發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蠟燭,只要蠟燭一滅,張蕾蕾就完蛋了。
這時,祖祠的大門突然「啪嗒」一聲開了,一陣狂風倒灌進來,吹的蠟燭瑟瑟發抖,眨眼就要滅掉。我大吃一驚,沒想到蛇城局的氣場這麼強烈,我布下的千年泰山石和八卦陣竟然一秒鐘都扛它不住,太他媽凶殘了。
好在我家傳風水羅盤就在身邊,在蠟燭就要滅掉的瞬間,我手持風水羅盤,壓在張蕾蕾肚腹丹田位置。李半仙兒的半卷殘書中記載,人的精魄都存在丹田之中,古人練氣,其實是煉魄,因為魂魄乃人氣血靈魂之根本。
我按照李半仙兒當時的指點,手裡掐了個三清法訣,將上清源訣念的擲地有聲,每句話最後一個字都咬的特別死,在誦經裡,這叫定訣。尾字咬死了,這口訣才能定性,才能穩如泰山鎮住一切凶邪。
大門裡灌進來的怒風吹進許多塵土亂葉,打的我滿頭滿臉都是,我絲毫不為所動,嘴裡嚼一把沙土繼續念口訣。倒灌的山風越發肆虐,我將上清源訣念的飛快,跟繞口令似的一路暢通無阻,山風雖大,卻只能把蠟燭吹的搖搖晃晃,始終滅不了。
除了用上清源訣開天眼之外,我還是第一次用它幹別的,眼前這幕奇景讓我大為驚歎,他娘的這也太神奇了,八卦、泰山石、張蕾蕾頭腳的朝向結合風水羅盤就能鎮住這麼大的陰風。
丁老袍瞌睡中被驚醒,見祠堂山門大開,枯枝敗葉成片的往祠堂裡面鑽,嚇的一屁股站起來,逆著風往大門口走想去關門,還沒走出多遠就被大風吹的連栽了幾個跟頭,摔的滿臉的血,狀如惡鬼。
他老人家只好趴在地上,死抱著祠堂大紅立柱不敢起來,大門口的沙石亂風中,我隱約看到門口站了許多人。這一發現嚇了我一跳,我心想,這麼大的風,人連站都站不穩,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定睛一看才發現就是老李木匠送葬隊的那幫人,一個個披麻戴孝哭天搶地的,紙人紙馬在風中獵獵作響,我還看到老李木匠的棺材聳立在隊伍中間,煞是陰森可怕。
不過,這些幻想已經嚇不倒我了,我早已非幾日前的吳下阿蒙。在蛇城風水局山洞裡,我花了一天時間精研半卷殘書,心中已經有所悟,對風水局的妙用多了許多瞭解,再加上慢慢掌握了陰陽八卦易理之術,許多東西已經可以推測出來。
我心裡想著,上清源訣念的飛快,手裡的二十四式三清法訣變換著捏的飛快,我家祖傳風水羅盤在張蕾蕾丹田處劇烈的晃動,彷彿隨時都會彈飛起來似的,張蕾蕾的臉色也漸漸由青白轉淡,似乎有了人氣。
就在這時候,我抬眼發現大門口風沙中走進一個粽子樣的東西,定睛一看,卻發現是一個身上捆滿了稻草的人。
我心裡一驚,暗道:「這不是老李木匠嗎?」難道老道士的殭屍已經煉成了?